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文字圖書設計中生態性特征探究

摘要：文章剖析民族文字圖書在封面和版式設計等方面體現的生態特征，結合自身工作中的相關經驗、體會和總結提煉，發現問題，總結規律，從現狀、題材、意象、文本形態等方面，力圖展現新時期圖書設計層面應當體現的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蘊。并且以蒙古族的歷史文化特性和與自然和諧相處中總結出的藝術特點為核心，在人地關系、生態自覺、體現民族特征的范式內，在人與自然的對話中，探尋民族文字圖書中的深層生態文化根源。這種以生態性為主導的圖書設計理念，具有一定的創新性，彌補了民族文字圖書設計中的短板，豐盈了民族文字圖書本身的意義空間，拓展了民族出版的生態文明的領域外沿，在圖書設計理念中具有獨特的價值。

關鍵詞：民族文字；圖書設計；民族文化符號；生態性；圖形信息

中圖分類號：G23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11-0196-03

我國是歷史悠久的中華民族多元一體化國家，諸民族的文化如廣袤銀河星漢燦爛，散發出耀眼的光芒，這樣的多元化文化符號蘊含著每個民族的歷史精神以及對宇宙萬物運行法則的尊崇和領悟。

各民族之間也存在顯著的文化差異，正是這種差異性成就了我國獨具特色的少數民族文化。各個民族都有屬于本民族的地域風情和文化特色，這也是民族文字圖書的版式設計體現百花齊放特征的重要原因。

很多圖書封面和版式設計充分展現了當地的居住環境和生態環境，材料多取自自然，展現了民族個性與自然之間的緊密關系，也形成了特有的表達方式。但在經濟社會高速發展的今天，傳統的封面和版式創作方式顯然已經不能滿足時代的需要，創作出的作品并不能反映現代社會的種種現實，無法將民族個性與生態性的聯系充分展現出來，這樣的創作方式很難在世界范圍內得到廣泛認同。

因此，探索重構少數民族圖書封面設計和版式創作的自然生態和精神生態是重要且必要的。

一、書籍設計中的生態信號的定義

書籍是文化信息的載體。劉寶華在其文章《古籍裝幀的思考》當中認為書籍“既有精神屬性，又具有物質屬性。精神屬性包括人物、事物、思想、行為、經驗、心理、知識等，它們關乎文字、圖形等及其被使用的價值；物質屬性則包括載體材料、承載方式、裝飾形態、審美藝術等。書籍承載的內容反映當時的社會、生活狀況和意識形態。隨著時代的發展，書籍裝幀這一概念也隨著書籍的產生而產生，是人類文明發展的歷史產物和文化結晶”[1]。

書籍設計既能夠體現書籍本身的精神屬性，也能夠展現其物質屬性，是這兩種屬性的有機結合方式。從心理學上講，書籍設計中的文字代表理性的一面，而圖形與色彩則代表感性的一面。很多少數民族至今沒有文字，所以圖形、圖像和色彩信息是某些地域最直接的表述方式，這一特性是文字不能滿足表達需要時的一種有效路徑和選擇。

（一）圖形

圖形先于文字，而文字源于圖形，圖形的產生很大程度上引起了視覺流程的變化。圖形的產生要早于文字作為精神載體的出現，如巖洞壁畫這種方式，會存在于世界各地多源頭的文化產生過程中，這也是圖畫和文字早期形態的集中體現。圖畫即文字，文字也即圖畫，所以對這一時期圖形功能的解析尤為重要。

要通過解析圖形來揭示它們背后隱藏的文化信息和文明存在方式。同時必須明確，在文字早期雛形階段，圖形承擔著文明的表達和交流作用，圖形的遺留，本身也是歷史的信息遺存，是解讀歷史的一把鑰匙。從這個意義上說，它在一定程度上具備了書籍的作用，也是書籍產生的真正雛形。

另外一個值得重視的現象，即在文字發育較早且成熟較快的地方，圖形表達反而消失得更快，這就決定了相較于中原地區，少數民族的圖形文化遺存更加持久，信息蘊含量更大。

（二）色彩

心理學研究表明，人們在觀察一個物體時，首先注意到的是色彩，對色彩的注意力占80%左右，對形體的注意力只有20%左右。

色彩是光刺激產生的一種視覺效果，對人的系統感官和心理有深刻的刺激和影響，并可引起記憶、情感、聯想等心理共鳴。

從色彩學的角度來講，自然界有豐富多彩的顏色，氣候與環境對色彩有直接的影響。在不同的地理環境中也能夠找到它們各自不同的色彩樣貌，如草原、沙漠、大海、群山等。人們常用顏色來表達自己所處的空間和世界。

這些直接的反應和積累的經驗影響著人們的內心。人們從自然界提取色彩，并將其應用到人類的裝飾行為和審美活動中，增加了很多主觀色彩和客觀色彩的范式規則，并體現出宗教和哲學概念。

