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分析視角下的濟南近代建筑保護策略研究

摘要：膠濟鐵路這條鐵路動脈的出現(xiàn)深刻影響了沿線城市的社會、經(jīng)濟和文化面貌。濟南作為終點城市，誕生了一批兼具西方技術與中國元素的近代民族式建筑，這些建筑融合了外來文化與戰(zhàn)爭文化。膠濟鐵路濟南站作為濟南近代歷史的見證者之一，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文章從歷史沿革、建筑本體、價值分析的角度切入，闡釋膠濟鐵路濟南站的歷史文化價值、科學技術價值、藝術審美價值和社會經(jīng)濟價值，提出針對性保護策略，以期為誕生于相似背景下的近代建筑的更新、保護和利用提供參考。

關鍵詞：濟南；近代建筑；膠濟鐵路濟南站；建筑本體；價值分析

中圖分類號：TU-8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15-0-04

0 引言

濟南作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之一，城區(qū)內(nèi)散布著眾多近代歷史建筑，這些建筑是濟南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其進行價值評估，有助于增強人們保護舊建筑的意識，加深人們對濟南老建筑的了解。改建老建筑的風潮由來已久，即利用原有建筑本體，融入現(xiàn)代化的材料或結構，為觀者帶來一場“歷史與現(xiàn)代”碰撞的視聽盛宴。全面合理的價值評估為研究、保護和利用這些建筑提供了可靠的理論依據(jù)，這對整個濟南市的未來發(fā)展都有重要的實踐意義。

目前，大多數(shù)研究都聚焦于膠濟鐵路本身，對沿路開設的站點則一筆帶過，或是僅僅以田野調(diào)查的方式整理歸納相關信息，很少對膠濟鐵路濟南站的歷史沿革和建筑價值進行進一步分析和闡釋，極具針對性的保護策略更是少有提及。本文的基礎資料來源有三：其一，濟南市膠濟鐵路博物館中展示的文檔和圖片；其二，對膠濟鐵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進行訪談后獲得的一手資料；其三，其他理論研究者對膠濟鐵路和膠濟鐵路濟南站的研究資料。

1 歷史沿革

19世紀末20世紀初，德國有著極大的占據(jù)海外市場和建立殖民地的欲望，對我國山東一帶豐富的礦產(chǎn)資源垂涎欲滴。1897年，德國強行霸占膠州灣，次年逼迫清政府簽訂了《中德膠澳租借條約》，掠奪了膠濟鐵路的修筑和經(jīng)營權、沿線礦產(chǎn)開采權和山東全省的投資優(yōu)先權。1899年，德政府在濟南經(jīng)一緯五路口購買了一片長1850 m、寬300 m的土地，開始修建膠濟鐵路并設立山東鐵路公司，膠濟鐵路濟南站的設計和建造由此開始［1］。

隨著膠濟鐵路的建成，膠濟鐵路濟南站通車并投入使用。這是一座單層中西合璧式的建筑，整體較為質(zhì)樸，沒有太多的裝飾和雕刻。或許是因為德國人搶占資源的想法過于迫切，站點并未經(jīng)過精心設計，從設計、材料選用到裝修都比較粗糙，并且相關的圖紙史實資料十分稀少。1908年，中國方面想要獲得鐵路的控制權，于是決定在膠濟鐵路濟南府西站北側另建車站（日后被拆除），原有的膠濟鐵路濟南站便顯得十分落魄，德方因此擴建了膠濟鐵路濟南站［2］。從歷史照片可以看出，此次擴建投入了很多精力和成本，建筑師引入了當時十分時髦的元素：老虎窗、弧形窗、坡屋頂、多立克柱式等。1912年，膠濟鐵路濟南站重新建造，然而青島戰(zhàn)爭的爆發(fā)使這座還未完成的建筑落入了日本帝國主義的手中，如今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的火車站便是經(jīng)過日本政府改建之后的模樣。1940年，膠濟鐵路濟南站被改造為辦公場地。1995年，膠濟鐵路濟南站被列為第二批市級文物保護單位，2006年被列為第三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2013年被列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如今，它靜靜地坐落在濟南市中心，成為人們了解這段歷史的重要窗口。

2 建筑本體

作為德國鐵路公司一展能力的平臺，膠濟鐵路濟南站采用了具有德國特點的新古典主義建筑風格，這類風格的建筑在我國存在的實例較少。本文從平面、立面和細部對建筑本體進行深入探析，這些特征構成了膠濟鐵路濟南站的獨特性，也為其保護策略的提出提供了參考和依據(jù)。

