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會回答你我的成長

賀平安

親愛的熙澤：

好久不見。

聽說你已經順利地畢業，就讀于縣城一所不錯的高中。我反復地向吳老師確認：“真的嗎？熙澤讀二高了？”吳老師一臉好笑地看著我：“這不是你最希望的嗎，怎么你還成最驚訝的那個了？”我說不出話，呆呆地站在原地。這份幸福來得毫無預兆，全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于耳際，唯有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

熙澤，你一定能明白我這種既意外又欣喜的感情。記得你來這個班的第一天，笑嘻嘻地介紹自己，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但其實你比誰都倔：老師布置的作業，你一科也不寫；考試出現的一模一樣的題目，你從來沒做對過。教英語的吳老師是我們樓里出了名的好脾氣，他把你單獨叫到辦公室輔導，不到二十分鐘便無奈地發出低吼。我們進門一看，你仍是一臉沒心沒肺的表情。

其他幾門課的老師，甚至當著你的面毫不遮掩地搖了搖頭，頭上仿佛寫著“孺子不可教也”六個大字。明明是你干的好事，可你看到這一幕，微不可察地躲開了眼神，嘴角流露出一瞬的僵硬。后來，我和吳老師笑著說 ：“那個時候偏偏不信邪，非要把他掰正過來。”你可能不知道，就是這么一個瞬間，讓我和吳老師一直都不舍得放棄你。

十月的每個晚自習，只要是我和吳老師輪班的日子，我們都盡可能地多關注你，后來索性把你提溜到講臺邊上。剛開始，你很不情愿，即使坐得離老師最近，也是小動作頻出，一會兒偷偷伸直了脖子抄同學的答案，一會兒搓小紙團“射擊”中間的好兄弟。我不得不板著臉，嚴肅地邀請全班同學一起監督你。

金秋十月，窗外的桂花在秋日的醞釀中散發出濃郁的香氣，我們一步步邁向了期中考試。考完的那個晚上，你一個體格壯碩的小伙子，無神地盯著桌上畫滿了紅叉的試卷，看著又可憐又好笑。但實際上，你已經較之前有了小小的進步，我和吳老師在辦公室驕傲了一整個課間。

班主任召開期中反思會的時候，我偷偷站在教室后方觀察你的反應。你原是興致缺缺、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從班主任的表揚名單里聽到自己的名字后，詫異、喜悅和后知后覺的羞赧漸次出現在你臉上，我和班主任看了都忍俊不禁。

隔天晚自習輪到我值日。破天荒地，你拿著作業本站到了我的身側，沒說一句話，只是指著一道閱讀題表示不解。我好像對這場面早有預料一般，鎮定地給你講了一遍解題思路。但說來丟人，其實我一回到辦公室，就在微信里向吳老師炫耀說：“熙澤剛才主動來問問題了！”吳老師回道：“呵呵，他昨天先問的我，我只是太忙了才沒跟你提。”隔著聊天框，我都能想象到他一臉得意的樣子。

熙澤，你知道的，老師平時最喜歡說：“你們是為我學習嗎？不是，是為了你們自己，為了你們的將來！”“你不學可以，不要打擾其他同學。”可你知道嗎，身為老師，雖然口口聲聲喊著要你們勵志、求你們上進的口號，但只要自己的學生有一些微不足道的進步，那便是老師最大的幸福。

你讓我們感到驕傲的，不是試卷上增加的紅鉤鉤，而是你在學習的過程中，慢慢理解了學習的意義，懂得了尊重的必要。你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好，且不光是你個人，班里的同學都目睹了你的變化，從而愈發有了直面學習的斗志。

我們學校不是什么高升學率強校，學習氛圍并沒有多上進。可沒想到，因為你這個成功案例，同學們都莫名地產生了勝負欲，期末考試班級平均分又往上躥了一點。

你們這些孩子，就像數朵奔涌的浪花，漫無目的地遠赴海洋。可是在這場盲目的匯合中，你們遇見了來自別處的支流，遇見了天邊引航的北極星，遇見了訴說密語的沙礫，遇見了逆流而上的魚群……你們不斷受到生活的磨礪，變得堅強，變得勇敢，變得團結，匯成了一股浩浩蕩蕩的潮水，不顧一切席卷而來，仿佛每一摞打叉的試卷、每一滴深夜的淚水都不再重要。

就像毛不易在《入海》里唱的那樣：“時間會回答成長，成長會回答夢想，夢想會回答生活，生活回答你我的模樣。”

很快我們迎來了初二，大家的學習勢頭更猛。我以為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相處，沒想到，秋風攜著飄飛的落葉捎來了一個消息：新校區在第二個學期末就要完工了。這意味著，我沒辦法陪你們走完中考了。我們這批暫調來的新老師，都得回到原定的崗位，為新校區的招生工作做準備。我的心情低落下來，感慨秋風不懂得珍惜，肆意吹落滿樹的桂花。可低樓層的女孩年少不識愁滋味，三三兩兩地蹲在樹下拾起落花，慎重地收藏在口袋里。

下午的課上，我強行打起精神，按照進度完成了教學任務。我希望不會被同學們注意到我微微皺起的眉頭，一下課就回到了辦公室。放學后，同學們撒歡地跑去食堂，卻有同事看到你輕手輕腳地走進辦公室，往我桌上放了一顆巧克力。我從來沒想到，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你，會有如此貼心的舉動。

熙澤，老師要由衷地謝謝你。你們是我帶領的第一屆學生，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感謝你很快卸下了心防，將我的勸告聽進耳中，記在心里；感謝你對我的關心，聽說你還特意向吳老師問過我的收信地址；感謝你過年時，特意在零點發來的祝福……這些溫暖，既是我教育生涯的勛章，也是勉勵我不斷前進的動力。

現在，你已經成了一名高中生，即將向新的人生目標發起挑戰。老師希望你能保持本心，堅守正直善良的品德，做一個坦蕩、真誠的人，心懷夢想，眼里有光。相信時間會給出最終的答案。

你的朋友：小賀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