二、圖像信息與文化信息的深層次溝通

書店擺放的書籍最先入眼的就是封面，然后才是拿在手里的感受。封面通過圖形、色彩、文字等元素呈現的圖像能夠給予人們最直觀的感受。這些圖像傳達出各類視覺信息，這些視覺信息能夠體現出信息載體所要表達的深層次的文化內涵。圖像學研究中將圖像內容劃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是前圖像志描述，第二層表現為圖像志分析，第三層為圖像學解釋。從文化的層次空間看，也可依次分為三個層次，即表層文化、中層文化和深層文化。

圖像學第一層是通過線條、色彩等純形式來表達受述體的識別信息，確定表達作品的母題；而文化空間層的表層文化以物質或物化形態來表現建筑、服飾、手工藝品、宗教器物等。它們的表現行為都是外顯的，可觸碰到的，都是為表達第一性的或自然的題材。

圖像學第二層將母題與母題的組合和主題概念聯系起來，也就是行為活動本身和行為活動所表現出的文化概念和文化方式。這種表現往往是適度而不可忽視的，這種行為體現為音樂、舞蹈、各種習俗、宗教祭祀活動等。它們都是在表述第二性的或某些約定俗成的題材。

圖像學第三層的解釋對象是藝術作品的內在含義和內容。這種含義和內容通常是非直接也非直觀的表達，反而能夠體現藝術品真正的價值內涵和時代意義。這種意義無時無刻不存在于本土文化象征的層面，隱秘而強大，涉及哲學和宗教觀念的生命力，是蘊藏在人類大腦中的各種觀念與信仰，表現行為如世界觀、宗教觀、價值觀、家庭觀、審美觀等。兩者最后這層的表現都是表達屬于自己的文化。

要完全了解一個民族或者一個群體的深層文化信息，須經過較長時間的考察。深層次的觀念最終形態以中層和表層文化的形式體現出來，所以我們可以根據現有的資料或建筑、服飾、宗教儀式、舞蹈、音樂等物化形式來了解，從而窺見某個民族或群體的宗教觀念和信仰。這種宗教觀念和信仰的系統化過程存在于大多數民族的發展進程中，有本土化的原始圖騰崇拜和自然崇拜，也有外來引入的周邊文明宗教的存在方式。

三、圖形符號、色彩信息在實際書籍封面設計中的應用

筆者在設計民族圖書中，對蒙古族文字圖書的封面和版式尤其具備實際工作經驗和心得，無論是圖形、符號，還是色彩、版式，關于圖書設計中各種元素的應用，從筆者近20年的設計工作經驗中都得到了有效的利用和發揮。因此，在圖書設計的生態特征方面，也嘗試過通過色彩、圖形和符號來塑造生態性。例如，《蒙古原生態藝術文化研究》《四季牧歌》《柔情的戈壁》《晚年新意》《在情歌里放牧》這5部書的裝幀設計，筆者從宏觀上體現出民族書籍裝幀設計中的自然性和生態性，具有生態符號化意義的元素被精心地嵌入了書籍本身的文化意味，體現出民族文化的生態視角。

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1866—1944）說過，“色彩是直接能對心靈發生影響的手段”[2]。蒙古族人民有一整套完整的、獨特的民族色彩觀，除自然環境對其視覺上的影響外，還吸收了一些中原文化和藏傳佛教文化的色彩。蒙古族人民崇拜的顏色有金色、銀色、藍色、白色、紅色等。視覺感官對蒙古族傳統的色彩觀有非常直接的影響，他們追求強烈的色彩，喜歡高純度、高亮度、對比鮮明的色彩效果。這恰好印證了在很多地方，尤其是具有民族和區域特點的色彩主導了環境特征，可以直接成為當地的某種符號特征，并引起共鳴。蒙古族的色彩審美觀念直觀地反映了蒙古族人簡單、原始的世界觀。設計中，以藍色、綠色和棕色為主色調，體現出蒙古族樸素的民族生態學知識，是在民族文化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草原、水、土地、動物和人類各個自然元素經過抽象提煉，體現出人類和自然和諧共生的關系[3]。

在圖形和符號的運用方面，筆者認為，具有民族典型代表性的圖案和形象，尤其能體現民族本真的生態性。仍以蒙古族為例，馬是蒙古族神圣生命的象征，兼具真善美的人格精神。對生產能力相對低下的游牧環境來說，牧民對馬的馴服和利用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本民族的文明進程，這是在蒙古族審美模式中對自然審美的一個重要、不可忽視的文化視覺符號。特殊的自然環境和人文環境造就了蒙古族獨特的民族文化特征，也造就了蒙古族人民獨特的審美價值觀念。蒙古族審美文化的傳承有其獨特性，以家庭和社會的代際傳承為主要方式。

