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網聯車上路，有“法”管了

周麗娜

7月8日，深圳，街頭無人駕駛車輛

《深圳經濟特區智能網聯汽車管理條例》（以下簡稱《條例》）經深圳市人大常委會會議審議通過，2022年8月1日開始正式施行。

這是國內首部關于智能網聯汽車管理的法規，也是國內首次對智能網聯汽車的準入登記、上路行駛、法律責任等事項作出具體規定。深圳成為全國首個以立法形式規范智能網聯汽車管理的城市。

中國汽車工業協會秘書長助理兼技術部部長王耀告訴《瞭望東方周刊》，當前我國智能網聯汽車發展面臨法律法規制度不完善、發生交通事故時責任認定規則不明、相關網絡安全和數據保護缺乏監管等諸多法律問題。對此，《條例》分別從道路測試和示范應用、準入和登記、使用管理、車路協同基礎設施、網絡安全和數據保護等多方面進行了詳細規定。《條例》的出臺填補了我國智能網聯汽車法律空白，并為后續中央及各地方政府的政策法規制定提供重要參考依據。

《條例》對有無駕駛人不同情況進行明確劃分，有利于消除社會對智能網聯汽車行車安全和道路通行秩序的擔憂，有助于廣大用戶接受無人駕駛技術和智能網聯汽車，增強大眾對智能網聯汽車規模化應用的信心。

“深圳《條例》先行先試，對其他城市和地區將起到示范作用。”王耀說。

中商產業研究院預測，2022年我國智能網聯汽車產業規模將超過3500億元。在智能網聯汽車賽道上，此次深圳憑借經濟特區立法權出臺《條例》，為城市之間的激烈競逐更添了一把火。

破冰之舉

我國對機動車產品進入市場實行準入管理制度，智能網聯汽車產業目前仍處于大規模研發投入階段，其要像傳統機動車一樣上市，制定相應的產品標準是重要前提。

深圳市交通運輸局智慧交通處副處長楊東龍表示，只有實現了商業化落地，智能網聯汽車才能真正從科研測試走向規模化銷售，才能使相關企業從主要靠資本投入走向商業盈利，才能助力傳統運輸方式全面轉向智能化、網聯化。

楊東龍認為，智能網聯汽車產業商業化落地，除了技術發展水平制約，還有整個體系的運行規則制約。因為無論是汽車產品準入，還是駕駛、管理政策，都是基于人類作為駕駛主體的。

《條例》規定：智能網聯汽車在列入國家汽車產品目錄或者深圳市智能網聯汽車產品目錄，并取得相關準入后即可銷售;經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登記，可以上道路行駛;經交通運輸部門許可，可以從事道路運輸經營活動。

小馬智行副總裁、廣深研發中心負責人莫璐怡告訴《瞭望東方周刊》，該規定為智能網聯汽車商業化提供了合法合規的路徑，對行業發展具有劃時代意義。目前，國內高級別自動駕駛大多還處于道路測試和示范應用的階段，《條例》中對高級別自動駕駛的定義、區級全域開放的相應表述，以及產品準入、事故及違章認定機制等樹立了先行先試的典范。

“這絕對是一次里程碑事件。”新石器無人車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余恩源告訴《瞭望東方周刊》，《條例》為自動駕駛行業的法規政策出臺起到了“破冰”作用，將大大加速相關產業商業化落地進程。

區分有無駕駛人

智能網聯汽車交通事故的責任認定一直存在爭議，王耀認為，隨著技術不斷發展，智能網聯汽車在運行過程中會出現車輛自主駕駛的情況，原來針對傳統汽車的法律制度及監管模式已不能完全適應新時代汽車產業的需要。

深圳市人大常委會表示，為最大程度地保障其他交通參與者的安全和知情權，《條例》在責任劃分方面進行了明確，分為有駕駛人和無駕駛人兩種情況。針對有駕駛人的智能網聯汽車發生交通違法或有責任的事故，參照現行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規處理，由駕駛人承擔違法和賠償責任;完全自動駕駛的智能網聯汽車在無駕駛人期間發生交通安全違法或造成損害，由車輛所有人、管理人承擔賠償責任，但對違法行為人的處罰不適用駕駛人記分等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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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輛的整個生命周期中，如何處理個人敏感信息數據，怎么避免軟件升級中的漏洞，怎樣形成數據信息的安全共享，以及合規地讓汽車數據升值，這些都離不開行業標準的指導。

同時，智能網聯汽車發生交通事故，因汽車存在缺陷造成損害的，車輛駕駛人或者所有人、管理人依照規定賠償后，可以依法向生產者、銷售者要求賠償。

莫璐怡告訴本刊記者，此次對智能網聯汽車的事故及違章認定規定對現有《道路交通安全法》基于有人駕駛的設定進行了有效補充，也為未來高級別自動駕駛的駕駛人、運營主體和所有者合法權益提供了保障，為規范自動駕駛行業發展提供了借鑒。

《條例》明確完全自動駕駛的智能網聯汽車可以不配備駕駛人。這是國內首次明確規定允許車內不配備駕駛員的自動駕駛，開辟了完全自動無人駕駛應用的先河。王耀認為，目前完全自動駕駛智能網聯汽車只能在劃定區域、路段，不適用于普通市民駕駛相關車型上路的情況，與徹底開放無人化運營還有一定距離，但這已是當前技術和立法環境下，折中方案里的最優解，對自動駕駛車輛和功能的商業化落地將起到明顯推動作用。

