民營進出口企業的景氣指數及發展問題分析
——基于江蘇708家企業的調研數據

傅 欣，徐林萍，郭 林

(1.南京大學金陵學院，江蘇 南京 210089；2.天津商業大學，天津 300134)

一、研究背景及意義

2019年，我國民營企業首次超過外資企業成為最大的外貿主體，出口占比超過50%，進出口增速達11.4%，遠高于總體水平。江蘇省作為我國東部發展前沿，長期位居全國外貿進出口額的第二位，民營企業的數量也位居全國前列。2019年，江蘇省民營企業實現出口總額1460.7億美元，同比增長8.4%，比全省出口總額增幅高10.7個百分點。雖然江蘇的民營企業在參與國際市場的競爭中表現出了一定的積極性，但在經營過程中也面臨一系列的問題。

2008年經濟危機以來，全球經濟增速放緩，各國經濟復蘇的步伐不一致，經濟政策逐漸呈現內傾化發展趨勢，針對國內企業的保護力度也不斷加大，貿易保護措施相繼出臺。隨著國際市場環境的變化，我國民營進出口企業面臨的貿易摩擦不斷加劇，國際競爭更為激烈。

因此，本文以江蘇省民營進出口企業為樣本，結合問卷調研數據，對其景氣狀況進行具體的分析，這對于促進江蘇省民營進出口企業更好地參與國際競爭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二、樣本企業的分布及貿易現狀

本文依托南京大學金陵學院企業生態研究中心，通過問卷調查、實地走訪等方式對全省民營進出口企業展開調研。樣本范圍覆蓋江蘇全部13個地級市民營企業的企業負責人、企業業主或財務高管，收回了708份民營進出口企業的有效問卷，問卷的Alpha信度系數為0.934。樣本企業的統計分布情況如下。

(一)民營進出口企業的地區分布

如圖1所示，樣本民營企業分布在全省13個地級市，其中處于南京地區的民營進出口企業最多，達到182家；位居第二的地區為蘇州，有101家企業；其次是無錫，有78家企業。從圖中也可以看出，淮安、連云港、宿遷、鎮江和徐州地區的民營進出口企業相對較少，這與城市的經濟發展情況以及地理位置息息相關。

圖1 民營進出口企業地區分布

(二)民營進出口企業的行業分布

樣本的行業分布主要集中在制造業和服務業的相關產業，其中433家為制造業民營進出口企業，占樣本企業總數的61.2%；97家為批發、零售行業的民營進出口企業，占比13.7%；36家為信息技術服務行業的民營進出口企業，占比5.1%；35家為租賃和商務服務行業的民營進出口企業，占比4.9%。

(三)民營進出口企業的規模分布

從樣本企業的規模分布看，大型企業29家，中型企業76家，小型企業375家，微型企業228家，占樣本的比重分別為4.1%、10.7%、53.0%和32.2%(圖2)。樣本民營企業以小微企業為主。

圖2 民營進出口企業規模分布統計圖

(四)民營進出口企業的出口市場分布

如圖3所示，樣本民營進出口企業出口市場前三位的是美國、歐盟和日韓，分別有175家、157家和143家民營企業，僅有少部分民營企業選擇向澳大利亞、南美和非洲出口產品。經統計，樣本企業中有477家民營進出口企業國內和國際市場兼營，有231家民營進出口企業僅從事出口業務。在這些民營進出口企業中，僅有90家企業只做單一市場，即只向一個國家或地區做進出口貿易；有618家企業同時與多個國家進行進出口貿易。由此可見，江蘇民營進出口企業的國際市場分布呈現出多元化的特點，以往過度依賴少數國家和地區市場的狀況得到了明顯的改善，這有利于企業擴大市場規模同時分散國際化經營的風險。

圖3 民營進出口企業出口市場分布情況

三、民營進出口企業的景氣指數分析

2019年江蘇民營進出口企業的總景氣指數為116.1，比江蘇全省中小企業景氣指數(112.3)高3.8，說明進出口企業的整體發展現狀優于僅在國內經營的中小企業。2019年江蘇民營進出口企業的即期景氣指數為114.7，預期景氣指數為117.0，預期高于即期(＋2.3)，說明盡管2019年中美貿易摩擦加劇，但江蘇民營進出口企業仍然保持了較為樂觀的預期。

