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技術在農業供應鏈金融中的應用研究
——以嘉興市為例

張 文，楊立功，羅向平

(浙江嘉興數字城市實驗室有限公司，浙江 嘉興 314000)

一、引言

隨著絕對貧困問題得到歷史性的解決和小康社會的全面建成，我國正式踏上了實現共同富裕的全新征程。鄉村振興是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核心之舉，也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要以產業振興作為物質基礎，而產業振興更是離不開資金支持。近年來，國家行政部門和各類金融機構都相繼出臺了相應制度和舉措來保證農業產業建設的資金供給。例如，2018年出臺的中央一號文件《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明確提出，在鄉村振興領域，要形成“財政優先保障、金融重點傾斜、社會積極參與的多元投入格局”；中國工商銀行表示，在“十四五”期間，每年將投入超過1萬億元用于糧食與農產品供給、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等以支持鄉村振興建設。盡管政策上的扶植力度不斷加大，但受困于農戶、農業中小企業等相關主體的抵押物有限，經營分散難以進行有效信用評估等問題，傳統金融服務機構無法滿足其融資需求。在此背景下，農業供應鏈這一嶄新模式也應運而生。

二、農業供應鏈金融的發展現狀及主要融資模式

從定義上來看，供應鏈金融是指供應鏈中的各參與主體，以相互間的貿易關系和現金流、信息流等為信用基礎，以提高供應鏈資金利用率為目的，為供應鏈各方提供金融服務。在這一形式下，鏈上的任何主體都可作為借款人，從而可以有效滿足各類中小企業的融資需求。農業供應鏈金融是供應鏈金融在農業領域的進一步延伸，但由于行業特殊性又具有其自身特點。一般來說，農業供應鏈金融以行業龍頭企業作為核心載體，連接各類農戶、中小企業、物流企業、金融機構等實體，實現種植、加工、分銷等全鏈路的貫通，因此存在風控管理復雜、營運資金回流慢等挑戰。

近年來，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持續演進，支持農業供應鏈金融的政策不斷出臺:2017年，國務院辦公廳發布了《國務院辦公廳關于積極推進供應鏈創新與應用的指導意見》，明確要開拓農業供應鏈金融服務，以提高農業生產科學化水平；2019年7月，中國銀保監會發布了《中國銀保監會辦公廳關于推動供應鏈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指導意見》，鼓勵銀保機構開展農業供應鏈金融服務創新，將金融服務延伸至農戶個體；2021年3月商務部等八部門聯合引發《關于開展全國供應鏈創新與應用示范創建工作的通知》，鼓勵各類金融機構發展流程型、智能型供應鏈金融業務。同時，各類國有銀行、城鄉銀行、互聯網金融公司等金融機構也陸續開展了農業供應鏈金融的相關業務，落地了多種農業供應鏈金融模式。按照業務發生特點的不同，可以將農業供應鏈金融的運作模式分為三個大類:動產質押融資、應收賬款融資和預付賬款融資。

動產質押融資即存貨融資。處于供應鏈中上游的中小企業往往會因囤積大量存貨而產生資金缺口，故而選擇采取這一種融資方式。由于銀行等出資方在正確評估抵押物價值上存在一定困難，也無法實時監控存貨動向，因此通常會引入第三方物流公司參與到融資過程當中。銀行可根據企業規模、運營能力分配適宜的額度。

應收賬款融資模式主要面向供應鏈上游的供應商中小企業。這類企業在產品銷售完成后，可能無法立即收到貨款，而是由購買方(一般為下游核心企業)出具應收賬款單據，進而產生現金流缺口。在應收賬款融資模式下，核心企業為中小企業以應收賬款作為抵押物提供擔保。對核心企業來說，由于其上游供貨方數量眾多，無法為所有企業承擔風險，因此這一融資模式僅能解決短期資金需求。

預防賬款融資模式主要面向供應鏈下游的采購方中小企業。這類企業在向上游核心企業購買原材料時，可能會因為預付賬款而產生現金流問題。利用預防賬款融資模式，中小企業可以將預付款購買的原材料作為抵押物，從銀行等金融機構獲得資金滿足日常經營活動。這一模式下同樣需要第三方物流公司參與，主要負責抵押貨物的存放和往來。