2.1 平面分析

膠濟鐵路濟南站平面圖呈一字形，中部的入口略微向外突出，坐北朝南，建筑面積達2525㎡，包含售票、值班、候車大廳、貴賓室、餐廳、旅館、辦公等功能室，是膠濟鐵路沿線規(guī)模最大的火車站。南側建筑主入口為三進拱門，進入大門，映入眼簾的就是門廳，左手邊為售票處，右手邊為值班人員的辦公室，再往北走是候車大廳，空間高大寬闊，中央有6根貼面石柱，墻面下層是水紋花崗巖貼面，地面是由條石拼貼而成的精美圖案。站點的流線合理清晰，候車大廳可以由入口直接通向站臺，人流在此處開始向兩側分散，左側為旅館和辦公部分，右側為一等票的候車廳和餐廳，不同乘客從這兩個候車室可以分別入站，互不干擾。

然而，日軍占領之后對該建筑進行了部分改造，用木構架把整個建筑分成了兩層，原本兩側互不相通的東西副樓被生硬地聯(lián)系起來，此次改造對原有的風格和結構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日軍增添的木梁架在結構上存在極大的不合理性，導致整座建筑處于風險之中。后來，人民鐵路機關對其進行了多次加固維修，試圖保全已經(jīng)彎曲變形的木梁架。

2.2 立面分析

膠濟鐵路濟南站立面全長61.5 m，采用了“縱三段橫三段”的立面構圖手法［2］，這是典型的新古典主義風格建筑的特征。建筑墻體運用灰黃色的巨型條石，基礎部分則采用灰白色的蘑菇石，屋頂統(tǒng)一采用暗紅色，整體呈現(xiàn)非常和諧的色調(diào)。

在縱向三段式構圖中，三段并非等距，兩側附樓采用了非對稱的形式，東側副樓為一層，共兩組開窗，西側附樓為兩層，共七組開窗，門窗的數(shù)量呼應了建筑本身的大小，因此整個建筑的東西兩側在富有變化的同時又具有很強的整體性。中央的入口空間在平面上略微向外突出，立面上高于兩側的標高，南北兩側均增加了3組圖案各異的彩色玻璃窗。南側二層豎立著6根愛奧尼柱，柱礎下方有一層蘑菇基石，進一步強調(diào)了下方的入口空間。

此外，墻體上還增加了裝飾和雕刻，遠看氣勢宏偉，近看精致優(yōu)雅。在橫向三段式構圖中，東西副樓的上中下分別是紅色的坡屋頂、墻面和蘑菇石；中間主樓部分的上中下分別是坡屋頂、時鐘和檐部，屋頂?shù)男问脚c兩側有一定區(qū)分，中間的屋面呈四錐形，四條邊線匯聚于頂點，而兩側的屋面則更加平緩。時鐘作為整個建筑的標志性設計，構成了建筑的視覺中心點，強調(diào)了中間入口空間的統(tǒng)治性地位。

2.3 細部分析

2.3.1 門窗

膠濟鐵路濟南站建筑的門窗結構合理，細部設計精美，充分體現(xiàn)了當時的技藝水平。經(jīng)過統(tǒng)計后，可分為以下四類。其一為拱券式門，位于主入口處，共有三個門洞，無過多裝飾，中間的主門寬2 m、高3.7 m；兩側門相同，寬1.8 m、高3.6 m。其二為普通窗，主要位于西側的旅館和辦公部分區(qū)域，每層均由一個共同的樣式來做統(tǒng)領，首層是用橫向的構件將窗戶分成上下兩個部分，二層是毫無裝飾的普通窗戶，所有窗臺均向外側有一定角度的傾斜，有利于雨水的快速排出。其三為老虎窗，共11個，窗戶上檐的曲線造型與下方的幾何形建筑形成鮮明對比，老虎窗的存在極大地改善了建筑內(nèi)部的采光和通風條件。其四為弧形窗，位于建筑的主立面東側，是普通窗的變形形式，5個構件把窗戶劃分成上下兩段，在視覺上縮小了這些窗戶，尺度更加親人。

2.3.2 地面拼花

建筑的候車大廳有5組十字拼花，中間是代表圓形的太陽和四周的三角形，采用大理石材質(zhì)。其他空間的地面以木頭為主，附加小部分的大理石。德國人作為基督徒，地面的拼花設計正是他們文化和信仰的充分展現(xiàn)。

