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人生路

王欣

摘 要：高中教材選編的《水滸傳》節選部分《林教頭風雪山神廟》和《祝福》在風雪描寫上有獨到的地方，它或暗示人物的命運，或推動情節的發展，對學生解讀文本，理解生命的意義很有幫助。

關鍵詞：風雪;生命

高中教材選編的《水滸傳》節選部分《林教頭風雪山神廟》和《祝福》，這兩篇小說都有極高的藝術價值。課文中的節選部分，在情節構成、人物塑造和環境描寫方面堪稱一絕。本文就兩篇文章中的風雪描寫，談談對生命的感悟。

小說中景物的描寫，是作者有意而為之的，它不是自然景物的簡單復制，而是因人而設，因景而布，是人物性格構成的一個積極背景。《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中的風雪，從林沖踏入滄州就一路伴隨著他。書中寫到林沖來到草料場時“彤云密布，朔風漸起，卻紛紛揚揚卷下一天大雪來”，雪不早不晚就在此時下起，來勢洶洶，來意不明，正如那陸謙之流、高俅之類的風雪，裹挾著林沖掙脫不得，賴以庇身的草料場在這狂風大雪中瑟瑟發抖，搖搖欲墜。英雄林沖自然不畏這自然的風雪，他踏著碎瓊亂玉，迤邐背著北風而行，此時那雪下的正緊，殊不知這步步緊逼的豈僅是自然的風雪？在這步步緊逼的風雪面前，賴以棲身的草廳被壓塌，林沖只好投身山神廟，以期避過這場災禍。可是風雪卻迫不及待地露出它猙獰的一面，兇神惡煞地來到了草料場前。窮兇極惡的雪勢下潑灑的是漫無天際的黑暗勢力，是無法無天的扭曲社會，只因妻子貌美，引奸人覬覦。堂堂英雄就被誣陷、被刺字、被發配，淪為階下囚，苦苦掙扎在急風暴雨中。真是有國難報，有家難回，即便是一再逃避忍讓，這漫天的風雪中也難覓容身之所。放眼天地之大，乾坤無邊，竟容不下一位逆來順受、對命運無求無野心的林沖！命運何其悲也！縱觀此時的風雪仿佛化身成一只命運的大手，冥冥中轉動了林沖命運的巨輪，裹挾著林沖向新生走去。在手起刀落間，處火烈迅猛時，于月黑風高夜，立無人可見處，林沖終于沖著命運發出不甘的吼聲，在風雪的見證下，手刃仇敵，終將命運中這無休無止的狂風暴雪換成了山神廟前的一抹火光。這風雪中被殺的不僅僅是仇人，也有林沖那一再退縮的奴才之氣和茍安一世的稚氣幻想，至此英雄林沖完成了他的生命蛻變。如何蛻變

如果說《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中的風雪救贖了英雄林沖，那么《祝福》中的風雪就埋葬了祥林嫂。在舊歷的年底，“雪花大的有梅花那么大，滿天飛舞，夾著煙靄和忙碌的氣色，將魯鎮亂成一團糟。”一個飄揚著大雪的日子里，我們和“我”一起見到了那個目光呆滯、生機漸失的祥林嫂，她就那么拄著一根下斷開了裂的竹竿出現在我們面前，發出“一個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沒有魂靈的？”疑問。風雪無聲，萬籟無語，這句靈魂的叩問傾盡了祥林嫂的一生力量。一樣的風雪之夜，別人是萬家團聚，共饗祝福;祥林嫂是形只影單，獨飲霜雪。一樣的人間走一遭，祥林嫂就走得坎坷，走得崎嶇，走在沒有春暖花開的季節，走在只有漫漫風雪的路上。初到魯鎮，青澀的祥林嫂是有過短暫的幸福的，她不惜力氣，對生活非常容易就滿足了，她的樸實、老實都溢出紙外了，一個順民、良民說到底也只是希望生活繞過她，讓她活著，只要活著就好。生存在風雪中的百姓只有最簡單最單純的夢，這個夢卻一步步破碎在風雪之夜。祥林嫂的世界所經歷的所謂春天都是極為短暫的，那圍繞在身邊的痛苦、折磨和苦楚都是漫長且濃密的，觸目所及的都是冷風箭雪，感受不到世間溫暖的祥林嫂在這樣的冰天雪地中找不到解脫，找不到活著的意義，生命之于她意味著什么？萬物皆有靈，飄灑的風雪可能也不忍心看著這人間悲苦的民眾，于是就用它的冰冷呼喚著這苦難的生靈，用它的潔白掩埋了這純善的魂靈。祥林嫂去了，伴著這一世的苦楚，隨著這一生的不解永埋于底下，沉睡在苦難重重的大地上，那個彳亍在最后一個風雪夜里的祥林嫂，在她生命的最后時刻會想些什么呢？是懷著能與家人黃泉相見的一絲希望，還是在地獄被劈兩半的恐懼？是對生的絕望，還是對死的畏懼？......我們不得而知，只有那時的風雪知道。客觀說，是極致寒冷的風雪奪走了祥林嫂的生命，能殺了她的身看似是那祝福夜晚的風雪，可抹去了她生存下去的希望的是如冰刀般的社會風雪。祥林嫂去了，《祝福》寫道“”雪花落在積得厚厚的雪褥上面，聽上去似乎瑟瑟有聲，使人更加感到沉寂”。在祝福的日子里，此時的雪放大了祥林嫂的悲劇，她的善良、勤勞成了社會風雪打擊的理由，可她仍沒有失去對生活的希望，她奮起反抗，她被逼再嫁，可社會的風雪沒有放過她，反而越下越大，越來越強的冰言冷語就這樣下在了祥林嫂的心中，雪是嚴酷冰冷的，就如冷漠無情的眾人一樣。 本已失去希望的祥林嫂，就這樣終于落入了深深的絕望。這看似輕薄的社會風雪就這樣沉沉的壓在了祥林嫂的身上，這良善魂靈的死去在漫天大雪的社會桎梏里，是那么微不足道。她那微小的掙扎與反抗，絲毫無法逆轉她凄苦的命運。

無論是《祝福》還是《林教頭風雪山神廟》對于風雪的描寫可謂是一絕。魯迅就曾說：“《水滸傳》里的一句話‘那雪正下得緊’，就是接近現代大眾語的說法，比‘大雪紛飛’多兩個字，但那‘神韻’卻好得遠了。”（《大雪紛飛》）

同樣的風雪，在不同的文學作品中所展現的人物性格和社會背景都有不同的作用。文學世界里還有很多描寫風雪的句子，比如說“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中的風雪寫出了環境的嚴酷。“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中的風雪壯美之極，留人下了浪漫的想象。“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有初見風雪的驚喜，再比如“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中的風雪映出了漁翁清高孤傲的形象。這些風雪都令人心馳神往

這些雪景在小說中的運用，令人回味良久。可以說，風雪就是命運的車輪，它讓生命滾滾向前。它既見證了林沖月夜復仇的壯麗。又給了凄慘死去的祥林嫂以溫柔的撫慰，它撒遍大江南北，見證無數命運跌宕，它凝聚了作者對生命的感悟。或悲壯，或凄苦，或明麗，或心酸，這恰恰是文學作品的魅力，也是讀者解讀作品情感的密碼所在！風雪人生路！微風細浪，拈花一指，于方寸風雪中展大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