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壯 寧香陽



油價影響著一國的宏觀經濟,和匯率水平有著非常緊密的聯系。本文通過構建帶有隨機波動的時變參數向量自回歸模型來探究國際石油價格、美元匯率和人民幣匯率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WTI原油價格對美元實際有效匯率有負向影響,但對人民幣的影響非常不穩定;對比美元,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對原油價格的影響還很微弱;美元匯率對人民幣匯率在當期有相對穩定的正向影響,但這種影響在逐年減弱。鑒于此,提出了優化能源結構、推進人民幣國際化和錨定物去美元化的建議。
中美是世界上前兩大經濟體,同時也是世界上石油消費前兩位的國家。2021年版《BP世界能源統計年鑒》顯示,石油消費一直以來都是最大的一次能源消費,2020年美國和中國的石油消費量分列世界一、二位。石油是生產過程中至關重要的投入之一,被譽為“工業的血液”,長期以來,油價一直被認為是宏觀經濟的主導因素之一。
匯率是影響一國經濟的另一個關鍵因素,其波動性可能會影響最終產品的價格、國家在國際貿易中的競爭力,甚至整個經濟系統的穩定性。同時,與其他能源價格相比,由于石油比煤炭、天然氣或其他燃料具有更多的全球市場化特征,所以匯率對石油價格更加敏感。
一、文獻綜述
Krugman(1980)最早對油價波動和美元匯率之間的相關性進行研究,得出結論:短期內油價上漲會使得美元升值,在長期則會導致美元貶值。Golub(1983)引入石油需求彈性,得到的結論基本一致。Amano and Van Norden(1998)認為國際油價是美元實際匯率沖擊的長期主要因素,此外,他們還證明了國際石油價格的變化導致了美元實際匯率的波動,反之則不然。此后,諸多學者也發現了類似的結果。另一方面,部分學者認為匯率變化會影響石油價格波動。Perry and Sadorsky(2000)等學者就發現了國際油價和美元實際匯率之間的雙向關系。
虞偉榮和胡海鷗(2004)發現國際石油價格波動對人民幣實際匯率水平的影響并不穩定。但近年來,學者們開始重新思考國際石油價格變動和人民幣匯率之間的關系,其觀點不一而足。唐麗和程開明(2010)發現國際油價與人民幣匯率在長期具有相同的走勢。張慶君(2011)認為國際油價上漲對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有顯著的負向沖擊。劉浚(2011)發現2005年匯改之后油價對人民幣匯率有正向影響。Rath et al.(2015)和黃志剛等(2017)認為二者關系具有非對稱性:國際油價是人民幣匯率波動的格蘭杰原因,反之不然。
綜上,學者們已經對國際油價和美元匯率之間的相關性做了詳盡的研究,但是研究人民幣與國際原油價格之間的關系結論仍是不一而足。美元是石油交易的結算貨幣,想要探討石油價格和人民幣之間的關系必然繞不開美元這一重要因素。
二、研究方法與變量選擇
(一)研究方法
本文通過構建帶有隨機波動的時變參數向量自回歸模型(TVP-VAR)來探究國際石油價格、美元匯率和人民幣匯率之間的相關性與時變性關系。
TVP-VAR模型的基本形式如下:
假設其參數服從以下游走過程:
且對,假定:
TVP-VAR模型的估計一般通過馬爾可夫鏈蒙特卡洛模擬(MCMC)實現,MCMC中最
為廣泛應用的抽樣方法為 Gibbs 抽樣。
(二)數據選取
一是石油價格(WTI)。代理變量為WTI原油現貨價格,數據來源為美國能源信息署(EIA)。
二是人民幣匯率(RMB)。代理變量為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指數,數據來源為國際清算銀行(BIS)。
三是美元匯率(USD)。代理變量為美元實際有效匯率指數,數據來源為國際清算銀行(BIS)。
三個變量均為2000年1月至2021年6月的月度數據。
三、實證分析
(一)參數估計結果
本文參考Nakajima(2011)的設定,得到的TVP-VAR模型的估計結果如表1所示。
由表可知,參數的后驗均值均在95%置信區間內,無效因子均小于 100,TVP-VAR模型的 MCMC 模擬是有效的。
(二)脈沖響應分析
圖1是不同提前期的脈沖響應圖,表示的是某一時間點,對某一變量施加不同期的一單位變量得到的脈沖響應圖,分別為當期、短期(滯后3期)、中期(滯后6期)和長期(滯后12期)。
圖1左上描述的是WTI原油價格對美元實際有效匯率影響的脈沖響應,其脈沖響應在不同期都具有相似的走勢,在2008年到2014年間有一個顯著的負向影響。當期脈沖響應自2005年之后有一種微弱的負向影響。
圖1中上描述的是WTI原油價格對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影響的脈沖響應,可以發現在四個時期的脈沖響應波動都十分劇烈。
圖1左下描述的是美元實際有效匯率對WTI原油價格影響的脈沖響應,其當期影響為0,短期顯示出較為穩定的負向影響。
圖1中下是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對WTI原油價格的影響,當期影響為0,短期影響微弱,滯后期影響以2005年為分界點由正轉負,并且滯后期越長,影響越大。在2016年后圍繞0上下小幅波動。
圖1右上描述美元匯率對人民幣匯率的影響,可以看到當期影響均為正并且在2008年9月之前影響較為穩定,僅在2005年小幅震蕩,2008年以后有一種逐漸減弱的趨勢。滯后期影響則呈現出一種波動的態勢,并且滯后期越長,波動越大。
圖1右下表明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對美元實際有效匯率的當期影響始終為0,滯后期影響則在2005年后顯示為正。
圖2? ?不同時點的脈沖響應
圖2是不同時點的脈沖響應圖,本文選取了2008年9月、2014年7月和2020年1月三個時間點,分別對應次貸危機、石油危機和新冠肺炎疫情三個重大事件。
圖2左上描述的是WTI原油價格對美元實際有效匯率水平的影響,在2008年9月這種影響始終為負并且比較穩定;可是在2014年7月和2020年1月這種影響會慢慢減小,而后由負轉正。
