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奕萱 | Xiao Yixuan潘鑫晨 | Pan Xinchen王國偉 | Wang Guowei張佳歡 | Zhang Jiahuan
在城市更新的過程中會將重要的歷史建筑保護起來,而一些歷史意義較低的廢舊建筑由于年久失修、功能衰敗,逐漸處于“沉寂落寞”的尷尬處境。這些廢舊建筑同樣作為“城市肌理”的文脈基因,是傳統生活及歷史痕跡的縮寫,“手術刀”式的大拆大建卻不斷地將這些廢舊建筑“蠶食”[1]。
廢舊建筑的再生與利用最早是由德國在20世紀興起,在工業革命后遺留下來大量的廢舊建筑,而盲目的遺棄這些廢舊建筑是對資源的巨大浪費。如何利用設計的介入,激活廢舊建筑的再生與活化,從而實現城市“失落空間”的復愈,逐漸成為建筑領域亟待解決的問題[2]。
本文以意大利那不勒斯廢舊工廠的再生設計為例,探究如何針對城市限定空間中的多元復雜性條件,提出廢舊建筑的再生設計策略。
項目位于意大利南部的第一大城市那不勒斯。項目基地旁的貝亞德(Bayar)火車站建于1839年,是意大利第一座鐵路,見證了那不勒斯的榮辱興衰,同時也見證整個城市的工業化歷程。項目原址上的建筑是一座完全廢棄的工廠,已經被大量的植物覆蓋。項目組委會希望將此改造成一個火車站的多功能服務中心,在保留部分原有建筑結構的同時,置入新的功能,使它不僅作為火車站的游客服務中心、提供文化展示和酒店住宿功能,并且可以作為當地的城市規劃臨時辦公空間和交流活動場所。
(1)空間限制問題
空間限制是設計面對的首要問題,設計場地處在一個三面圍合的空間內,向內進深最長可達80m,而開間僅為20m,兩側均為高約10m的建筑,廢舊的廠房如同在“夾縫”中(圖1),為改造的空間操作帶來極大挑戰。

圖1 項目基地現狀與舊建筑分布圖
(2)功能復合問題
在這樣狹小的空間中,功能復合性的需求同樣帶來了巨大壓力。根據項目要求,新服務中心的使用功能需要在3個體塊中布置(圖1),需要分別滿足在A體塊中城市規劃辦事處30~60m2的辦公室4間;在B體塊中20~30m2的客房15~20間,咖啡區100m2;在C體塊中,30~60m2的辦公室6~8間。同時需要提供室外的公共活動區和綠地空間,總建筑面積需要達到3000m2,并滿足日均200~300的人流量使用需要。
(3)新舊兼容問題
原有建筑已經建成將近2個世紀,部分墻體已經倒塌,改造面臨修復和重建兩方面的兼容問題。項目任務中要求保留一部分舊建筑結構,同時拆除并新建部分體量(圖1):A體塊中為保留建筑,需要保持外觀不變;B體塊可以根據需要部分保留或重建;C體塊為完全拆除并新建部分。
綜上,該廢舊建筑在局限空間中不僅面對空間的限制和格局的束縛,同時需要整合多元復雜的功能要求,營造適合的場所氛圍,更重要的是兼容新舊建筑的和諧共生。
在對廢舊建筑的再生設計中,對各新舊元素之間的聯系、軸線、對稱、序列方面的組織是營造和諧統一新環境的重要問題,如同古典建筑的各個要素是通過均衡的幾何系統組織成一個連貫的整體一樣。阿爾伯蒂曾提出“美就是部分之間的和諧、不能增之也不能減之”,方案之初旨在利用古典建筑幾何統一的設計思想進行新舊建筑的秩序梳理,在場地中引入一條縱向軸線和兩條橫向軸線,縱軸用來鏈接場地,橫軸用來分割場地;運用幾何分形的原理,將場地切割為由正方形和長方形組成的主要區域,并在原建筑軸線秩序中植入新的容積,以滿足空間和功能的需求(圖2)。將新容積體塊進行擠壓,生成多功能廳、環形展廊、辦公區、藝術家工作室、紀念品商店等;酒店住宿部分保留了舊建筑的北立面墻體,將原有體量切碎進行秩序重組,成為住宿空間和主要的交流空間;沿街的舊建筑作為城市規劃的工作空間進行保留和修復,內部空間進行重構,用來滿足城市規劃辦事處的工作要求(圖3~4)。

