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革命還將“逆天改命”？

劉燕薇

在不遠的將來，綠色革命的三大技術已然難以為繼。

人類真的能在現代化科技的幫助下，無度地利用自然資源嗎？

菲律賓Laguna，國際水稻研究所附近的稻田

俄烏沖突讓糧食危機成為高頻詞，農業重新回到都市人的視野。

不同于工業革命，農業革命很少被人提及，但它又是人類生存發展的基礎。大家熟知的新石器革命，就是人類的第一次農業革命。一萬多年前，地球進入冰河紀末期，全球溫度逐步升高，為第一次農業革命創造了必要的自然條件。

人類最早的種植活動，始于居住在兩河流域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地區的部落。幾千年內，農耕和畜牧業逐漸成熟，人類漸漸遠離原始打獵和游牧的生活方式，演變成在固定地定居的群體。農耕的發展也促進了文字的形成，為人類走向文明奠定了基礎。

抗病毒的高產小麥

1973年在中國浙江余姚發現的河姆渡遺址，證明了中國人早在7000年前就已開始水稻種植。在此前后，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早期人類，用石頭打磨出各種日常用具，如打火石、錘子、斧子、箭頭，及宰殺獵物的刀子等，從而開啟了人類作為高級動物進化的篇章。

18世紀的工業革命，先將西方國家從手工作坊和傳統農耕方式，帶入一個大規模生產的時代，再向亞洲國家傳播開來。而在工業革命的基礎上，發源于19世紀中葉的肥料革命，被視為“第二次農業革命”。

余姚河姆渡遺址，以及發現的工具

到了20世紀中葉，在美國洛克菲勒、福特基金的雄厚資金，及美國高校的技術和人才的鼎力相助下，1943年美國農學家諾曼開啟了墨西哥農業項目：在墨西哥進行各種種植試驗。

有了雄厚的資金支持，墨西哥政府也建立了國際玉米小麥增產中心—抗病毒的高產小麥最終問世。

試驗早期，墨西哥還是個糧食進口國，而到了1965年，墨西哥的糧食產量已提高4倍，開始出口糧食。這就開啟了人類歷史上第三次農業革命：綠色革命。諾曼（Norman E. Borlaug）因此成為1970年度的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

墨西哥的成功，吸引來更多機構和財團，諸如世界銀行及美國國際開發署。諾曼利用福特提供的資金，又在印度建立實驗室，新技術再次成功提高了農作物產量。

到了1980年代，綠色革命在中國、印度以及其他一些南亞國家都得到普及推廣。加上國際財團和當地小額貸款的資助，發展中國家里更多的莊稼戶，能夠負擔起種植所需的雜交種子、化肥、殺蟲劑的開銷，種植業開始鳥槍換炮。

綠色革命三大技術核心

1980年代，全球范圍內農產品收成大幅提高，唯一例外的是非洲國家：80年代初，有環保組織反對一切非天然方式的種植，聯合起來抵制諾曼在非洲做實驗，敦促大財團及世界銀行停止對其實驗的贊助;還對西歐各國政府施壓，迫使其停止對非洲供應化肥。

但在1984年埃塞俄比亞大饑荒發生后，大部分非洲國家同樣面臨嚴重的饑荒問題。日本船運工業基金主席力邀并出資支持諾曼出入非洲。

總而言之，綠色革命的三大技術核心，是我們已經熟知的有控制的灌溉、化肥和殺蟲劑的使用，以及轉基因農產品。

以色列引以為傲的滴灌技術，也是綠色革命期間的成果。這種技術節約了人工和水源，但投資大，需將水管與每一顆植物連接，以平均及緩慢的速度將蓄水直接引到植物的根部。

為確保農作物的產量和健康成長，農民們對控制在發達國家手中的殺蟲劑、化肥、大型農耕設備，產生了絕對的依賴。

諾曼·布勞格獲得1970年度諾貝爾和平獎

轉基因產品更能抵抗惡劣天氣，適應化肥，產量自然也高出很多。雖說過去幾十年中，大量研究表明轉基因糧食無害，但其仍遭到很多國家的抵制。轉基因產品對人類乃至整個生態循環到底是禍是福，還沒有一個令人信服的定論。

但在歷經了為期10年的實驗后，俄羅斯于2016年宣布禁止市場上的轉基因動植物。

減少了農作物的多樣性

綠色革命無疑解決了全世界大部分地區人民的溫飽問題。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時，人類也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和平年代。但農業并非從此高枕無憂，而生態惡化也在潛滋暗長地威脅人類的未來。

干旱和水源是影響農作物收成的首要因素。墨西哥在綠色革命的20年間，為配合諾曼，政府斥巨資修建大壩和各種基礎設施，將水資源引入農田，將更多的土地改造成可耕地。伴隨而來的代價是水資源緊缺、土地沙化、森林急劇退化等。

當殺蟲劑、化肥和轉基因農作物，對整個生態循環和人類的副作用越來越凸顯時，諾曼受到更多環保主義者、社會學者甚至營養學家的批評。

學者們還批評他引導的綠色革命，實際上加大了世界糧食分布不均以及社會分化，減少了農作物的多樣性;墨西哥綠色革命的受益者，說到底還是以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國家;而印度對三大新技術的投資，恰好抵消了農產品利潤的增幅。

面對指責，諾曼說：“這些指責我的人們，都是坐在華盛頓或布魯塞爾的舒適辦公室中，從不知饑餓為何滋味的精英人士，從未見過為拖拉機、化肥、水源而心急如焚的農民們，而我在第三世界國家連續工作了50年。”

關于轉基因產品，他說：“轉基因只是在世界可耕地日益減少的情況下，用來提高糧食產量，并不是為了創造烏托邦理想國。”

諾曼于2005年說，世界糧食產量必須在2050年繼續翻倍，才能養活日益增長的人口—但是，綠色革命的三大技術已然難以為繼。人類真的能在現代化科技的幫助下，無度地利用自然資源嗎？產出問題和諸多不可逆的后遺癥，又該如何得到解決？12BEE208-20E9-48D0-BDA0-F4E3A3D71D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