“《條例》對有無駕駛人不同情況的明確劃分，有利于消除社會對智能網聯汽車行車安全和道路通行秩序的擔憂，有助于廣大用戶接受無人駕駛技術和智能網聯汽車，增強大眾對智能網聯汽車規模化應用的信心。”王耀說。

合理安全使用數據

“從自動駕駛技術進步角度來看，以目前人工智能水平，我們還需要海量的大數據訓練集幫助企業優化自動駕駛算法策略。”王耀說。

智能網聯汽車數據合理利用和隱私安全是社會廣泛關注的熱點。《條例》中鼓勵開放共享車路協同基礎設施的數據信息、通信網絡等資源，但是涉及國家安全、公共安全、個人信息的數據除外。

為加強數據保護，《條例》規定智能網聯汽車相關企業應當制定數據安全管理制度和隱私保護方案，并將存儲數據的服務器設在中國境內。未經批準，不得向境外傳輸、轉移相關數據信息。禁止利用智能網聯汽車非法收集、處理、利用個人信息、與本車輛行駛和交通安全無關的信息和涉及國家安全的信息。

電子科技大學嵌入式軟件工程中心主任、TIAA網絡安全委員會秘書長羅蕾告訴《瞭望東方周刊》，數據是汽車數字化、智能化的基礎，也是重要的產業發展驅動力。《條例》出臺意味著可以合法合規地使用和保護智能網聯汽車數據，對于行業監管、產業鏈發展都很有意義。

“在車輛的整個生命周期中，如何處理個人敏感信息數據，怎么避免軟件升級中的漏洞，怎樣形成數據信息的安全共享，以及合規地讓汽車數據升值，這些都離不開行業標準的指導。”羅蕾認為，加速形成汽車數據安全的標準體系尤其是行業標準體系，是加速智能網聯汽車發展的重要支撐。對于重要數據和敏感數據，需要依靠完善的數據分級分類管理體系和必要的技術手段做好安全防護，避免數據和隱私的安全風險。

城市競跑智能網聯

根據統計，2021年深圳智能網聯汽車產業的營業收入為1066億元。

4月25日，在北京經濟開發區，一輛“主駕無人、副駕駛配備安全員”的無人駕駛車在道路上行駛（彭子洋/ 攝）

近期發布的《深圳市人民政府關于發展壯大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和培育發展未來產業的意見》表明，智能網聯汽車產業已被正式納入深圳加快發展的20大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

《深圳市培育發展智能網聯汽車產業集群行動計劃（2022-2025年）》提出，到2025年，深圳智能網聯汽車產業營業收入達到2000億元，形成10家以上營收超百億元企業和20家以上營收超10億元企業的戰略梯隊。

為搶占智能網聯汽車產業發展先機，深圳策馬揚鞭，其他城市也沒有放松。

7月1日，廣州公布的《廣州市智能網聯與新能源汽車產業鏈高質量發展三年行動計劃（2022-2024年）》提出，到2024年，初步建成以企業創新為主體、以自主可控為導向的智能網聯與新能源汽車全產業鏈群。

7月8日，上海市政府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將大力發展智能網聯汽車、智能機器人、虛擬現實交互、智能家居、智能穿戴等智能終端。目標到2025年，智能終端產業規模突破7000億元，打造10款以上爆款智能網聯汽車。

6月2日，北京發布《關于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促進本市先進制造業平穩運行的若干措施》，提出持續推進高級別自動駕駛示范區3.0建設，深入實踐網聯云控技術路線，實現500平方公里覆蓋，為智能網聯汽車應用場景商業化落地和中間產品推廣應用提供城市級工程試驗平臺。

2022年6月份，武漢、長沙、鄭州、成都、天津等城市也發布相關智能網聯汽車發展文件。《武漢市交通強國建設試點實施方案》提出，用3到5年形成累計500公里的智能網聯汽車和智能交通測試道路。《長沙市智能網聯汽車道路測試與示范應用管理細則（試行）V4.0》明確了從道路測試、示范應用到示范運營的推進路徑，增加了道路測試與示范應用牌照互認內容。

長沙這份新的行業規范標準允許智能駕駛汽車從示范應用到示范運營。湖南湘江智能科技創新中心有限公司董事長謝國富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在湘江新區的梅溪湖、洋湖兩大區域目前已經開啟了自動駕駛出租車示范應用，共計開放站點311個，開放道路175公里，為區域內的居民、學生、務工人員提供出行服務。

長沙《實施細則4.0》的另一大看點是，推動全國各大測試區測試結果認證互通。在其他省市具備道路測試資格的測試主體，經過長沙的認定流程即可獲得在長沙的測試資格。

中汽院智能網聯汽車檢測中心（湖南）有限公司總經理李朝斌告訴《瞭望東方周刊》，重慶、山東、海南已經確定測試結果認證互通，河南也在積極推進中。

智能網聯汽車產業政策利好不斷釋放，哪些城市能搶占先機？既要拼前瞻占位的短跑速度，也要拼吸引人才、培育產業生態等馬拉松長跑的實力。“智能網聯汽車產業關聯信息通信、互聯網、人工智能、無人駕駛、汽車等眾多領域，是較為復雜的生態體系，打造一個互融互通、價值共享、合作共贏的產業生態，政策是重要保障。”王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