2.3.3 柱式

建筑主入口上方坐落著6根高5.26 m、直徑0.77 m的愛奧尼柱，柱體纖細優(yōu)美，由柱頭、柱身和柱礎構成，柱頭下方有明顯的愛奧尼柱式獨有的渦卷裝飾，柱身無凹槽，由此減少了陽光投射后產(chǎn)生的體積感。這6根柱子并不是均勻分布的，不同的柱間距宛若音樂中的強弱音，兩側采用雙柱的形式，尾端加強形成重音，增強了節(jié)奏感和韻律感。從建筑整體角度來說，這些柱子與上方的時鐘共同構成了視覺中心，成為膠濟鐵路濟南站最具辨識度的建筑細部。

2.3.4 墻基和勒腳

整座建筑之所以呈現(xiàn)出如此和諧統(tǒng)一的狀態(tài)，與其中的共同元素是分不開的，灰白色的蘑菇基石就是這樣的存在。三個入口門洞的兩側均鋪設了9層蘑菇石，每層高0.42 m，從而形成了堅實穩(wěn)重的基座。值得一提的是，這9層蘑菇石之間并未完全貼合，而是留有一定的空隙［3］，這滿足了建筑材料熱脹冷縮和排水的需求，同時也不至于使基座顯得過于沉悶。墻基由沉重到輕盈、由緊密到疏松，這些特質(zhì)使建筑本身的結構更加合理。

3 價值分析

3.1 歷史文化價值

“建筑遺產(chǎn)由于其特有的規(guī)模、型制、布局、細部處理以及與周邊環(huán)境和城市的空間關系，蘊含著明確的、特有的、真實的歷史信息。”［4］正是這些歷史信息的存在把人們與過去聯(lián)系在了一起。膠濟鐵路記錄了20世紀初的那段屈辱歷史，反映了時代特征，也見證了山東省的經(jīng)濟發(fā)展和工業(yè)水平提升。膠濟鐵路濟南站是城市化進程的見證，其誕生使各種資源都能夠被運送到所需之處，大大縮短了花在交通上的時間。如今它就像一位滄桑的老人，保護這段歷史就是在保護整個民族的歷史，同時可以將前人艱苦奮斗、英勇抵抗的精神傳遞給后人。

3.2 科學技術價值

近代建筑反映了特定時期的科技水平，德軍和日軍的侵占帶來了先進的科學技術和建造工藝。科學技術價值主要體現(xiàn)在建筑材料、結構形式、施工技藝、建造技術、建筑設備、建筑思想和理念等方面。時任膠濟鐵路工程師的錫樂巴（Heinrich Hildebrand）認

為，木枕并不適合用于中國，堅持采用鋼枕，且全部的鋼枕材料均由德國工廠提供。鋼枕兩端彎曲、呈燕翅狀，在鋪設軌道時，采用懸空式的鋼軌接頭，膠濟鐵路是當時使用鋼枕線路最長的線路。這些寶貴的鋼枕如今就靜靜地躺在膠濟鐵路博物館中供游客觀賞。

3.3 藝術審美價值

藝術審美價值是指建筑遺產(chǎn)特有的空間和色彩構成、平立面構圖、材料的肌理和質(zhì)感、結構形式、建造工藝以及細部構造和圖案中保留的美學特質(zhì)［5］。膠濟鐵路濟南站中的磚石、大理石、蘑菇石、愛奧尼柱式、彩色玻璃窗等建筑元素都體現(xiàn)了特定時期的建筑藝術風格和審美文化，極具表現(xiàn)力的建筑空間、結構、材料和色彩使其成為濟南市的一張名片，濟南人得以借助實體建筑將這段歷史傳達給后人和游客。該建筑具有的歷史感和親和力，為建筑本體以及濟南市博得了更多的關注。

3.4 社會經(jīng)濟價值

除了前述三點基本價值之外，近代建筑由于仍處在正常使用的生命周期內(nèi)，與周邊的城市環(huán)境和居民生活緊密相連，所以往往具有特殊的附屬價值，即社會經(jīng)濟價值。膠濟鐵路濟南站建筑本身的結構、材料和基礎設施保存相對完整，因此，只需略微改進就可以滿足現(xiàn)代化的使用需求。從經(jīng)濟角度來說，這大大縮短了建設周期，降低了建造成本，從而能夠達到節(jié)約資源和避免環(huán)境污染的目的，為舊建筑注入活力。膠濟鐵路濟南站如今是城市的重要地標之一，除了本身具有的建筑遺產(chǎn)價值之外，它還帶動了周邊產(chǎn)業(yè)的發(fā)展，使這片老城區(qū)煥發(fā)新的活力。站點附近還開設了一家主題書店，將咖啡廳、觀影廳等功能置入其中，通過圖片、影片、書籍、插畫等多種形式展現(xiàn)了膠濟鐵路的歷史風采。

