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婷
摘要:2012年10月20日,隨著新一屆諾貝爾文學獎的落幕,世界將目光焦聚于—位魔幻現實主義作家——莫言,這是中國作家首次站上文學界榮譽的最高點,并被世人所悉知。盡管此前我國也有很多豐碩的文學著作,但往往因作品的對外翻譯欠缺導致其所呈現的效果差強人意。而此次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使我們深刻認識到“沒有翻譯的媒介作用,中華文化走出去只會是空談”。本文以《生死疲勞》相關內容介紹為切入點,深入分析了中國文學作品英語翻譯面臨的困境,并從對原作的忠誠以及改寫兩方面闡述了葛浩文《生死疲勞》英語翻譯的研究策略。
關鍵詞:莫言小說 《生死疲勞》 英語翻譯
《生死疲勞》是莫言在國際上獲獎最多的作品,而在中國本土,銷量與接受度最高的卻是其《紅高梁家族》《豐乳肥臀》等作品。《生死疲勞》的英譯本于2008年出版后,迅速在國際上引起了廣泛關注,并獲得了不少國際大獎,這一成功性在很大程度上歸因于葛浩文的英語翻譯。本文以莫言小說《生死疲勞》的英語翻譯為研究對象,深入研究了其英語的翻譯策略。
一、《生死疲勞》相關內容
(一)作品概況
《生死疲勞》是莫言于2005年寫成的集宗教色彩、民間故事和魔幻傳說于一體的一部超現實小說,全書由五部分共五十三章構成,主要講述了地主西門鬧輪回投胎后的生活經歷,通過其以驢、牛、豬、狗、猴、人等為視角的白敘經歷,再現了中國從1950年至2000年之間半個世紀的歷史面貌。整部作品通過作者的奇思妙想以及幽默風趣的語言,呈現出濃郁的鄉土氣息以及獨特的審美內涵。
(二)譯本概況
《生死疲勞》的英譯本是美國著名漢學家葛浩文所寫,其翻譯嚴謹且講究,往往置身于小說的社會、文化、歷史背景下,將作品所要傳達的思想內涵以西方思維模式傳達出來。《生死疲勞》英譯本,既考慮到了譯文讀者的閱讀習慣和思維方式,也保持了小說的完整性、趣味性和邏輯性,實現了極具中國地方傳統色彩的魔幻現實小說同英語翻譯的完美融合。
二、英語翻譯的困境
英語和漢語分屬于兩個不同的語言思維體系,在多方面存在顯著差異。因而在翻譯過程中將給譯者帶來較大挑戰,而這些挑戰主要來源于語言差異、意境構造和譯者因素等方面。
(一)語言差異
1.語言差異。英語同漢語的根本差異在于造詞、造句方式的不同。英語是形和型語言,其語法規則要求句子不同成分之間必須有確定的連詞連接,例如介詞、關系代詞等,而漢語是意合語言,句子不同成分之間并沒有連接中介,只要求句意簡潔明了、富于表達力,句子結構則較為松散隨意,兩者相比較而言,漢語的句式較為靈活多變,受連接詞限制少。在語意表達方面,英語大多依靠邏輯關系來組織語言進行情感和內容的表達,而漢語強調“一種內在關系、隱含關系、模糊關系”,即通過詞匯間的不同關系來產生語意的聯想,但也往往因為這一聯想,導致漢語中的部分句子一旦脫離了具體語境就會產生各種歧義,從而表現出一定的語意模糊性,這一現象給漢語文學作品的英譯帶來了一定的困難與挑戰。
2.文化差異。文化背景的差異主要表現在以下幾點:其一是價值觀念差異。例如龍在中國古代是庇佑人類的神獸,在社會中是威嚴、地位、權力的象征,而在西方文化觀念中,龍卻是貪婪、邪惡、殘暴的代表。再如中國的“佛”“菩薩”在翻譯中則成了西方的“上帝”,中國的“閻羅王”則成了西方的“魔鬼”,這幾組詞看似意義相近,但其背后的宗教、文化各不相同,在翻譯中將其直接等同將會給讀者帶來嚴重困擾,同時也很容易曲解原文語義。其二是禮俗文化的差異。例如中國春節的祭祀、清明節的拜祖等文化對于西方人來說較為新鮮、深奧,難以理解;《生死疲勞》中藍解放、黃互助、馬改革等一些帶有歷史色彩的人物名字,也往往會給西方讀者帶來一定的閱讀困惑。而如若譯者缺乏相關文化背景知識,將很難傳達出原作所要表達的情感內容。其三是思維模式的差異。世界上每個人的思維都是不同的,而在文化背景的影響下,這種差異更具鮮明性。在東方文明的影響下,中國人注重形象思維,而外國人注重抽象思維,兩種不同的思維結構,往往會給譯者帶來一定的翻譯困擾。例如在翻譯中國俗語“女大十八變”時,其中數字“十八”的翻譯無法準確傳達出其語義,在西方注重科學、精確性的思維模式下,其無法理解“十八變”的具體內涵,因而在翻譯中,如何根據西方文化合理設置參照物、加深讀者的理解至關重要。
