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理、謙、智

馬玉忠

作為一個高明的說服案例，李密的《陳情表》自問世以來就備受關注，更是語文教材中的經典課文。雖然學者針對《陳情表》進行了大量研究，但其中對文章說服力的研究相對較少，且此類研究大多聚焦于情感和語用原則。筆者認為，《陳情表》不僅有令人動容的情感，更有令人信服的事實，此類因素均為文章的說服力奠定良好基礎。

一、令人叫絕的行文智慧

就行文結構來看，《陳情表》將情與理進行深度融合，大大增強了文章的說服力。李密不僅客觀地陳述道理，真正做到以理服人，同時還融入人情，從而實現以情動人。比如，在文章的開端，作者就突出“夙遭閔兇”的悲慘身世，通過自己的悲慘人生激發帝王的同情。在文章的第二以及第三段，主要來描述因侍養祖母而無法上任的客觀事實，增加了文章的事實依據。在文章的第三段，敘述朝廷以孝道治天下的治國理念，分別從個人角度和國家層面來闡述自己無法上任的原因，不僅消除了帝王的猜忌，同時還憑借謙卑的語言滿足了帝王的絕對權威。在文章的最后，更是表達祖孫二人相依為命的深厚情感，因此，無論是于情還是于理，均應盡孝道。而在文章的最后，更是對帝王做出了“生當隕首，死當結草”的承諾來表示自己對朝廷的忠心。條理分明，將辭官理由娓娓道來，在表達祖孫二人深情厚誼的同時，更不忘對朝廷的贊頌和對帝王的承諾，行文結構嚴密且合理，不僅能直擊帝王的內心，同時也能以帝王所喜聞樂見的方式來達到自身的目的，由此不難看出作者的行文智慧。

二、令人動容的復雜情感

《陳情表》是李密為侍養祖母拒絕為官而上呈晉武帝的奏章，李密懇切的言辭深深打動了晉武帝，文章中蘊含的復雜情感也發人深思。文章開篇，一句“臣以險釁，夙遭閔兇”便成功激起了晉武帝的同情之心，同時也為全文的悲情基調打下良好基礎。接著開始敘述自己的悲慘遭遇：家庭窮困，貧寒孤弱，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孤苦伶仃，更多年受病魔困擾。李密將自己悲慘的人生經歷描述得淋漓盡致，成功奠定凄苦悲情的基調。顯然，悲慘的人生與晉武帝的榮華富貴形成鮮明的對比，給晉武帝帶來巨大的心靈沖擊，能輕易激發晉武帝的憐憫之情。

在達到博取同情的目的之后，李密進而開始對祖孫之間的深情厚誼展開詳盡的描述——“祖母劉憫臣孤弱，躬親撫養”，有著如此慘烈的身世，李密之所以能夠活至今日，完全是依靠祖母，由此突出了祖母的恩情。然而，撫養自己長大的祖母，如今卻被疾病纏身，“常在床蓐”，突出了祖母病情之重，同時也強調了自己照顧祖母的決心，在得到晉武帝的同情之后，李密再次讓晉武帝讀到了深厚的親情，在同情與親情相互交織的情況下，晉武帝已是十分動容。除此之外，李密在奏章中所展現的忠心也是博得晉武帝同情的另一大原因。“本圖宦達，不矜名節”“生當隕首，死當結草”，句句懇切，都能讓晉武帝感受到李密的忠心，而這也在很大程度上降低晉武帝的心理防御。

三、令人滿足的恭迎謙卑

除上述兩大特點外，《陳情表》的所有用詞還透露展現出了作者的溫良謙恭，字里行間語言得體，所有用詞均恰到好處，直擊人心。比如，文章中將晉朝稱為“圣朝”，表示了對朝廷的服從和敬畏，這一用詞在無形中也能讓帝王放下戒備心理。除此之外，為了體現自己對朝廷的支持和服從，李密還對朝廷的政策給予了高度贊揚，“沐浴清化”，讓許多真正有才能的仁人志士都能得到重用，突出帝王的賢明，同時也表達李密對朝廷的感激之情。不僅如此，在整個奏章中，李密始終將自己放在最低位置，并突出帝王的絕對權威。文章中共使用了29個臣，其中27個臣均是為了表達自己對朝廷的順從。對于晉武帝而言，李密的身份是一個“賤俘”，身份相當敏感，也很容易引起帝王的猜忌。“臣欲奉詔奔馳”，從“奔馳”二字不難看出臣子急于為帝王效勞的決心，將作者的謙卑和順從刻畫得淋漓盡致。因此，其在用詞上謹慎斟酌，放低自己的姿態來表達對地方和朝廷的忠心，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消除晉武帝的猜忌。

四、令人信服的客觀事實

晉武帝生性多疑且狠毒殘暴，因此，單純的情感很難達到感動他的目的，還必須有充分的理由以及可信服的客觀事實，才能真正消除帝王心中的疑慮，并取得他的諒解。為此，李密首先闡述自己當前所面臨的客觀形勢，“臣之進退，實為狼狽”，表示李密雖然一心向朝廷，但祖母的病情使得我實在脫不開身。雖然我一心報效朝廷，但自古忠義難兩全，我只能為侍養祖母放棄報效朝廷的機會。此后，李密再次道，“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將個人贍養祖母的問題上升至國家層面，晉朝對孝道極其關注，所以我贍養祖母不僅是個人行為，更是遵循國家的治國理念。因此，晉武帝作為帝王，更不得違背“以孝治天下”的治國理念。

《陳情表》之所以能夠具有巨大的說服力，是情、理、謙、智四大因素共同作用的效果。就情感因素而言，將悲情與親情有機融合；就理智因素而言，從多個層面客觀地敘述事實；就謙卑因素而言，放低自己的姿態，突出對帝王的忠心；就智慧因素而言，將情與理進行有機融合。四大因素相互結合，確保統治者能夠欣然接受自己的請求，最終達到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