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萱文, 萬俊毅
(華南農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廣州 510642)
民以食為天,食以安為先,安以質為本。隨著農業發展水平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民眾對農產品的需求從“吃得飽”向“吃得好、吃得營養健康”轉變,中國農產品問題的關注點也從最初的保障農產品供給的數量安全,轉向注重質量和營養安全[1]。在各級政府的共同努力下,農產品供求由過去的長期短缺轉為總量大體平衡,中國糧食產量連續保持在1.3萬億斤以上,肉蛋奶、水產品、果菜茶供應充裕,長期令人擔憂的農產品數量安全問題基本解決,但是農產品質量安全與廣大居民日益增長的消費升級需要還有較大差距。信息不對稱導致的市場失靈是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的重要成因。由于農產品質量的信任品屬性,質量信號難以通過市場有效傳遞至消費者[2]。由政府提供農產品質量的權威認證服務,可以避免逆向選擇[3]。20世紀末以來,中國逐漸構建起以無公害農產品、綠色食品、有機農產品和農產品地理標志為代表的農產品質量安全認證體系。“十三五”時期,綠色、有機和地理標志農產品總數達到5萬個,較“十二五”末增加71.9%。其中,地理標志農產品是以地域名稱冠名的特色農產品,認證要求較高,不僅對產地環境條件、生產和質量安全技術規范有一系列嚴格的規定,還要求具有歷史人文特點。近年來,中央一號文件多次提出把發展地理標志農產品作為質量興農、推進農業綠色發展的重要抓手之一。

為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對綠色安全優質農產品的需求,中央強化地方各級黨政領導干部的屬地管理責任,先后建立了“米袋子”省長負責制、“菜籃子”市長負責制以及食品安全地方黨政領導干部同責制。作為優質農產品典型代表的地理標志農產品與各地政府的主觀努力密不可分,重視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地方政府將其視為提升農產品質量、促進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有效途徑,在合理布局、統籌發展、支持申報等方面發揮著積極作用[5]。政府行為實際上是官員行為的體現[6]。地方官員過往經歷如教育程度、工作經驗等會對戰略決策選擇產生影響,導致地方治理效果和政策執行的差異。因此,地方官員的特征行為成為研究地區差異化發展的一個重要視角。現有研究以地方官員過往經歷為切入點,圍繞官員的教育背景與教育支出[7]、本地任職經歷與居民消費[8]、知青經歷與鄉村振興[9]等諸多領域展開。當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相關研究關注到了區域分布差異和分布特征[10],提出了政府行為因素對區域分布存在影響[11],也將研究視角延伸至政府行為背后的實質性個體地方官員的涉農經歷[12],但并未深入探究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影響機制。
地方官員過往經歷中的農業農村相關經歷會使其更加關注農業政策從增產導向轉向提質導向,更加了解居民對提升農產品質量的迫切需要,涉農經歷無疑會對代表農產品高質量發展方向的地理標志農產品產生影響。在中國經濟轉軌過程中,行政權力調整下放加上財政分權,使得地方官員在地區資源配置上擁有了較大自主權。涉農經歷對地方官員的關注、認知和價值認同的影響如何通過資源配置自主權發揮作用,并進一步促進轄區內地理標志農產品的發展?本文使用2008—2018年中國地級市的數據,基于高階理論和烙印理論,通過實證檢驗探究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影響機制。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區別于已有研究單純關注政府行為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影響,將研究視角拓展到地方官員的涉農經歷;第二,豐富地方官員作用論的相關研究,較早關注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領域影響的研究;第三,揭示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影響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機制,為實踐中促進地理標志農產品在區域間相對均衡發展提供新參考。