從五個二級景氣指數來看(圖4)，江蘇民營進出口企業的生產、市場、金融、政策、法治景氣指數分別為121.8、112.1、123.5、106.4和120.5，其中，生產、金融、法治三個景氣指數均超過120，呈現出較為樂觀的狀態。與全省中小企業相比，民營進出口企業除了法治景氣指數外，其余二級景氣指數均高于全省的二級景氣指數，尤其是生產、市場、金融這三個景氣指數，更是比全省的指數高出5以上，是民營進出口企業景氣指數較高的主要因素。

圖4 2019年民營進出口企業、全省中小企業景氣指數比較圖

進一步對三級景氣指數進行分析，民營進出口企業的28個三級景氣指數中有24個均超過90，位于綠燈區，僅有4個三級景氣指數低于90，分別為經營成本、人工成本、主要原材料及能源購進成本。這些低于90的三級指標均為成本類指標，可見成本上升是民營進出口企業面臨的最主要問題。

與全省中小企業相比，民營進出口企業共有15個三級景氣指數均高于全省的三級景氣指數(如表1所示)，其中有8個指數高于全省指數的幅度超過5，最高的為生產(服務)能力利用率，高于全省57.8，其余三級指數中高于全省幅度最低的也有1.9。低于全省的三級景氣指數共有13個(如表2所示)，除原材料及能源購進價格外，其余指數低于全省的幅度不大，其中6個三級景氣指數低于全省的幅度均不超過1。

表1 民營進出口企業高于全省中小企業的三級景氣指數

續表

表2 民營進出口企業低于全省中小企業的三級景氣指數

四、民營進出口企業的發展優勢及存在問題分析

2019年江蘇民營進出口企業在國際貿易摩擦加劇的環境下，仍然取得了較好的發展，整體進出口貿易發展態勢優于江蘇全省，對2019年江蘇進出口貿易發展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結合2019年的整體外貿環境和樣本企業的數據，對民營進出口企業的發展現狀做進一步分析，包括發展優勢及存在的問題。

(一)發展優勢

1.生產規模擴大，生產能力有所提升，市場需求較為旺盛

從整體生產情況看，民營進出口企業2019年的綜合生產經營狀況指數為138.3，生產(服務)能力利用率指數為129.8，固定資產投資計劃指數為132.8。這些指數都超過120，處于較為樂觀的態勢，且高于全省水平，說明民營進出口企業的生產規模有所擴張，生產能力利用率較高。

2019年民營進出口企業新簽銷售合同的景氣指數為118，比全省中小企業高出4.7?？梢姡M管面臨中美貿易摩擦，但隨著“一帶一路”建設的推進，江蘇民營進出口企業的國際市場規模仍然有所擴大，國際市場分布日益多元化，能獲得相對較多的國際訂單，并通過生產規模的擴大來滿足國際市場的需求。

2.技術水平和創新能力有所提升

江蘇的進出口貿易正處于轉型升級的階段，產品結構不斷優化，傳統的以勞動密集型產品為主的局面正在逐漸改變。隨著企業日益重視研發和創新，提高產品附加值、向全球產業鏈中高端攀升成為進出口企業的發展方向。民營進出口企業高度重視創新，不斷引進高端技術人員從事產品的研發，提升企業的技術水平。

2019年調研的民營進出口樣本企業，在技術和創新方面的相關指標都比較高，企業技術水平評價、技術人員需求、企業創新活動這三個指標的景氣指數均超過130，分別為140.0、137.1和135.4，高于全省中小企業?？梢娒駹I進出口企業對于創新有更迫切的需求。由于國際市場的競爭相對于國內市場而言更為激烈，提升技術水平、注重創新是保持國際分工地位并實現價值鏈攀升的重要途徑。

3.跨境電子商務發展迅猛，正向數字化轉型

隨著信息技術和網絡技術的發展，企業正在改變傳統的銷售模式，線上銷售不斷發展，為企業開始新的業務提供了有利契機。近幾年，跨境電子商務發展迅猛，2018年我國跨境電商交易規模達到9.1萬億元，占外貿的比重達到29.83%，B2B、B2C業務均有大幅度增長。江蘇省是跨境電子商務發展的大省之一，擁有蘇州、南京、無錫、徐州、南通共5個國家級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2019年進口跨境電商累計實現16171.1億元。江蘇有越來越多的民營進出口企業通過跨境電商平臺開拓進出口業務，產品線上銷售的比例不斷提高。2019年樣本民營進出口企業的線上銷售比例景氣指數達到133.8，比全省的指數高出7.1。跨境電商能夠突破人員流動和空間的限制、節省各類交易成本，有助于民營進出口企業在面臨貿易摩擦時保持進出口額的增長。