三、現有融資模式存在的問題

盡管農業供應鏈金融繞開了傳統金融服務需提供抵押物這一關鍵障礙，從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農業中小企業的融資壓力，但隨之而來的風險也逐漸顯現，且融資效率和范圍仍有較大提升空間。

(一)農業供應鏈金融存在的主要風險

1.信息孤島造成的企業信用評估風險

農業供應鏈金融的運行機制是以供應鏈上的龍頭企業為核心，為與龍頭企業有業務關系的大量中小企業提供服務。而準確判斷這些中小企業與龍頭企業之間業務關系的真實性，需要花費金融機構大量的精力和成本，且所獲信息普遍存在滯后性。中小企業相關信息的獲取只能通過線下調研等方式進行，缺乏財務報表、資質認證等客觀材料的支撐。

2.鏈上相關主體的經營風險

首先就是鏈上龍頭企業的經營風險。核心企業不僅是農業供應鏈金融的實現基礎，也是連接各生產主體的紐帶。一旦核心企業的經營狀況發生變化，或發生嚴重違規甚至違法的極端事件，都可能導致上下游企業出現資金問題，造成大面積的違約風險。其次，由于農業行業的特殊性，受自然災害等不確定性因素影響大，導致各中小企業的經營狀況起伏較大。此外，管理體制不健全、戰略規劃缺失等常見問題也會給中小企業的發展帶來影響，造成信用風險。

3.放款后的履約風險

農業供應鏈金融的資金用途主要在于解決實際農業生產資料的需求，但在金融機構放款后，其實際用途監管難度極大。首先，由于融資主體在時間和空間上極為分散，金融機構對其線下跟蹤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其次，農戶和中小企業等主體在日常經營活動中，受規模限制，無法提供發票、收據等相關憑證，給金融機構的監管帶來極大困難。最后，在部分不良企業或農戶惡意違約、故意挪用等行為發生后，金融機構的懲治措施和力度都十分有限。

(二)農業供應鏈金融的融資范圍限制

針對以上存在的諸多風險，金融機構在篩選融資需求方時，更傾向于實力相對雄厚的強勢中小企業，導致資源相對集中，出現“強者恒強”的態勢，而弱勢企業的資金需求無法得到滿足。核心企業的信用擔保無法跨層級實現，也使融資覆蓋范圍大大受限。此外，由于資金需求小而分散，金融機構能提供的優惠力度有限，導致中小企業的融資成本有所提高，不愿意參與合作。

四、區塊鏈技術在農業供應鏈金融中的應用優勢

作為一種分布式記賬系統，區塊鏈技術具有去中心化、開放性、不可篡改性、可追溯性等特征。這些特點都為其解決農業供應鏈金融中的關鍵問題提供了可能。

首先，打破信息孤島，有效規避企業信用評估中的潛在風險。區塊鏈技術的實現不依賴于統一的中心管制，各個節點相互獨立，可完成自我驗證和管理。區塊鏈的數據可以對所有接入系統的機構開放，從而打破了原有壁壘，實現了信息和資源開放，為金融機構高效、準確的信用評估提供了可能。

其次，幫助金融機構實時獲取企業經營狀況，減小違約風險。區塊鏈上的所有接入主體將通過電子簽名上傳經營狀態等相關信息，金融機構可即時評估企業當前的信用狀況或預測企業未來的信用走向，從而減小相關企業因經營惡化而產生的違約風險。

再次，監測放款后的資金流向，減小金融機構放款后可能面臨的履約風險。金融機構可快速獲取供應鏈上相關經營主體的資金使用情況，針對存在的違規行為及時制止，最大限度地減小損失。同時，帶有時間戳的交易記錄可作為完整的時序證據鏈，為后續追責和制定懲戒措施提供支持。

最后，區塊鏈技術加持下的供應鏈金融能夠覆蓋供應鏈上全部相關主體，極大拓展了業務范圍。對那些與核心企業沒有直接相關業務往來的中小企業，也可以通過與更高級企業交易憑證獲得相應的信用額度，從實質上實現信用的拆分和多級流轉，大大減少了融資成本。