面對現實中復雜多元的決策環境,地方官員的有限理性使其不可能顧及所有因素。高階理論認為,有限理性的存在使得領導者的認知、價值觀和個人特征影響其內心感知和行為模式,從而對決策產生影響[13]。領導者成長中的外部環境和執行工作需求也會對其戰略選擇產生影響。烙印理論作為高階理論的補充,論證了特定時期的外界環境會對領導者產生深刻印記并持續影響其個體行為[14]。與不同外界環境之間的互動形成了領導者不同的過往經歷,烙印理論將過往經歷主要分為受教育經歷和工作經歷等[15]。教育背景和任職履歷分別決定了官員的知識能力和實踐能力[16]。
地方官員過往經歷的影響主要關注兩個方面。第一,教育經歷烙印影響。教育水平的提高伴隨著知識和技能的增長,相應提高地方官員應對復雜局面的決策能力[17]。具有專業水平的領導者在理解上級戰略意圖、協調解決專業問題時具有比較優勢[18]。不同專業背景的官員對轄區內相關領域的發展會產生影響,如接受過經濟金融類專業教育的官員對促進農村金融起到了明顯的推動作用[19]。涉農教育經歷會使得官員在農業生產和農產品質量管理上具有專業優勢,受教育過程會持續影響官員的認知,塑造地方官員更加重視農產品品質提升的價值觀。第二,工作經歷烙印影響。地方官員的過往任職經歷不僅會影響其積累的資源和社會資本,還會影響其決策時的思維模式和風險意識。有黨團工作經歷的官員偏重于改善企業短期狀況,而秘書長等綜合職務經歷使官員偏重于改進企業長期經營方式[20];有金融部門任職經歷的官員對地區金融發展的貢獻有所提高[21];官員的知青經歷對鄉村振興有積極影響[9]。習近平在回顧七年知青歲月時曾說:“七年多‘上山下鄉’的經歷,最大的收獲是讓我懂得了什么叫實際,什么叫實事求是,什么叫群眾。”[22]官員曾有涉農工作經歷,會更加熟悉農業農村發展的實際情況,更加深刻地認識到農產品品質提升是保障人民群眾健康、推動農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同時在工作中也積累了增加綠色優質農產品供給的經驗,能更好地綜合運用政策工具提升農產品質量。
綜上,具有涉農經歷的地方官員,其農學專業教育經歷或者農業農村相關工作經歷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其價值觀、認知結構、注意力等,且這種影響是連續的、一以貫之的。當其走上領導崗位為農業農村服務時,其知識能力和認知結構會對其決策時的信息篩選產生影響,使其更加關注綠色優質農產品供求矛盾等農業發展中的深層次問題,從而推動代表農產品高質量發展方向的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據此,本文提出第一個研究假說:
H1 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存在正向影響。
分稅制改革以來,財政自主權和經濟決策權的下放使地方政府獲得了地方經濟社會發展的自主性,地方黨政領導干部有能力也有動力通過調配地區資源達到治理目標。與沒有涉農經歷的地方官員相比,有涉農經歷的地方官員可以通過以下三條路徑影響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
一是通過政策承諾。隨著政府職能轉變和簡政放權改革的深入推進,大量省級行政管理事權下放到地級市,調動了地方發展的積極性和自主性。地方官員在政策制定上具有更多的靈活性和獨立性,可以通過出臺地方政策引導地方組織機構行為以及經濟社會資源向所期望的方向聚集,以達到特定的治理目的。政策承諾是地方政府通過公開渠道發布的,向上級政府和社會公眾作出的關于某領域工作的治理途徑和期望目標的承諾,明確了政府將要做什么、怎么去做以及想要達到的目標成效[23]。地方官員通過政策承諾將有限的注意力分配于特定的治理領域,體現了對某項工作的重視程度,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地方官員的行為邏輯,如對安全生產治理目標的承諾顯著改善了安全生產治理效果[24]。國外的政策承諾表現在競選演講和國情咨文中,中國地方官員的政策承諾最正式、統一的表達方式是每年向社會公眾所作的政府年度工作報告[25]。該報告既包括對過往承諾兌現情況的總結回顧,又對新一年的工作重點作出承諾。具有涉農經歷的地方官員在政策承諾時會傾向于關注的領域,通過在工作報告中作出發展地理標志農產品的相關承諾,引導地區資源配置轉向所承諾的治理行為,從而對轄區內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發揮作用。據此,本文提出第二個研究假說:
H2地方官員涉農經歷通過政策承諾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發展產生影響。