4.政府對進出口貿易的政策支持力度加大，政策環境得到改善

隨著我國進一步深化改革、擴大開放，民營進出口企業獲得的政府支持也不斷提升。我國政府不斷推進自由貿易區網絡建設，出臺了大量推動貿易便利化、投資便利化的措施，推行負面清單制度，簡化辦事流程，改革出口退稅制度，減少行政收費，實行融資優惠等，為民營進出口企業的發展提供了良好的政策環境。2019年江蘇民營進出口企業的政策景氣指數為106.4，高于全省中小企業的政策景氣指數；稅收優惠、行政收費、稅收負擔、政府效率、融資成本這五個三級景氣指數分別為121.1、98.9、90.7、123.9、90.9，均處于綠燈區。

5.融資環境整體較好，流動資金相對充裕

從與融資相關的三級指標看，民營進出口企業的融資需求(124.9)較為旺盛，實際融資規模(122.2)較大，融資成本(90.9)低于國內經營的企業，應收賬款的回款率(124.7)較高，流動資金(131.5)相對充裕。

盡管進出口業務的周期相對較長，但企業在進行國際結算時往往采用T/T、信用證等多種方式，且通過與出口信用保險業務相結合，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降低結算風險，保障貨款的及時收取，流動資金相對充裕。我國的進出口貿易中貨物貿易占比高于服務貿易，進出口企業多分布在制造業領域，固定資產比重相對較高，有利于從銀行等金融機構獲得融資。

(二)存在的問題

1.成本和費用較高，經營壓力大

從成本和費用類的三級指標來看(如圖5所示)，經營成本、人工成本、主要原材料和能源購進價格、營銷費用這四個三級指標的景氣指數均低于90，處于黃燈區；融資成本和稅收負擔的景氣指數略超過90，行政收費的景氣指數最高，但也僅為98.9而已，相較于其他的三級指標而言是偏低的?？梢?，2019年民營進出口企業的各類成本和費用都比較高，經營壓力較大。

圖5 民營進出口企業2019年成本與費用類三級景氣指數

尤其是人工成本，是所有成本類指數中最低的，僅為64.9，用工難、用工貴的問題已經成為困擾民營進出口企業發展的主要因素之一。在勞動密集型出口企業數量較多的情況下，民營進出口企業對勞動力的需求相當旺盛，勞動力需求景氣指數高達131.7，但是人工成本長期居高不下，進一步壓縮了企業的利潤空間。

盡管我國進出口貿易的結構有所改善，加工貿易的占比逐步下降，進出口企業也力爭通過創新提升產品的附加值，但就目前整體而言，江蘇的民營進出口企業還是主要依靠要素的投入來開展生產經營活動，從事生產加工的環節，生產勞動密集型產品，處于價值鏈的低端。當能源、原材料、中間產品、勞動等這一系列生產要素的價格上漲后，企業的經營壓力必將增大，盈利空間進一步壓縮，不利于在國際市場競爭中保持有利地位。原來在江蘇的大量勞動密集型產業越來越多地轉移到中西部地區和東南亞國家，因為這些國家和地區擁有更為低廉的勞動、土地等要素成本，在生產加工環節更有優勢，這使得江蘇進出口企業的競爭壓力進一步加大。

2.盈利能力有待提升

2019年江蘇民營進出口企業的整體進出口額有所提升，樣本企業的新簽銷售合同也在增加，景氣指數為118，處于較為樂觀的狀態。但是民營企業的產品(服務)銷售價格景氣指數為113.2，低于全省的指數(-2.4)，也低于新簽銷售合同的景氣指數。這說明民營進出口企業雖然國際市場的訂單數量增加，貿易量提高，但是產品的銷售價格無法得到更多的提高，貿易條件無法得到改善，制約了盈利能力的提升。民營進出口企業的盈利(虧損)變化景氣指數雖然超過了120，但是低于全省的景氣指數。

盡管民營進出口企業越來越注重創新，技術水平也有所提升，但全球市場的整體盈利能力還有待提高。一方面是產品質量無法全部達到國際標準，導致出口產品面臨各種技術性貿易壁壘且難以獲得較高的利潤。樣本企業中達到國際標準通過國際認證的企業數量偏少，不到總樣本的一半。另一方面則是缺乏自主品牌，產品的附加值較低，產品的同質化競爭非常嚴重。我國出口的產品技術含量相對偏低，企業創新出來的產品很容易就被行業內的競爭對手模仿，然后通過低價占領市場份額，這一現象在紡織服裝類、鞋帽類等行業尤其嚴重。這就導致民營進出口企業的利潤較為微薄，難以在國際競爭市場中占據有利地位。