(二)意境的構造
“文學的翻譯是用另一種語言,把原作的藝術意境傳達出來”,這一句話簡明扼要地道出了文學翻譯中的主要任務,即將作品中的情感意境以另一種語言表達出來。這里的意境,是指作者獨特的情感體驗,是一種含蓄的、朦朧的、只可意會不可傳達的意蘊,而漢語正是一種極具模糊性的語言,能夠以一種“隱含關系”來實現意境的營造,促成讀者自我的領悟和意會。而英語強調邏輯性、直接性,譯者在對原作內容情感翻譯時,就需要準確把握作品意境的總體特征,正確解讀其中的內容情感,這對譯者的自身素養要求較高。此外,文學作品譯本中意境的構造還有賴于譯者主觀性的發揮解讀,而這種主觀性的發揮將對原文模糊性語言的移植造成一定的影響。
(三)譯者因素
文學作品的翻譯并非僅僅是對其語言句子的直接翻譯,還需要通過一定的補充說明來傳達出作品更深層次的內涵。因而,譯者的主觀能動性是其中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原作是譯者進行翻譯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其一切翻譯工作的核心要義,而譯者自身的文化背景和閱讀視野的不同,導致其對于原作的理解和所要傳達的意蘊會有所差別,而這些差別直接導致了原作和譯作的差距。此外,假設譯者正確理解了原文作者的意圖,并很好地傳達出了其情感內容,卻未考慮譯作讀者的需求和閱讀習慣,那么其譯作也無法獲得讀者的認可,影響甚微。因而,譯者因素也是影響文學作品英語翻譯的重要方面。
三、文學作品英語翻譯的特征
文學作品的英語翻譯需要在保持其內在價值不變的情況下將漢語文字轉變成英語,這一過程不僅僅是文字內容的轉移,而且是一個再創造的過程,其翻譯應當注意藝術性、整體性和創造性。
(一)藝術性
文學翻譯是指“用另一種語言,將原作的藝術傳達出來,使讀者在閱讀文章的過程中就像讀到原文一樣受到啟迪、感動和美的感覺”。這一藝術的傳達便是文學翻譯的再創造,強調對原作的語言、故事情節、藝術創作手法、情感傾向、構思等內容的再現,因而其講究翻譯的文學性和藝術性。譯者在進行翻譯時應當加入藝術色彩和藝術元素,尤其是在譯作的語言表達上,應當充分重視受眾群體的閱讀習慣和心理情感,又不能違背原文的創作思維,這對翻譯者的文學藝術涵養要求較高。
(二)整體性
文學作品是由文字語言以及思想情感等共同形成的一個整體,其本身具有一定的系統性,因而譯者在進行翻譯的過程中應當注意其整體性,既要使翻譯作品融入受眾群體文化,又要保持原汁原味。如若翻譯作品脫離了原作,那么其翻譯工作就失去了價值。因而,譯者應當堅持整體性原則,并貫徹落實于翻譯的全過程,將原作作者的真實情感傾向和創作意圖展現給讀者,深化讀者與作者的聯系,從而提高其對作品的理解認識。此外,譯者還應當確保翻譯的連貫性,讓讀者理解其所要傳達的思維。
(三)創造性
文學翻譯的創造性是指“用新的方式組織現有觀點”,即將原先的知識或想法用一種新的語言形式表現出來。將文學寫作看作一個創造過程,那么作者便是創造主體,而將文學翻譯看作一個創造過程,那么譯者便是其創作主體。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可以自由地選擇原作文字內容,以及根據原作內容的表達采取不同的翻譯策略,因而,譯者的創造性主要體現在對原作語言的重新創作上,包括對語言的轉換、文化的移植、意象的再現等。
四、《生死疲勞》英語翻譯策略
(一)對原作的忠誠