圖2 總平面圖與秩序生成圖解

圖3 空間體量生成圖解
(1)銜接城市的漫步內街
通過首層整體架空的設計,讓場地內部流線產生了更多的可能,為了創造更自由、更有趣的空間,墻的位置變得靈活而且很偶然,它們縱橫交錯,有的延伸出去成為院墻,使內部空間流出去與外部空間進行聯結,由此形成了一些既分隔又連通的半封閉、半開敞的空間(圖5)。架空后的首層空間,墻體在室外與室內之間相互穿插沒有明確的分界,并作為不斷變化的空間導向,讓空間序列產生異常豐富和流暢的效果。這樣的模式讓原本三面圍合的閉塞空間有效地銜接到城市界面,建筑內院變成了一個大“容器”,讓更多的人群“傾入”進來,形成自由穿梭的內街。
(2)層級式的垂直花園
在改造后的建筑系統中,結合不同功能體塊的大小尺度,在高度上形成了規律的層級,利用這種“層級”的可上人屋頂建立了空中維度的花園系統。
這些屋頂花園與空間的步道相連接,讓整個內院空間實現了多維度、多路徑的可能,也促使了復合行為的發生(圖5)。
(3)橫縱聯動的路徑系統
在局限的空間中,為了在滿足多種功能要求并且保有充足的公共空間,而不是一味的“填滿”,設計策略不斷向空中推進,形成了復雜的空間關系。策略利用局限空間中無法避免的水平與垂直關系的復雜性,化被動為主動,基于這些空間的可達性建立“橫縱聯動”的路徑系統(圖5)。例如,在場地中心二層的水平環形連廊,作為主要的交通流線,同時還肩負連接前后場地的功能,垂直的交通盒輔助其中,使得如論哪類人群都有多種路徑選擇到達目的地。
(4)社交化的口袋單元
在改造后的酒店住宿功能中,通過多個居住膠囊體在自由聚集過程中形成了許多“間隙”的口袋單元,這些單元的疊加過程就形成了一種邊界不確定的、流動的空間形態,樓層之間產生了一些連續而不規則的室內外空間,就像城市中內涵豐富的街道(圖5)。樓層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一條水平線,而是曲折多孔的。通過不斷地切割、插入、串接、重組,使樓層之間的邊界被模糊化,營造出具有城市街道意味的內部環境。這樣口袋單元的設計突出了對話與交流的場所營造是舊建筑再生的主題。
(5)補新修舊的共生體
為了體現舊建筑獨有的歷史價值與地理位置,設計策略保留了A、B體塊的沿街立面,用以講述這座在鐵路旁的老建筑悠久的歷史背景。原建筑的歷史沒有被抹去只是被重載,在酒店住宿功能的B體塊部分,保留了完整的舊建筑墻體,舊墻體與新建筑之間留有一個天井空間,形成了一種時空的對話,住店的游客可以透過斑斕的墻壁看到這里曾經的點滴(圖5)。在場地的中心,拆除了原有已經破敗的舊建筑,引入新秩序和新材料,增加臺地的垂直花園,讓舊建筑充滿生機,儼然看起來像一個新興場所。這種“舊”與“新”的強烈對比,模糊了公眾對這片場地的原有認知以及新建筑的功能定位,正是利用這種不確定性希望將過往的人們引入建筑當中去,又參與到建筑之中來,從而通過“補新修舊”的做法,獲得了一個在地性和現代性的共生體。