4 保護策略

4.1 整舊如舊

建筑遺產(chǎn)的外觀是保護改造過程中十分重要的一個內(nèi)容。膠濟鐵路濟南站的外部元素忠實地反映了西方戰(zhàn)爭文化入侵下的建筑風格，建筑本身所承載的歷史信息和藝術特征使其成為濟南近代史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因此，使建筑圍合體保持原始狀態(tài)至關重要。墻體、頂棚和門窗的修復應采用相同的材料，目的是實現(xiàn)對建筑最原始狀態(tài)的保護［6］。自日本侵占濟南并對建筑進行加建改建后，該建筑結構就一直存在不合理的問題，部分梁因受力過大已經(jīng)彎曲，針對此類問題，應全方位評估建筑的結構，考量原有的施工技術，根據(jù)節(jié)點所在位置和現(xiàn)狀，結合歷史文獻和原有圖紙對其進行加固處理。因此，對建筑的外觀與材料來說，應盡可能地保存或恢復原狀，保護建筑的真實性和完整性，對建筑結構的評估和改善也能最大限度地延長現(xiàn)存構筑物的壽命。

4.2 新舊共存

新舊共存的對比方法是將建筑的舊有元素和新建元素有機結合，使新元素與舊元素形成對比，兩種元素在同一建筑體中共存，共同組織建筑的新立面，創(chuàng)造一個新舊元素共存和相互對比的建筑新形象［7］。一些木構件由于時間太久出現(xiàn)腐朽，需要定期更換，以保證整體結構的穩(wěn)定性，用同種木質(zhì)材料替換是最為穩(wěn)妥的辦法。而直接運用新的現(xiàn)代化材料，突出新元素的存在，使新舊元素之間形成強烈對比，會讓人耳目一新。此外，對建筑外部受損嚴重的磚石應進行最大限度的修復，實在無法使用的可以打磨成粉，重新加工后再補充墻體空缺的部分。

4.3 整體延續(xù)

《威尼斯憲章》中提到，建筑遺產(chǎn)的價值應放在時間線中看待，建造最初時的價值固然重要，在時代變遷中增添和去除的東西也同樣重要。膠濟鐵路濟南站所有者的更替使得建筑最終呈現(xiàn)出風格雜糅、材料混合的狀態(tài)，建筑在大體上保持了西方古典復興風格，但在平面布局和結構材料等方面，又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當時日本的建構特點和建筑風格。因此，要對兩個時期的建造分別進行分析和判定，采用綜合的方法，使兩種風格共存，使不同時間的歷史印記得以保留。

5 結語

濟南作為一座歷史底蘊深厚的城市，遭受過外來文化與侵略者的入侵，隨后又經(jīng)歷了洶涌的現(xiàn)代化浪潮，而膠濟鐵路濟南站作為這一歷史進程的重要參與者和見證者，承載了豐富的歷史信息。現(xiàn)代化進程的不斷加速使眾多建筑遺產(chǎn)面臨拆除衰落的窘境，膠濟鐵路濟南站具有多元的價值內(nèi)涵和獨特的藝術特征，對其的保護和再利用意義重大。在當下的城市發(fā)展過程中，人們必須認識到近代建筑遺產(chǎn)的特殊性，其與城市的大規(guī)模更新并不存在無法調(diào)和的矛盾，可以通過科學的手段、合理的價值評估和適當?shù)慕ㄔ旃に噷崿F(xiàn)兩者的統(tǒng)一。

參考文獻：

［1］ 張潤武.圖說濟南老建筑：近代卷［M］.濟南：濟南出版社，2007：117-120.

［2］ 倪博研.濟南近代鐵路建筑遺產(chǎn)研究［D］.北京：北京建筑大學，2019.

［3］ 張復合，劉亦師.中國近代建筑研究與保護（十）［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6：283-291.

［4］ 林學軍，李桂文，桂秀玲.濟南近現(xiàn)代膠濟鐵路建筑的歷史文化價值［J］.建筑，2011（10）：76-77.

［5］ 宋剛，楊昌鳴.近現(xiàn)代建筑遺產(chǎn)價值評估體系再研究［J］.建筑學報，2013（S2）：198-201.

［6］ 朱向東，薛磊.歷史建筑遺產(chǎn)保護中的科學技術價值評定初探［J］.山西建筑，2007（35）：1-2.

［7］ 賈超.文化線路視角下膠濟鐵路建筑遺產(chǎn)的研究與保護［D］.濟南：山東建筑大學，2014.

作者簡介：李俊賢（1996—），女，河南鄭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建筑歷史理論與遺產(chǎn)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