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媒體人曹景行因何去世？主刀醫生這樣說

文/周海洋

一

2020 年8月，曹先生在本人供職的長征醫院體檢時發現胃癌。腫瘤生長在胃角的位置，已經有轉移，擴散到了周邊的淋巴，甚至一些比較遠的淋巴。用專業術語來講，就是晚期胃癌。曹先生術后這樣回顧自己的“胃病史”——

我原來在香港工作，做文字工作的時候，工作量很大。那時候我感到胃經常有反酸，因為晚上常常半夜睡覺，有時候還有可能吃點東西（消夜）。當然，我沒有暴飲暴食，總體還是很正常，但就是會有些反酸。那時候我太太在香港中文大學，大學下面有很好的威爾士親王醫院，他們有一位專家就說，你就太忙了嘛，壓力太大了嘛。但是身為媒體人，我又不可能放松，所以一直有這種癥狀。那是大概20 世紀90 年代吧，40 多歲的時候就開始有胃反酸。后來有一次體檢，查出來有幽門螺桿菌。但經過治療之后，再體檢就沒了。

胃鏡也不是沒做過。曹先生回憶，十多年前，他在香港第一次做胃鏡。做完后醫生說還可以，沒有太大的問題。大概五年前，他又在上海的另外一家醫院做了一次胃腸鏡，那次檢查出有萎縮性胃炎伴糜爛。但是醫生同時又加了一句話：“你這個年齡（快七十的人了），好像也正常。”當時沒有做活檢。“沒有胃痛，沒有所謂的便血，人也沒有瘦，這樣的話，我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p>

所以，一查出來就是晚期，曹先生本人包括親朋好友都是很震驚的。回顧整個過程，他追問：“像我們這樣年齡的人，像這種胃癌，如果能夠發現得早一點當然好。但是能夠更早地發現嗎？我到底是缺掉了哪一個環節呢？”

二

答案是：當然可以早發現。

在今天的科學技術水平下，不光是胃癌，對于很多疾病來講，目前的醫療手段、檢查手段都是非常有效的，是完全有可能實現早診早治的。

以曹景行先生的病情來說，這樣一個消化道的腫瘤，目前診斷的金標準或者說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胃鏡+活檢。憑借胃鏡的分辨率、放大倍數、特定的熒光技術等，即便是很小的病灶也能發現。但是，當下我國胃癌只有兩成左右是在早期發現的，而日本這一比例已經達到了八成，這就是得益于他們對于胃鏡檢查的推廣和普及。

原則上講，我們推薦40 歲以上人群都做一次胃鏡和腸鏡，以發現或排除早期病變。有胃潰瘍病史、有胃癌家族史的高危人群，則應該及時復查胃腸鏡。

那么曹先生到底“缺掉了哪個環節”呢？

我認為主要是兩個環節。

第一是有飽脹不適、消化不良、上腹痛等癥狀時應及早進行胃鏡檢查排除胃癌；第二是即使無癥狀，對高危人群也應該進行常規胃鏡篩查，比如胃癌高發地區、幽門螺桿菌感染、有胃潰瘍病史、有胃癌家族史等。曹先生和我對話期間，一直講自己基本沒癥狀。但很多人并不知道，腫瘤生長的部位，往往和癥狀有很密切的關系。我們可以把胃比喻成一個房子，它有兩扇門，進來的門（進口）叫賁門，出去的門（出口）叫幽門。如果腫瘤長在入口或出口的地方，可想而知，只要這個病灶稍微有點大的話，就會表現出癥狀：長在入口附近，吃東西會不舒服，甚至吞不下去；長在出口附近，就會覺得胃脹、難受，排不出去。但是，腫瘤如果長在胃的中間，譬如長在胃角或者胃體，腫瘤周邊往往沒有很重要的組織，消化癥狀不明顯，這種就很難通過早期的癥狀來發現它。

這里面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如果本身有胃炎或者是胃潰瘍的話，作為高危人群，胃鏡復查的頻率就要增加。與此同時，我們還需要密切關注一些血液指標的變化。

人與人差別很大。有些人稍微有一點癥狀，他就會拼命去檢查，甚至把各種檢查都做一遍才放心；也有的人覺得有一點癥狀很正常，無所謂，往往這種癥狀也是一過性的。仍以胃癌為例，它往往是合并胃炎和胃潰瘍的，如果患者認為我就是個胃炎，或者就是個胃潰瘍，那么他就會選擇吃一點治療的藥物，癥狀就改善了。但癥狀改善不代表沒問題啊，我們以前碰到過胃癌合并胃潰瘍的患者，做完胃鏡之后，第一次活檢沒有抓到癌細胞，就當單純的胃潰瘍來用藥，吃藥以后潰瘍面有縮小，但是一直不愈合。結果第二次胃鏡活檢就抓到了癌細胞。

從這個角度來說，腫瘤往往是具有迷惑性的。普通民眾應提高健康素養，同時保持警惕性是很重要的。

如果發現了可疑的病灶，譬如說糜爛的部位、黏膜粗糙的病灶，有可能就是早期的一個表現，我們不能放過這樣一些蛛絲馬跡。一旦能早期發現，它就只是一個創傷很小、愈合又很好的手術，更重要的是，長期預后會非常好。

三

2020 年11月底，曹先生在長征醫院接受了胃癌根治術。術前，曹先生接受了新輔助化療——它常因治療需要被用于癌癥患者手術前、手術后及放療后。新輔助化療對于消除殘留的微轉移、減小原發性腫瘤的大小、減少腫瘤復發轉移機會、提高治愈率等方面都具有一定的作用。手術過程本文不贅述。

手術后，曹先生看到了切下來的標本。他說：“怎么形容呢？一大臉盆?！蔽腋v，除了把有病灶的胃部切除，我們還要做相應的淋巴結清掃，即把胃周的脂肪淋巴結都切除掉。

這里我們可以講得更細致一些，手術有兩個目的，一是把胃上的原發病灶切掉，把剩下的消化道做一個重建處理，讓它繼續保持消化功能；二是做充分的淋巴結清掃，胃周淋巴結分為三站，鑒于術前影像學評估發現曹先生的第三站也有可疑淋巴結，所以最后手術做的是D3 清掃，就是三站全部進行了清掃。

后來病理顯示，腹主動脈旁淋巴結（16 組）轉移，也就是我們說的遠隔部位淋巴結轉移，這意味著曹先生的胃癌已經是IV 期，是非常晚的分期了。

術后曹先生又做了很多綜合治療，包括化療、免疫治療，還有局部的射頻消融，應該說是幾乎窮盡所有治療手段。這個過程中病情也有好轉的時候，但總歸還是進展很快，最終治療效果還是不理想。

如果要我來總結這樣一個令人惋惜的病例，我特別想說的是——

中國是胃癌大國，表現為發病率高、中晚期比例高、預后不佳。胃鏡是發現早期胃癌最重要的一個手段。胃癌早期沒有特異臨床癥狀，而胃鏡可以在直視下對胃黏膜進行觀察，并對可疑病變處取活檢樣本做病理檢查，明確是否有癌變，從而實現早診早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