二是通過財政涉農資金。財政分權使得地方官員擁有財政支出上的自主權,可以通過影響財政資金投向選擇所需要的政策類型或提供相應的公共產品。地方官員偏好于能獲得一定任期聲譽的財政支出項目[26],官員過往經歷通過影響公共財政支出中用于經濟建設或社會福利的支出比例達到政策目標[27],受教育程度高的官員偏好于提高科教文衛等的支出比重[28],而具有本地任職經歷的官員傾向于提升社會性支出的比重增加本地社會福利[29]。發展地理標志農產品涉及鏈條長,是一項外部性較強的工作,僅依靠單個生產者難以完成整個產業鏈的升級,需要公共財政的支持和投入。例如,對地理標志農產品認證登記給予補貼或獎勵,鼓勵相關機構和社會主體積極申請地理標志農產品;在地理標志農產品的創新和保護上加大投入,提升品牌溢價對農產品高質量發展的帶動效應。因此,具有涉農經歷的地方官員可以通過增加財政涉農資金,加大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申請、保護等方面的資金支持,促進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據此,本文提出第三個研究假說:
H3地方官員涉農經歷通過財政涉農資金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發展產生影響。
三是通過“政策承諾—財政涉農資金”的作用鏈條。注意力配置是領導者將自身有限的精力和時間配置于特定領域的過程,目的是指導下一步執行行動,推動相關問題解決[30]。涉農經歷對地方官員認知和價值觀的影響,更主要表現在對相關領域的注意力配置上。當具體政策執行者和各方利益相關者通過公開的政策承諾關注到主政官員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注意力時,會順應主政官員關注點采取策略性行為,對轄區內資源分配包括公共財政資金投入產生符合主政官員關注點的影響[31]。文宏等基于中部六省2007—2012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實證分析了公共服務注意力配置與公共財政資源投入方向的關系,發現二者之間呈正相關[32]。因此,政策承諾是總體傾向,政策承諾會對地區資源配置方向產生影響,其中也包括財政涉農資金的分配,兩個中介變量可能存在鏈式反應。據此,本文提出第四個研究假說:
H4地方官員涉農經歷通過“政策承諾—財政涉農資金”的作用鏈條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發展產生影響。
1.被解釋變量。被解釋變量是地理標志農產品數量。中國的地理標志保護制度包括通過農業農村部(原農業部)申請的農產品地理標志、通過國家知識產權局商標局(原國家工商總局)申請的地理標志商標以及通過國家知識產權局(原國家質檢總局)申請的地理標志保護產品三套保護體系,本文將其統稱為地理標志農產品。2008年農業農村部(原農業部)建立農產品地理標志體系,是三套保護體系中最晚設立的;2019 年國家知識產權局將地理標志商標與地理標志保護產品整合為地理標志專用標志。為保持數據來源的一致性和穩定性,本研究的數據期間選擇2008—2018年。數據來源于三套保護體系,剔除其中重復認證和非農產品類數據,得到各市的地理標志農產品數量。
2.解釋變量。解釋變量是地方官員的涉農經歷。本文的地方官員指地級市市委書記,五級書記抓鄉村振興責任和食品安全黨政同責的規定明確了地方各級黨委主要負責人是本地區農業和農產品質量屬地管理的第一責任人,市委書記能最大限度地發揮“一把手”效應,對區域內資源配置、財政支持等施加影響以達到治理效果。借鑒文雁兵等[16]、尤萱文等[12]的研究,結合對地方官員背景經歷的綜合分析歸納,本研究的涉農經歷主要包括兩類。一是涉農教育經歷,指農業類專業專科以上學歷教育經歷。根據地理標志農產品的品牌類型,農業類專業包括植物生產類、自然保護與環境生態類、林學類、草學類、動物生產類和水產類等。二是涉農工作經歷,包括鄉鎮工作經歷、農業部門工作經歷和知青經歷。如果地方官員具有以上經歷中的任何一種及以上,記為1,否則記為0。地方官員的數據由人工收集完成,干部資料來自中國經濟網“地方黨政領導人物庫”、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中國黨政領導干部資料庫”和各地方政府網站等,著重梳理了履歷背景中的涉農經歷,建立了地市級地方官員涉農經歷數據庫。