在文學作品英譯過程中,忠于原文是譯者的首要任務,正如葛浩文所說:“知道自己重視服務于兩種語言的作者和讀者,這種滿足感讓我愉快地將各種水平的中文作品翻譯成可讀性強、容易理解甚至暢銷的英文作品。”而他這一忠實原則在《生死疲勞》英譯本中得到了充分體現。莫言的《牛死疲勞》采用了民間敘述傳統的章回體敘事形式,使得整篇小說呈現出傳奇色彩,而葛浩文在翻譯過程中對其做了比較完整的保留。小說中通過藍解放和藍大頭二人交替式的述說以及作者莫言旁白式的補充構成的三重對話來展開敘述,形成了一種廣視角的敘事效果,葛浩文對這獨特的敘述視角進行了完整保留。此外,葛浩文在不影響讀者理解的前提下進行忠實性翻譯,一方面能夠準確地表達出句意,另一方面還能傳遞出極具中國地方色彩的文化,更能夠吸引讀者閱讀。例如葛浩文將“尸骨未寒”一詞譯為“my bones were not even cold”,這一直譯加注釋的方式,不僅將文句意思直截了當地傳達了出來,還保留了中國特色。
(二)對原作的改寫
英漢兩種語言以及中西文化背景的差異性,使得譯者對原作的改寫具有了一定必然性。在《生死疲勞》英譯本中,葛浩文對原作的改寫主要體現在兩方面。
首先是對原作的刪減。《生死疲勞》是一部長達四十九萬字的長篇小說,而葛浩文在其譯本中刪去了將近五萬字原文,例如原文中“螃蟹過河隨大溜”“識時務者為俊杰”等俗語就被一并刪除。葛浩文曾解釋到,這些話語在原作中僅僅是一種中文的特定套路,并沒有特別的表示含義,如若翻譯出來將會加重讀者的閱讀障礙,還不如刪去。
其次,對原文的補充。限于語言和文化差異,異國讀者往往因文化的缺失而產生一定的閱讀障礙,因而如何在不影響全文敘述的前提下,通過合理的補充詮釋來讓異國讀者深入理解作品成為所有英譯作家的工作重點。而在《生死疲勞》中,葛浩文主要通過以下三點來實現。其一是詞匯補充,即在翻譯原文的基礎上增加適當的詞匯作為補充說明,以加深讀者的理解。例如文中西門金龍做完生產經驗介紹后,指定一位軍官進行“總結性發言”,葛浩文在原文翻譯后添加“he turned the microphone over to”,對“總結性發言”進行了詞匯補充,以加深讀者的理解。再如文中“借坡下驢”一詞,強調利用有利條件之意,如果直接翻譯會給一些缺乏中國文化背景的讀者造成一定的閱讀障礙,因此葛浩文在其后補充“in other words using her arrival as a way forward”進行解釋說明,來彌補讀者的文化空白。其二是語篇補充,利用添加連接詞來強化語言的邏輯性,從而使英語翻譯更好地與原作完美融合,連接詞主要包括連接副詞和連接介詞。例如,文中“我是書記,我是村長,我還兼任著鄉里的公安員”翻譯為:“And I am the village chief.notto mention a member of the village securitv force!”通過連接詞“And”來加強句子的邏輯性,使讀者更容易理解。其三是文化補充,即對一些無法恰當翻譯的詞句進行直接翻譯,從而將原作中最深層次的內涵傳達給讀者。例如文中的歇后語“石頭蛋字腌咸菜——油鹽不進”,葛浩文在了解原文句子含義的基礎上,用“stubbom”一詞直接表達出了說話者的本意,但同時也因為刪減了相關文化背景知識,削弱了句子的鄉土色彩。此外,葛浩文還大量使用音譯+解釋的方式對文中的文化背景知識進行補充。例如文中“西門鬧,你還鬧嗎?”一句,為準確傳達出句子中賦予人名的深層次內涵,葛浩文翻譯為:“XimenNao,whosename means West Gate Riot.is more rioting in yourplants?" 通過“whose name means West CJate Riot"準確地傳達出了說話人的深層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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