《蒙古民間故事的傳承習俗與類型研究》《話說烏珠穆沁部》《任孩子自由飛翔》《察哈爾蒙古族奶食文化》《阿旺丹德爾〈詩鏡三品之引喻·智者項飾珍珠美鬘〉研究》這幾部書的裝幀設計，從微觀上體現了表現形式的多樣化。

這種多樣化體現在蒙古族生產生活的方方面面，既像一部百科全書，又仿佛生活寫意隨筆，有動植物，有生產工具，有生活鏡像，也有表情和感觸。從表現形式來看，有年畫符號，也有版畫式的設計，有浮雕和裝飾，也有影印技術、鋼筆線條等。這種方式體現了人與人、人與環境、人與社會的相互關系，蘊含了當地居民廣袤的精神世界，也表達了當地居民在與自然和諧共存方面的實踐活動和行為準則等。

蒙古族的“家園”即自然，自然亦即“家園”，這是和與其他民族不同的一大特征。蒙古族對家園的熱愛和表達，充分體現在他們對自然的理解和保護上，這展現了蒙古族生態化的家園觀念和視角。也體現在蒙古族豐富多彩的藝術形式的創作中。但大多數都和生產生活緊密相關，與藍天、白云，草原、雄鷹、駿馬、弓箭、馬頭琴、勤勞的蒙古族母親、那達慕、勒勒車、氈房等，它們既有實用價值，又有宗教象征等多重精神價值，是整個部族的集體記憶，占據著民族的思想核心。

綜上所述，以蒙古族為例，我們能夠領略和理解具有生態性的審美，這反映了一個民族的精神生態，它源于生產生活，發展于生產生活中，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藝術寶庫。

四、少數民族文字圖書的局限性

少數民族文字圖書是我國百花齊放的社會主義文化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可以看到少數民族文字書籍在當今“書籍裝幀”這一概念上是有所缺失的，重其外而不重其內。封面設計幾乎是少數民族文字圖書書籍設計的唯一內容，在內文版式設計、印制材料應用和后期印刷工藝應用上都很少做功課。這和我國少數民族文字圖書出版境況息息相關。

圖書出版工作盡管源于精神生活，但在圖書發行和市場選擇方面，又必須兼顧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相對煩瑣的選題設計會推高圖書成本，增加發行難度，從而降低經濟效益，從長遠來看，這對民族出版事業的負面影響不言而喻。而民族出版又具有民族性特征。有些民族文字普及性非常低，常見的28種民族文字，即使是使用量和普及性最高的民族，其絕對人口也僅1000萬左右，因此，只要涉及民族文字，其有效發行量都非常低，一般不超過1000冊，發行渠道和流動方向也大多是邊遠地區和不發達地區，這就造成文化擴散性不足的現象。總結這些民族文字圖書的現狀是出版品種多、印量小，成本高、周期長，發行困難，投入與產出極不對等。

封面設計仍是少數民族文字書籍裝幀設計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可以看到近年來已經有很多講求整體書籍裝幀設計、把控裝幀質量、應用多種材料并獲得很多圖書裝幀大獎的民族文字圖書脫穎而出，全方位地提升了民族文字圖書的裝幀品位與文化檔次，如《無色界——嘎瑪·多吉次仁（吾要）作品》《中國富寧壯族坡芽歌書》《雪山人家的故事》等。作為一個民族文字圖書出版工作者，更要把不斷推進民族文化建設和持續發展這一任務作為民族出版工作的首要職責[4]。

五、結語

改革開放以來，外來文化的沖擊對人們的審美觀、價值觀等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現代藝術更強調視覺感受和藝術形式上的創新，更趨向于主觀世界的表達，體現觀念的變化和對傳統的破壞。如何在外來文化的沖擊下保留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和觀念，是當代設計師在書籍設計工作中應思索的問題。面對不同的需求，應作出不同的設計，以實現求同存異。既要尊重民族文化的獨特性，又要去其糟粕，注入鮮活的新元素，使民族傳統文化結構更加合理，被普遍認同。同時要深層次挖掘文化的內涵，體現文化的個性化與多樣化。

參考文獻：

[1] 劉寶華.古籍裝幀的思考[J].民營科技，2016（10）：119.

[2] 廖雨聲.抽象藝術的通感表達：康定斯基藝術理論的現象學闡釋[J].廈門工藝美術學院學報，2014（2）：8.

[3] 王至強.民族民間色彩形態構成及應用[M].蘭州：敦煌文藝出版社，2020：145.

[4] 巴哈提.秉承改革開放精神 發展民族出版事業[N].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2018-12-20（T01）.

作者簡介？金曄，學士，美術編輯，研究方向：書籍裝幀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