3.控制變量。地理標志農產品還會受到地區自然、經濟和社會資源等其他因素的影響,因此,進一步加入地區控制變量和地方官員個體特征控制變量。(1)地區控制變量。借鑒趙金麗等[33]、尤萱文等[12]的研究,本文選擇年均降水量、年均溫度、耕地面積、人均GDP的對數、第一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人口自然增長率作為地區控制變量。數據來自歷年各省市統計年鑒和《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地方官員個體特征控制變量。借鑒郭瑞等[34]、尤萱文等[12]的研究,根據《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推進干部隊伍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的原則,以及堅持“五湖四海”任人唯賢、注重發現和培養選拔優秀年輕干部、女干部等工作導向,本文選取性別、籍貫與任職地是否一致、年齡、學歷等指標作為地方官員個體特征控制變量。地方官員性別是男性記為1,女性記為0;籍貫與任職地一致記為1,不一致記為0;年齡即地方官員任職當年的年齡;學歷為大專及以下記為1,本科記為2,碩士記為3,博士及以上記為4。
4.中介變量。(1)政策承諾。借鑒姜雅婷等[24]、文宏等[32]的研究,各地市《政府工作報告》全方位公開展示了地方政府施政理念,是體現地方官員政策承諾的主要方式,因此,選取《政府工作報告》中地理標志農產品、“三品一標”、農產品質量安全等相關關鍵詞出現的頻次作為政策承諾的代理變量。詞頻從歷年各地級市《政府工作報告》中分析提取,《政府工作報告》來自各市政府網站信息公開以及各市年鑒。(2)財政涉農資金。選取地方財政支出中的農林水支出作為代理變量,數據來源為歷年各省市統計年鑒。
根據各變量來源,經過樣本匹配和缺失值插補后,最終構建了覆蓋2008—2018年中國地級市的非平衡面板數據庫用以實證研究。
1.基本檢驗

(1)
其中,y為地理標志農產品數量,EX為地方官員涉農經歷,CV代表控制變量的集合體,包括地區控制變量和地方官員個體特征控制變量;ε為擾動項,i代表地級市,t代表年份。
2.中介檢驗
借鑒溫忠麟等[35]、李惠娟等[36]的研究,構建中介效應模型如下:
(2)
(3)
(4)
(5)
(6)
(7)
commitment代表政策承諾,fund代表財政涉農資金,EX為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其他變量含義如前所述。式(1)(2)(3)(4)(5)構成了對政策承諾和財政涉農資金單個變量的中介效應檢驗,分別對應表4的列(1)(2)(3)(4)(5);式(6)和(7)構成了對政策承諾和財政涉農資金兩個變量的雙重中介效應檢驗,對應表5。上述公式重點關注a1、b1、a2、b2、a3、c′。其中,a1×b1為政策承諾的中介效應,a2×b2為財政涉農資金的中介效應,a1×a3×b2為鏈式中介效應,a1×b1+a2×b2+a1×a3×b2為總中介效應,a1×b1+a2×b2+a1×a3×b2+c′為總效應。如果單個變量的中介效應顯著,雙重中介效應檢驗不顯著,說明該模型為并行雙重中介;如果雙重中介效應檢驗顯著,無論單個變量的中介效應是否顯著,都可表明鏈式中介存在。
3.變量描述性統計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地方官員的涉農經歷均值為0.553,標準差為0.503,分布較為均衡。性別均值為0.963,多數官員為男性;籍貫與任職地是否一致的均值為0.027,官員任職采用回避家鄉原則,符合實際情況。地理標志農產品數量特征顯示其為 0—35之間的離散變量,0的比例達45%,高度符合零膨脹模型的特征。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
1.基本檢驗
表2中F檢驗結果顯示應該使用固定效應或者隨機效應的面板模型,Hausman檢驗結果顯示應該使用固定效應,綜合兩個檢驗結果選擇固定效應面板模型。χ2結果顯示選擇泊松回歸,Vuong統計量顯示選擇零膨脹模型,綜合兩者選用零膨脹泊松模型。為保持與中介檢驗的一致性,本文選擇固定效應面板模型作為主要模型,零膨脹泊松模型作為輔助模型。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
(1)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促進效應得到驗證。從表2列(1)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到,有涉農經歷的地方官員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影響系數為0.071,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驗證了假說1。即相較于沒有涉農經歷的地方官員,有涉農經歷的地方官員會更加積極地推動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說明地方官員個體經歷會對相關領域的治理行為產生深刻影響。

表2 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影響