圖4 設計前后的鳥瞰對比圖

圖5 五種設計模式語言圖示
作為城市的多功能服務中心,應該是具有外向、包容的場所。但受周圍封閉環境的影響,建筑被“鎖”了起來,公眾不能參與其中。如何將場地“打開”,產生公共空間是再生設計的難題。柯林·羅針對現代城市中的復雜性與矛盾性問題中提出“拼貼城市(Collage City)”的概念,城市舊建筑再生面對的不是完美的理想城市,而旨在解決所處環境的問題與沖突,以文脈主義的策略來回應城市肌理和空間的問題[3-4]。因此,在應對局限空間問題時,設計的首要思想是引入“城市性”的介入作為觸媒,激活“夾縫”中的消極空間,營造“城市微客廳”的概念,即共享城市公共資源,最終的目標是成為那不勒斯火車站區域的一個重要節點。這種“城市性”是一個“導入”再“導出”的過程,項目在空間的操作上再次為城市留出具有真正尺度的開放空間,即入口廣場。通過建筑退后成為城市活動的背景,為內部空間提供一個對外輸出的接口。與此同時,在被建筑體量圍繞的場地中心植入的一系列內街空間、庭院空間,意在將內院區域向外“翻折”出來成為城市公共空間的滲透和延續,為城市做出貢獻的同時也給場地注入了新活力(圖6)。

圖6 “拼貼城市”的思想與項目的城市性關聯
在空間受限的情況下,外向設計不能表達,如何在內向性的空間中營造精彩的“景觀”變得尤為突出。體現在具體建筑操作中,則是以新的建筑“風景”文本侵入廢舊建筑的肌理,改寫內部空間多維度的程式,形成一種內部空間豐富、步移景異的空間“容器”,進而修復和治愈消極的空間場所[5]。斯坦·艾倫(Stan Allen)在《場域狀態》[6]所提到的“一種高度液態的構造,它是一種領域松散的聚集,具有多孔狀和內部連接的特征,其內部的關系決定了場域的行為。”因此,項目在滿足空間功能的基礎上,利用首層架空的漫步內街、橫縱聯動口袋共享空間、臺地式的垂直花園等模式,突破原有的靜止、規矩、嚴肅的空間,尋求一種相對輕松、流動的狀態(圖7)。

圖7 “場域狀態”圖解與項目內部的空間狀態
局限空間中不僅面對的是空間問題,更重要的是在有限空間中能夠激活多樣化的行為和豐富的場所。因此如何營造空間中的“人氣兒”是建筑再生設計的內在難題。模糊性作為解決問題的一種空間營造和組織的手段,主要體現在空間邊界的模糊,即在有限的空間里營造“曖昧”的空間關系和“彈性”的功能需求,正如斯坦·艾倫[6]提出的“一種松散地適應(loose fit)”。項目通過架空的灰空間、婉轉的坡道、空中的連廊、連續上人的屋面、小尺度的中庭和空中的庭院,這些要素實現了建筑內外部空間的交融感、場所使用的不確定性以及建筑邊界的松弛感(圖8)。并且能夠在不同體塊單元之間建立許多小尺度的“間隙”空間,使整個“建筑容器”更加的具有多孔性[7],也促使了多樣化行為的發生和場所的營造,就像阿爾多·凡·艾克所說的“一種迷宮式的清晰”[8],秩序嚴謹的空間結構中充滿著偶發、小尺度、出人意料乃至神秘莫測的場所,在有限的“容器”中實現了空間體系與社會組織的關聯。

圖8 “迷宮式的清晰”思想示意與項目中模糊且嚴謹的流線組織
本文以意大利那不勒斯的舊工廠改造項目作為為切入點,通過分析其特殊的“夾縫”處境,運用漫步內街、垂直花園、橫縱聯動、口袋單元和補新修舊五種模式來解決建筑存在的困境和功能訴求,使其從城市消極空間轉變為城市的“微客廳”。基于設計實踐提出了局限空間中建筑再生設計的策略啟示:城市接口的介入、內在風景的營造、模糊邊界的組織。
城市中廢舊建筑的再利用是未來城市綜合發展的一個重要內容,我國城市發展進入城市更新、存量提質的轉型期,城市中遺存大量的廢棄舊建筑,它們是城市有機更新中重要的“細胞單元”,對其更新再利用是改善人居環境的重要課題。“手術刀”式大拆大建只會造成“千城一面”的尷尬局面,這不應該是城市現代化的唯一方式。廢棄舊建筑的再利用不僅是對于建筑本身的一種再生活化,更是對歷史文脈的傳承延續。
資料來源:
圖6:左圖來自柯林羅《拼貼城市》,右圖為作者自繪;
圖7:左圖來自斯坦艾倫《Points + Lines》,右圖為作者自繪;
圖8:左圖來自阿爾多設計手稿,右圖為作者自繪;
文中其余圖片均為作者自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