3.營商環境有待進一步改善

營商環境對于企業的發展尤為重要，對于民營進出口企業而言，營商環境主要體現在下面幾個方面:一是放寬市場準入，推動貿易體制的改變，實現貿易和投資的自由化，向開放型和創新性政策轉變，如放寬外匯政策和稅收政策等；二是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和信用體系建設；三是提高政府的工作效率，創建更好的服務體系。我國近幾年越來越重視營商環境的改善，先后出臺了《關于部分地方優化營商環境典型做法的通報》《關于聚焦企業關切進一步推動優化營商環境政策落實的通知》等一系列文件，對優化營商環境做出了具體部署，使得營商環境得到有效提升，但是對于民營進出口企業而言，現有的營商環境有待進一步改善。

在市場準入方面，民營進出口企業與國有企業、外資企業相比，市場地位仍有待進一步提高。從貿易便利化程度而言，《中國貿易便利化年度報告(2019)》指出，“中國的貿易便利化水平在過去一年間得到提升，整體的貿易便利化指數由去年的73分上升至今年的76分，處于全球中上水平，是表現最好的發展中國家之一”，但是與發達國家相比仍有較大差距，通關時間、通關費用、貿易監管等領域都有進一步提升的空間。從知識產權保護和信用體系建設方面來看，2019年民營進出口企業的知識產權、企業信用這兩個三級景氣指數均低于全省景氣指數，說明與僅從事國內經營的企業相比，進出口企業的法治環境略差，在五個二級景氣指數中，法治景氣指數是唯一一個低于全省景氣指數的。從政府效率或服務水平景氣指數看，民營進出口企業的景氣指數也是低于全省景氣指數的。進出口貿易的流程較國內市場交易要更為復雜，企業需要與海關、商檢、外匯管理局、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等一系列政府機構打交道，需要辦理的手續也更多，因此對于政府的工作效率和服務水平也有更高的要求。

五、促進民營進出口企業發展的建議

(一)加強自主創新，提升國際市場競爭力

從企業層面看，民營進出口企業需要逐步改變僅依靠要素投入進行生產獲利的經營模式，加強研發和技術創新，提高產品附加值；同時要鼓勵企業間開展協同創新，共同提升盈利能力。目前，不少民營進出口企業都在創新，新產品、新技術不斷出現，在各自的領域形成了一系列新模式。

從政府層面看，要為企業創新提供良好的環境和平臺，包括為民營進出口企業的研發和技術創新提供資金支持、稅收優惠，為中小民營企業搭建公共研發平臺等。同時，加強知識產權保護，促進創新成果的轉化，維護企業的創新利益。

(二)提高國際市場開拓能力

目前而言，江蘇民營進出口企業的主要市場實現了多元化，但從貿易量和貿易額來看，歐盟、美國、日韓等地區仍然是主要市場。在自由貿易區網絡建設、“一帶一路”建設、跨境電子商務發展等推動下，江蘇的民營進出口企業可以進一步提高國際市場的開拓能力。

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跟中國達成了自由貿易區協定，協議涉及貿易、投資等各方面的內容，對于民營進出口企業“走出去”是極為有利的。

習近平總書記賦予了江蘇“一帶一路”交匯點的明確定位，對標更高水平的開放型經濟，這為江蘇的民營進出口企業創造了新的機遇。特別是對于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核心技術的優勢企業而言，可以構建“以我為主”的全球價值鏈，在“一帶一路”沿線布局生產和銷售環節，減少與發達國家的貿易摩擦，提高盈利能力。目前已經有相當多的江蘇民營進出口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行直接投資，將低端環節向勞動和資源環境成本更低的國家轉移，帶動全球價值鏈進入該國。

要加強跨境電子商務平臺建設，在現有平臺基礎上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企業提供跨境電子商務平臺，在同一個平臺上擴大國際貿易，這也有利于江蘇的民營進出口企業進一步拓展國際市場。

(三)加強營商環境建設，為民營進出口企業保駕護航

我國正在逐步開放市場準入，這有利于民營企業獲得更為平等的市場地位和更加公平的競爭環境。在貿易便利化措施方面，對于在通關一體化、單一窗口監管、跨境電商監管過程中出現的各種新的實際問題需要進一步探索。政府為民營進出口企業提供的各類服務可以利用信息化手段不斷完善。涉及進出口貿易業務的不同政府機構和部門需要加強聯系和信息的互通，在提高效率的同時降低企業的辦事成本和相關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