(2)地方官員涉農教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正向影響更為顯著。按照前文的分析,將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分為涉農教育經歷和涉農工作經歷兩類,表2列(2)結果顯示涉農教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影響系數為0.431,涉農工作經歷的影響系數為0.166,兩者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涉農教育經歷的影響系數顯著性更強。這表明無論是涉農教育經歷還是涉農工作經歷,都對地方官員發展地理標志農產品產生了促進作用,且系統化學習農業相關知識和技能的教育經歷產生的烙印影響更深。
(3)地方官員涉農經歷的疊加會加深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影響。考慮到兩種類型的涉農經歷疊加會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產生不同影響,設置地方官員涉農經歷程度指標,當官員有一類涉農經歷時為1,當同時具有涉農教育和工作經歷時為2。表2列(3)結果顯示,涉農經歷程度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影響系數為0.123,且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這表明涉農教育經歷和涉農工作經歷的組合疊加會深化涉農經歷的烙印影響,更大程度促進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
進一步使用零膨脹泊松模型做輔助檢驗,得出地方官員涉農經歷、涉農教育經歷和涉農工作經歷、涉農經歷程度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影響結果如表2列(4)(5)(6)所示,結論與固定效應面板回歸模型一致。
2.穩健性檢驗
地理標志農產品從籌備、申請、通過專業機構和專家審查到最終準予登記,存在一定的滯后期,最長可能需要三年時間,因此本文使用滯后期固定效應面板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表3顯示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在滯后一期、二期、三期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影響系數分別為0.099、0.120和0.213,涉農教育經歷和涉農工作經歷、涉農經歷程度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影響與基本檢驗一致,且影響系數均隨著時間推移不斷增大,均通過了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說明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轄區內地理標志農產品的促進效應在其上任后三年逐漸增強,可能的原因是具有涉農經歷的地方官員上任后,從加大力度支持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到政策落地產生治理效果需要一定時間。

表3 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穩健性檢驗
1.簡單中介效應檢驗
對政策承諾、財政涉農資金兩個中介變量分別進行簡單中介效應檢驗,驗證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影響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作用機制。中介效應的估計均采取線性模型,結果如表4所示。第一步驗證了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產生了正向影響,列(1)結果與上文的基本檢驗結果一致。第二步列(2)和列(4)檢驗結果顯示,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政策承諾、財政涉農資金的影響均正向顯著,說明涉農經歷會影響地方官員對發展地理標志農產品的公開政策承諾和財政資金支持。第三步列(3)和列(5)結果顯示,地方官員涉農經歷解釋變量、政策承諾和財政涉農資金兩個中介變量均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產生了顯著的正向影響。通過三步檢驗,驗證了假說2和假說3,說明具有涉農經歷的地方官員促進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主要路徑是通過政策承諾增加注意力配置、加大財政涉農資金投入力度。兩個中介變量能發生傳導作用的原因在于,涉農經歷對地方官員認知和關注點的烙印影響會體現在地方官員的治理行為上,在財政分權和簡政放權的背景下,政策承諾和財政涉農資金是地方官員促進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有效路徑。