五、嘉興市農業供應鏈金融平臺建設實例

(一)建設背景和目標

嘉興市農業供應鏈金融平臺屬“浙江省智慧三農供應鏈金融擔保服務平臺”的試點項目。平臺定位于打造財政及農業部門支農興農的新工具，協助政府部門做好農村金融體制改革、支農扶貧等重點工作。針對嘉興市現有農業金融系統數據質量低、企業數據“煙囪林立”、借貸雙方信息不對稱、風控系統和業務系統支持能力差的四大核心問題，平臺以農業供應鏈全鏈路的經營主體特征梳理為基礎，利用模塊化思想，建設形成涉農龍頭主體庫、誠信服務平臺、供應鏈融資平臺、區塊鏈管理平臺等關鍵組件。通過區塊鏈平臺為政府提供穿透式監管服務體系；依托涉農主體庫和誠信服務平臺形成鄉村振興統計服務體系，以主動數據采集代替傳統數據報送；依托融資平臺形成產業鏈條，并跨越地域、跨越行業形成農業產業面，實現農民征信、增收。

(二)平臺功能架構

系統采用了分層的功能設計，下層為區塊鏈基礎設施層，上層為農業供應鏈金融平臺。農業供應鏈上的各貿易參與方(包括核心企業、供應商、經銷商)、融資擔保方和資金方通過各自接口接入平臺，實現相關業務功能。

區塊鏈基礎設施層是形成區塊鏈技術能力的底座，包含網絡資源(主要是云平臺和物理機等)、供應鏈金融聯盟鏈、應用網關和區塊鏈即服務(Baas)平臺四大模塊。其中區塊鏈即服務平臺負責部署、管理、運維和監控區塊鏈底層平臺，幫助區塊鏈應用快速開發和部署，支持智能合約全生命周期的管理、數據安全保護、數據可視化等功能。

農業供應鏈金融平臺包括三個獨立的業務子系統，分別為:針對核心企業設計的業務子系統，針對平臺運營方的平臺運營方業務子系統和針對擔保方(浙江省農業融資擔保有限公司)及其自帶資金方模式的擔保方業務子系統。各業務子系統獨立部署在各參與方自己的IT環境中。其中平臺運營方業務子系統為核心企業下游各經銷商發起融資請求的入口。核心企業的上游供應商應收賬款融資和下游經銷商融資是本平臺考慮支持的融資模式，主要目的在于從核心企業的最急迫的痛點出發，解決其供應端和銷售端的資金問題。(見圖1)

圖1 嘉興市農業供應鏈金融平臺的總體架構

(三)典型融資流程設計

1.供應商融資流程

核心企業的一級供應商在平臺上錄入核心企業的應付賬款信息及憑證，核心企業確認之后，平臺將為核心企業創立基于其應付賬款的兌付承諾的電子債權憑證。平臺根據債權拆分轉讓原理，基于平臺多重風控認證，并通過區塊鏈技術增強其可拆分、可流轉、可融資、可追溯屬性，使得核心企業的優質信用可在產業鏈成員及合作金融機構之間安全、便捷地流轉。核心企業的供應商基于核心企業確權的應付賬款向資金方發起融資請求，平臺對供應商的融資申請進行審核，將符合條件的融資申請推送給擔保方。在擔保方審批通過后，該筆供應商融資將在擔保方的擔保下推送至資金方。資金方審批放款后，資金將直接轉入供應商的賬戶。核心企業的應付賬款到期后，核心企業根據應付賬款的拆分情況，分別完成支付。具體流程見圖2:

圖2 核心企業上游供應商融資流程圖

(1)核心企業和供應商入駐

平臺支持核心企業入駐、核心企業邀請一級供應商入駐、供應商邀請下級供應商入駐，形成以核心企業為中心的多層級供應商體系。平臺保證整個供應鏈體系的數據安全性，防止供應商信息的跨級訪問。

(2)供應商的應收賬款錄入

核心企業的一級供應商在平臺上錄入核心企業的應付賬款信息及憑證，系統初步核實供應商提供的資料完整性。

(3)核心企業確認應收賬款

核心企業確認供應商錄入的應收賬款之后，平臺將為核心企業創立基于其應付賬款的兌付承諾的電子債權憑證。

(4)供應商發起融資請求

平臺根據債權拆分轉讓原理，基于平臺多重風控認證，并通過區塊鏈技術增強其可拆分、可流轉、可融資屬性，使得核心企業的優質信用可在產業鏈成員及合作金融機構之間安全、便捷地流轉。核心企業的供應商基于核心企業確權的應付賬款向資金方發起融資請求，平臺對供應商的融資申請進行審核，將符合條件的融資申請推送給擔保方。