圖2中上是WTI原油價格對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的影響,在2008年9月始終為負;2014年7月由負轉正,但是負向影響的時間相比對美元匯率的影響來說更短;在2020年的影響為正,逐漸增強。
圖2左下為美元實際有效匯率對WTI原油價格的影響,當期影響為0,之后會有一個負向作用,從2014年7月和2020年1月看,該影響會在3個月左右達到最大,而后減弱;但2008年9月不降反升。
圖2中下是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對WTI原油價格的影響,大致為負,2008年次貸危機時一路攀升,2020新冠肺炎疫情時其方向略有反轉但是非常微弱。
圖2右上為美元實際有效匯率對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的影響,在2008年9月和2020年1月均為正,但是在2014年的影響隨時間的推移有了方向上的變化。
圖2右下是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對美元的影響,影響始終為正,只是大小和走勢在各個時間點有所不同。
結合圖1和圖2,有以下幾點發現:
第一,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對其他變量的影響顯著低于另外兩個,受到原油價格的影響也并不穩定。這種現象一方面可以說明中國金融的開放程度可以抵御一部分的石油沖擊,另一方面也說明人民幣國際化任重道遠。
第二,人民幣匯率對原油價格的影響相較于美元來說仍然很低。中國是第一大石油進口國,匯率變動意味著購買力的變動,會通過改變需求來影響油價,但是由于石油的需求彈性較小,這種影響力非常有限。
第三,三個變量的波峰大多集中在2010年,這一年正是世界經濟從美國次貸危機的影響開始恢復的起始點,經濟形勢正在好轉,但也比較脆弱,受到的長期影響比短期影響明顯很多。
第四,原油價格對美元的影響較大,呈負相關關系;美元匯率對石油價格的影響具有時滯性,并且中長期影響較大,波動較為劇烈。美國是全球第一大經濟體,美元是全球的儲備與結算貨幣,美元周期就是美國經濟周期,也是世界經濟周期,當美國經濟形勢向好時,美元升值,原油價格下跌,所以美元和石油價格表現出很強的負相關性。
第五,2005年之前,人民幣匯率政策緊盯美元,匯率一直在8.27—8.28之間,這段時間美元實際有效匯率對人民幣的影響較大,且較為穩定。2005年匯改之后開始波動,并且脈沖響應圖逐漸呈現下降趨勢,表明美元對人民幣的影響力正在下降。傳統意義上認為美元匯率和人民幣匯率應當是此消彼長的負相關關系,但是本文卻發現了美元實際有效匯率指數和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指數的正相關關系,二者并不矛盾,從貿易角度分析,在美元升值的前提下,人民幣對美元需要適度貶值,這個貶值幅度應當在美元與其它貨幣中間取一個值,即人民幣相對美元貶值,而相對除美元之外的其他貨幣升值。而本文所采用的實際有效匯率指數正是一種針對一籃子貨幣的加權平均匯率。
四、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基于2000年1月到2021年6月份的WTI原油價格、美元實際有效匯率和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通過構建帶有隨機波動的時變參數向量自回歸模型(TVP—VAR)來定量探究三者之間的相關性,主要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WTI原油價格對美元實際有效匯率有負向影響,但對人民幣的影響非常不穩定;
第二,對比美元,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對油價的影響還遠遠不足,當期影響基本為0;
第三,美元匯率對人民幣匯率在當期有相對穩定的正向影響,但這種影響在逐年減弱。
根據以上三點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
第一,優化能源結構,降低石油進口依賴。盡管原油價格對人民幣匯率的影響極不穩定,但隨著我國經濟的不斷發展,石油進口量有增無減,我國早已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原油進口國。同時,我國能源消費結構的調整空間巨大,2020年我國能源消費結構中,化石燃料占比高達90.6%。因此,加大新能源研發力度,擴大其使用范圍,優化調整能源消費結構,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降低我國經濟對石油的依賴度,從而抵抗國際石油沖擊。
第二,繼續加快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推進人民幣匯率市場化,加強人民幣的保值避險功能。因此,擴大《貨幣互換協議》的廣度和深度,與其他國家(尤其是原油出口國)在外匯市場上加強合作,協同推進金融改革與金融開放;擴大人民幣跨境支付的范圍與領域,發展和完善人民幣離岸市場體系以提高人民幣在境外的流通程度等舉措非常有必要。
第三,堅持“一帶一路”倡議,推進人民幣錨定物去美元化。美元是世界貨幣,過去以美元為錨,但這樣極不利于我國的金融穩定,美國的通貨膨脹、經濟危機、金融危機等都可以通過貨幣傳導直接影響我國。所以要減少匯率風險,與美元脫鉤、尋找新的錨定物是必經之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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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王壯,云南財經大學金融學院碩士研究生;寧香陽,云南財經大學財政與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