表4 對政策承諾和財政涉農資金的中介效應檢驗
2.雙重中介效應檢驗
在政策承諾和財政涉農資金兩個中介變量均得到驗證的基礎上,進一步檢驗兩個中介變量之間是否存在鏈式效應。根據前文的分析,兩個中介變量可能存在“地方官員涉農經歷—政策承諾—財政涉農資金—地理標志農產品”的作用鏈條。雙重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
政策承諾的傳導作用更為明顯。政策承諾獨立中介效應與鏈式中介效應之和在總體中介效應中占比為86.6%,財政涉農資金中介效應在總體中介效應中占比為13.4%。相較于財政涉農資金的傳導作用,政策承諾的傳導作用更為明顯。這說明政策承諾是更為關鍵的傳導機制,地方官員可以通過進一步引導公共財政支出等地區可調配資源向所承諾的方向集聚,達到促進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目標。
存在“政策承諾—財政涉農資金”的鏈式中介效應。政策承諾與財政涉農資金的鏈式中介效應在10%的統計水平上正向顯著,驗證了假說4。具有涉農經歷的地方官員通過政策承諾公開表達了對地理標志農產品領域的關注,引導財政涉農資金加大投入,在落實政策承諾和資金支持下共同推動了地理標志農產品的發展。

表5 雙中介變量的中介效應檢驗
在農業由數量擴張向質量提升轉變的過程中,培育和發展地理標志農產品是適應農產品消費結構升級需求和增加綠色優質特色農產品供給的重要途徑。當前研究關注到了地方政府在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中發揮的積極作用,但對于地方官員固有特征中的涉農經歷是如何通過治理行為影響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問題,尚未有深入探究。本文使用2008—2018年中國地級市的數據,實證探討了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主要得出兩點結論。第一,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這種正向影響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其上任后三年逐漸增強。將涉農經歷分為涉農教育經歷和涉農工作經歷,兩種經歷均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起到了促進作用,涉農教育經歷的影響更為顯著,兩種經歷互相疊加會進一步加深影響,驗證了高階理論和烙印理論在涉農官員研究中的應用。第二,進一步探討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的影響機制,通過中介效應模型檢驗發現政策承諾、財政涉農資金兩個中介變量均對這種影響起到了傳導作用,政策承諾的傳導作用相較于財政涉農資金更加明顯,且兩個中介變量之間存在“政策承諾—財政涉農資金”的作用鏈條。綜上,有涉農經歷的地方官員會更加主動注重增加安全優質的農產品供給,通過政策承諾、財政涉農資金調整地區資源配置,進而促進轄區內地理標志農產品發展。
本文的研究結論彌補了當前關于地方官員涉農經歷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的影響機制研究的不足,為促進地理標志農產品區域間相對均衡發展提供了有益的啟示。第一,重視對地方官員涉農經歷的培養,在黨政領導干部培訓中增加農業和農產品質量的相關內容和培訓學時,或者鼓勵干部到基層農村交流學習鍛煉,增加干部對農業農村的沉浸式經歷,讓地方官員更好地了解掌握農情民意,打造一支知農愛農的強有力的干部隊伍。第二,加強政策承諾的引導作用。嚴格落實農產品質量的屬地管理責任,把政策承諾的落實情況納入工作考核,細化目標明確任務,把政策導向轉化為政策落地舉措,履行對居民“吃得好、吃得營養健康”的承諾。第三,加大財政涉農資金支持力度。財政資金優先向提升農產品質量方面傾斜,通過加大對地理標志農產品申報、生產和保護等方面的財政扶持,創建具有地方特色的“小而美”農產品品牌,提高地區農產品品質和競爭力,助力質量興農、綠色興農、品牌強農戰略的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