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蘊嶺
安全是國際區域治理的重要領域。從歷史的角度考察,國際區域安全一向與國家安全緊密相連,但長期以來,缺乏合理的和有效的治理。
歷史上,區域安全主要由大國主導,通過征服與霸權的方式,為支撐與維護主導國家的地位和利益服務。新的國際區域安全與傳統的區域安全構建有著根本性的區別,其本質特征是合作安全與共同安全。新的區域安全治理由區域各國共同參與,打造可持續的區域安全環境。
較之以往,如今安全的內涵發生了重要變化,由傳統安全擴展到包括傳統安全和非傳統安全在內的綜合安全。傳統安全主要指來自軍事武力的威脅,而非傳統安全主要指來自非軍事武力的威脅,涉及社會、經濟、文化等諸多安全領域。傳統安全的威脅主要來自外部,如外敵入侵、武力沖突,等等,非傳統安全來自內外,以多種形式滲透到各個領域。
安全具有很強的外延性、擴散性和共同性。所謂外延性,是指一國的安全問題,往往會外延到國外,影響到其他國家;所謂擴散性是指局部的安全威脅,即原本僅危及一國或者少數國家的安全問題,會擴散到更大的范圍。所謂共同性,是指許多安全問題,成為區域內各國共同的安全問題。區域內各國比鄰而居,在全球化、區域化深度發展的情況下,形成相互連接的網絡,因此,安全的外延性、擴散性和共同性更為突出,形成鮮明的安全區域化特征和安全的共同性特征,而安全共同性的加強,對于新的區域安全治理提出了更為迫切的需求。
國際區域安全治理涉及的方面很多,主要可以歸納以下幾類:
傳統安全領域:(1)傳統軍事結盟引發對抗,大國戰略競爭引發沖突,強國軍事干預或者入侵;(2)領土爭端與其他爭端引發的沖突;(3)大規模殺傷武器、核武器、智能攻擊武器競爭引發的軍備競賽等。核武器用于沖突和戰爭對人類是毀滅性的。五常首次發表的禁止核武器用于戰爭的聯合聲明是一大進步,但是,在核不擴散體系失能的情況下,發生核戰爭的風險仍不能排除。再則,越來越多的智能技術被用于武器裝備,對安全的威脅上升,大國爭相提升智能武器的高度,并且延伸到太空,這些都成為危及共同安全的新因素。
非傳統安全領域:(1)氣候變化引起的生態、人類生存安全威脅;(2)突發重大事故的外延與擴散影響,如疫情、核泄漏、污染、地震、海嘯、森林大火等;(3)恐怖主義、極端勢力制造的各種威脅,以及跨境走私、販毒造成的社會危害;(4)網絡攻擊或者其他形式的網絡癱瘓;(5)經濟危機、金融危機的外延和擴散。非傳統安全因素突發性強,擴散迅速,往往缺乏預防措施,在很多時候是在遭受損害的情況下后發應對。特別是在信息化、網絡化時代,網絡安全問題危及經濟、金融、社會等各個領域,所造成的安全損害特別巨大。
聯合國憲章賦予了區域安全治理的職責,但是存在如何構建和如何實施的問題。傳統的干預性方式并不能解決安全的根本問題,也存在誰來干預和如何干預的問題。聯合國維和行動只是停留在維和的層次上。區域化是當今世界發展一個重要趨勢,因此,需要構建可持續的和有效的國際區域治理制度和體系,在實踐中不斷加以完善。
新的國際區域安全治理是通過不同的方式進行的。區域制度建設是推進區域安全治理的有效形式。區域制度建設分為兩大類:一類是綜合制度建設,具備安全治理職能。比如,歐洲區域制度建設,其初衷就是構建區域的安全合作機制,防止歐洲再次發生戰爭。在東盟共同體建設中,第一位的是政治與安全共同體,實現區域的持久和平。非盟的主要功能之一是對區域的安全威脅進行直接干預等。二類是功能性制度建設,即建立專門的合作安全機制,傳統的安全機制是軍事結盟,而新的安全治理機制是合作共建。現實中,安全領域是最具敏感性的領域,安全治理的難度因而也較之其他領域更大。
國際區域安全治理面臨復雜的局面,在傳統領域,軍事對抗有加劇的趨勢。俄烏軍事沖突的范圍在擴大,而且存在發生核戰爭的危險。在非傳統領域,疫情久拖不散,影響具有綜合性,極端恐怖勢力仍有很大的破壞性,等等。在此情況下,基于平等參與合作共建的新區域安全制度和體系的建設面臨嚴峻的挑戰,使得共同安全與合作安全的新區域安全治理發展緩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