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 鐺

徐晨依

冬至后畢竟是最冷的時間，窗外飄著鵝毛大雪，大地披上鵝絨大衣。往日喧囂的街道好似進入冬眠之中，而我靜靜坐在書桌前，呆呆地望著桌面，那上面原有一個小鈴鐺，是希希送的。

我和希希是一年前認識的，那也是一個飄雪的早晨。我抱著一摞書獨自走在雪地中，刺骨的寒風讓我不得不加快腳步。突然，腳下一滑，伴隨著“啊”的一聲尖叫，我整個人撲在雪地中。這時，旁邊伸出一只小巧白皙的手，似水如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沒事吧，快起來！”

我聞聲抬頭，只見我面前的女孩，一雙清澈明亮的杏仁眼，彎彎的柳葉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著淡淡紅粉，頭上挺立著一個高高的馬尾，頭繩上還點綴著小花，一件白色大衣更襯得她清麗可人。我借力站起身，道了謝，慌忙地拾起散落的書，向前走去。她跟上我的腳步：

“我們認識一下吧，我叫希希，希望的希！”

因為我內斂的性子，從小到大都沒交過特別要好的朋友，而希希的出現如同一束光照亮了我原本暗淡的世界。

我和希希逐漸熟絡起來，她邀請我去家里做客，我應了。走進她的房間，干凈又整潔。她書桌上擺著一盆多肉，旁邊趴著一只“小貓”。盒子里放滿各式各樣的頭繩。桌面正中央放著兩本書，一本拆了封的，一本沒拆封。我走近些，“被討厭的勇氣”幾個字赫然在目，另一本是《積極心理學》，像是很有意思的兩本書。相比之下，我的房間則顯得單調了。我的注意力突然被一幅畫吸引了，像是剛作完的樣子。畫中，一個姑娘栽進了雪堆里，另一個姑娘在旁邊哈哈大笑。我正看著，她的聲音忽然響起：

“熟悉嗎？”

我假裝慍色：“你上次可不是這樣的。”

她故作思考的樣子：“嗯，我是該把你扶起來。”她又補充道：“然后接著笑！”

我正要開口，她忽然拿出一個精致的小鈴鐺遞給我：“這個，送你的。”我接過來，不解地看向她。她解釋說：“我媽說我像鈴鐺一樣響個沒完，你覺得呢？”我笑了笑，并未回答。

慢慢地，我們越來越形影不離。有一次我們從外面回來，發現我的桌前圍滿了人，原來是我近乎滿分的試卷被人攤開在桌面上。起初，只是一些夸贊和艷羨之聲。突然，人群中冒出一個刺耳的聲音：

“平時上課一聲不吭的，誰知道是不是抄的呢！”

人們議論紛紛，跟風的聲音接二連三出現。我雖然很生氣，卻一時不知如何才好，只是窘迫地站在那兒，低著腦袋，小聲為自己辯解：“我不是，我沒有……”

就在我急得團團轉時，又是那只小巧白皙的手突然伸出，一把將我拉到身后。我像是一只奓毛的小貓被瞬間安撫下來。

“你們有誰考過她了？你們說她抄襲，她抄誰的？”

教室里瞬間鴉雀無聲，安靜了一分鐘后，大家又小聲議論起來，這次是覺得希希說得在理，不久便散了。

本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不想希希竟被挑事的幾個人懷恨在心。一天中午，希希剛走進教室，手腕就被人一把扼住，對方滿臉氣憤：

“就是你，偷我東西！”

希希一臉不耐煩：“你瞎說什么！”然后用力掙脫她的手。

那女孩又舉起手里的東西揚了揚：“我找了好幾天了，剛剛在你桌子里發現的，大家都看見了！”

希希依舊面不改色：“我再說一遍，我沒有！”

女孩一撇嘴，眼淚已在眼中打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物證都在這里了，誰還會信你？”

希希暼了她一眼：“不請你去演戲都可惜了。誰說沒人信我？！”

我抬頭便對上了希希熾熱的目光。我頓了頓，開口道：“我……”

我話還沒出口，就被一個聲音打斷：“你相信她？”

此話一出，無數寒光匯集在我身上。女孩瞇起眼睛緊緊盯著我，全然沒有剛才委屈巴巴的模樣。我沉默了，最后還是把“相信”二字咽了回去，只是默默低下腦袋。我再抬起頭看希希的時候，發現她神情復雜，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可什么也說不出來，淚珠順著臉頰流下。我不敢再去看她，只得將頭埋得更深。女孩露出得意的笑容，她以為終于把希希的威風滅了。

第二天再見到希希時，依舊是一雙好看的杏仁眼和彎彎的柳葉眉，只是她淡靜的眼睛恍如海洋般深不見底，臉頰那一抹紅粉竟全被白皙代替，一個低馬尾松松散散地垂在腦后，此刻白大衣卻襯得她多了幾分清冷。她看向我的眼神帶著陌生的冷漠。

后來證實希希沒有偷東西。大家都像沒發生過這件事一樣正常生活著，包括對我一如既往的冷淡和忽視。可我再也沒和希希說過一句話，我知道我失去了她。我每天都在回憶和希希的點點滴滴。

一陣寒風掠過，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那不知道被丟到哪兒去的鈴鐺，在我拼命想找回時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所以，我只能呆呆地望著空空的桌面，那上面原有一個小鈴鐺，是希希送的。

（指導教師 程 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