(5)擔保方審核融資請求

在擔保方審批通過后，該筆供應商融資將在擔保方的擔保下推送至資金方。

(6)資金方放款

資金方審批放款后，資金將直接轉入供應商的賬戶。同時，資金方在平臺上確認放款。供應商收到放款之后，也需在平臺上進行確認。

(7)應收賬款到期

核心企業的應付賬款到期后，平臺提供應收賬款的拆分情況，輔助完成應收賬款的支付。對資金方獲得的應收賬款，核心企業通過平臺的輔助直接支付給資金方，從而完成供應商的融資流程。

2.經銷商融資流程

核心企業向擔保方提供經銷商與核心企業的歷史貿易數據。擔保方根據風控模型篩選經銷商，為每個符合條件的經銷商設立不同的授信額度、利率、申請條件和融資比率等參數。經銷商申請入駐時，平臺方對已經由擔保方篩選的經銷商直接批準入駐。經銷商在融資額度內依據與核心企業的真實訂單向平臺發起融資。核心企業對經銷商提交的融資申請中所關聯的訂單真實性進行確認。平臺對經銷商的融資申請進行審核，將符合條件的融資申請推送給擔保方。在擔保方審批通過后，該筆經銷商融資將在擔保方的擔保下推送至資金方。資金方審批放款后，資金將直接轉入核心企業賬戶用于支付經銷商向核心企業所下的訂單。核心企業收到資金方的付款資金之后，完成確認收款。經銷商的應付賬款根據融資約定，到期后支付給資金方作為回款，完成該筆融資業務。具體流程見圖3:

圖3 核心企業下游經銷商融資流程圖

(1)篩選經銷商

核心企業向擔保方提供經銷商與核心企業的歷史貿易數據。擔保方根據風控模型篩選經銷商，為每個符合條件的經銷商設立不同的授信額度、利率、申請條件和融資比率等參數。

(2)經銷商入駐

經銷商申請入駐時，平臺方對已經由擔保方篩選的經銷商直接批準入駐。

(3)經銷商發起融資請求

經銷商在融資額度內依據與核心企業的真實訂單向平臺發起融資。核心企業對經銷商提交的融資申請中所關聯的訂單真實性進行確認。平臺對經銷商的融資申請進行審核，將符合條件的融資申請推送給擔保方。

(4)擔保方審核融資請求

在擔保方審批通過后，該筆經銷商融資將在擔保方的擔保下推送至資金方。

(5)資金方放款

資金方審批放款后，資金將直接轉入核心企業賬戶用于支付經銷商向核心企業所下的訂單。核心企業收到資金方的付款資金之后，完成確認收款。

(6)經銷商還款

經銷商根據融資請求中約定的還款期限，在指定的還款日期向資金方償還資金，從而完成經銷商融資流程。

(四)預期經濟和社會效益

從經濟角度分析，按農擔公司擔保業務量計算，平臺每年支持浙江省10000多個農業經營主體獲得農業信貸擔保服務，撬動銀行信貸資金近40億元，降低融資成本2個百分點、8000萬元左右，有效推動了浙江省就業和農業產業的發展，為鄉村振興貢獻力量。試點應用若能夠推廣到省內其他金融機構或省外，產生的經濟效益將成倍放大。平臺推廣可探索安徽、江蘇農擔金融體系合作擔保和授信，助力長三角一體化發展。

從社會角度看，平臺能夠充分利用平臺數據驅動能力，將政府數據、平臺企業經營數據結合，利用鄉村文明服務平臺、溯源平臺和產業數據平臺，將政府監管和政策深入企業經營過程，提供穿透式監管手段；充分利用區塊鏈技術和供應鏈平臺五流合一，形成農業主體數據閉環，提高數據質量，為政府政策績效評定、收入分析、支出分析、扶貧、鄉村振興等提供數據支撐，進而高效率地為企業和公眾服務。

有了區塊鏈技術的加持，農業供應鏈金融這一模式的應用前景勢必會更加廣闊。但與此同時，信息共享下的數據安全問題也應給予足夠重視；如何降低技術壁壘，使廣大農戶能參與其中更是決定其應用價值的關鍵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