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泰湧


到云龜山,你會發現杜牧錯了、王維錯了、白居易錯了……只要是寫紅葉的,從古至今,那些詩句統統錯了!
一年一度秋風至,紅林惹不盡秋思。杜牧的“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讓紅葉與秋形成了詩意的并聯。
“紅葉晚蕭蕭,長亭酒一瓢”“冉冉秋光留不住,滿階紅葉暮”“荊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不堪紅葉青苔地,又是涼風暮雨天”……這些詩詞的意境中,紅葉象征著對往事的回憶、人生的沉淀、情感的永恒、對歲月輪回的感悟,以及對秋寒中“霜重色愈濃”般堅毅的致敬。
觀紅葉,最著名的是北京香山。四川的米亞羅風景區,則是我國面積最大的紅葉風景區。重慶巫山傾力打造長江三峽國際紅葉節,在長江和大寧河兩岸打造出了百里長的國內最長紅葉觀賞帶。我還去過四川巴中的光霧山、南京的棲霞山、長沙的岳麓山,傾力追逐著紅葉飄逸的季節。
人們常常感嘆春色易逝,豈不知秋意也易逝。山腳下的紅葉是鮮紅的,山腰處的紅葉是絳紅的,山峰處的紅葉是紫紅的。秋風颯颯,染紅了一大片山,又染紅了蜿蜒淌過的河。
觀紅葉,令我最驚艷的卻是渝北。
三月,看過了梅花的“冷”,賞夠了桃花的“艷”,尋常了油菜花的“濃”,平凡了梨花的“凈”,到了去云龜山賞櫻花的好時節。這個時候,云龜山上嵯峨的山石間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野山櫻,逢春吐蕊,粉白相披,若云似霧。
云龜山下有一個村子,借山勢命名為天險洞村。劉杰是從這個村子里走出去的,退伍后就留在城里從事藝術商品交易,幾十年摸爬滾打慢慢積累起了財富,更多幾分“藝術范兒”。
劉杰約了幾個搞攝影的名家進山創作拍野櫻。車停廖家灣,天仙洞村最偏遠的村落,有著三百多年的歷史。
這里剛剛實施了危舊房改造,嶄新農房點綴在青山綠水間;這里還新修了休閑廣場和停車場,池塘進行了整治,房后蒼翠青山環抱,門前汩汩清泉流淌,就像一幅等待裝裱上墻的山水田園畫。可攝影和繪畫不同,我們舉起相機時,總感覺差了一點顏色。
天險洞村黨支書辜曉偉向我們介紹,這些年村里產業結構發生了根本性改變,每年上云龜山看櫻花的游客就超過了20多萬人次。他又指了指劉杰道:“他的紅楓基地還沒多少人知道,不然來的游客更多。”
“劉總,看來秋天你還得辦一次招待,召集我們來看你的紅楓喲。”我們調侃道。
“想看紅葉?走,上車!”劉杰手一揮。
車繞山路繼續上行。我好奇地問,這個季節看得到紅葉,那所有寫紅葉的古詩詞豈不都寫錯了?
劉杰一邊開車,一邊給我們上課:“在這里,四季都可賞紅葉。”
從我們的鏡頭里看出去,綠得如翠、黃得如金、紅得似火的紅葉竟然是一種“跨界”的稱謂:電影中常見紅葉飄落浪漫場景中的紅葉,多是火炬樹紅葉,是一種原產歐美的漆樹科落葉小喬木。黃櫨紅葉才是我國的本土樹種,北京香山紅葉和長江三峽兩岸的紅葉就是該樹種。種類最多的還是槭樹紅葉,全世界的槭樹科植物共199種,中國就有151種,是世界上槭樹種類最多的國家,我們常說的楓樹只是其中一些槭樹的俗稱,在秋天時葉片變成火紅色,人們喜歡撿來做成書簽或標本。
正所謂,“庭前落盡梧桐,水邊開徹芙蓉。解與詩人意同。辭柯霜葉,飛來就我題紅。”
劉杰說,還有很多樹木比如黃檗、櫟樹、金銀木、野李樹等都可形成紅葉。
說話間車沿山路一拐,我們大呼“停車!停車!”潑染山紅,眼前所呈現的是一整座山都被濃淡相間的紅色所覆蓋,這就是紅楓基地。
我們下車拿起相機狂摁快門,然后棄車步行穿入林中,進得林中才發現這是一匹荒山,看怪石林立、土質貧瘠,一棵棵樹苗是在石縫中打了坑、培了土才栽種上去的。水渠也是新修的,引來山泉水滋養著這一塊林地。雖是春天,仍有“萬山紅遍,層林盡染”的詩韻。
秋火焰正在花期,花在葉之上,碩大而豐滿,蘊含山間的野性,而雞爪槭性狀奇特的葉片在陽光的照射下活躍明朗又輕盈,纖細又單薄,充盈著都市的嬌嫩。兩者互相間雜錯落,似音符在山間靈動地跳躍著,譜寫著和弦樂章。
幾位農民正為一些小樹苗做“手術”。劉杰說,這是技術人員在做嫁接和品種改良,很快就能解決紅期短的問題,加上樹種的兼搭,將來這里一年四季皆可來賞紅葉。
我摘下一片雞爪槭的葉,紅得不透徹,還有綠和黃,并不像秋天給人們的蕭肅之感。紅紅的葉子底部微微泛綠,葉脈呈輻射狀伸向葉子中心,迸發出一種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辜書記說,天仙洞村基本上都退耕還林了,而且現在林地也流轉得差不多了,在這里發展林業的一共有18家企業,總面積上萬畝,“只不過種紅葉子樹的只有他們這一家。”
我相信,劉杰投資這個紅楓基地有回報家鄉的情感所在,但只投入不產出不符合商業邏輯,也不是真正的鄉村振興之路。
我換了一個方式問劉杰:“想把這里打造成一個旅游景點?”
“算是其一。”他答。
“還有其二?”
“現在行道樹色彩有些單調,這些樹種培育出來后,可以將城市打扮得更漂亮。”
這可是不一般的藝術氣質,他是要拿整座重慶城來作畫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