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鵬
(云南振滇社會組織發展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021)
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按照“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總要求,實施鄉村振興戰略。2020 年3 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決戰決勝脫貧攻堅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指出,“要推進全面脫貧與鄉村振興有效銜接”。2021 年2 月25 日,國務院直屬機構國家鄉村振興局成立,預示著黨中央和國務院有關脫貧攻堅的工作全面轉向了鄉村振興的五大領域,我國“三農”工作進入發展新階段。
從國家發展戰略延續上看,鄉村振興戰略對全面脫貧而言是承上啟下的關系,也是我國貫徹新發展理念、推動全域實現共同富裕的統一。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為了從根本上解決我國現階段的社會主要矛盾,加速鄉村發展、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是必然選擇。在我國鄉村振興戰略中,少數民族地區、邊疆地區、中西部山區等地區是戰略實施重點區域。目前,學界就如何推進少數民族地區鄉村振興主要圍繞以下領域開展研究。
一是從各維度對國家鄉村振興戰略進行深入解讀,分析鄉村發展的歷史包袱和當下挑戰,從國家層面探討鄉村振興的重要性。
二是聚焦鄉村振興的人才策略,對西部地區吸引人才、留住人才、匯聚人才進行探討,對少數民族地區培育新人才進行分析,認為鄉村振興的人才戰略實施離不開黨組織人才隊伍的建設。
三是鄉村振興的產業推動,鄉村旅游是推動少數民族地區產業發展的重要一環,挖掘出適合本地區自身稟賦的產業,建議民族地區用好、用活地方性民族文化和民族傳承資源,逐漸形成富有特色的地方旅游產業。
四是聚焦鄉村振興的路徑方法,在分析鄉村振興面臨的產業匱乏、人才流失、生態破壞等現存問題之后,提出優化鄉村產業發展、提升現代治理能力、拓展農業附加功能的發展路徑。
五是鄉村振興的整體謀劃,提出少數民族地區鄉村地區需要探索鄉鎮化建設路徑,逐漸形成具有中西部特色的鄉村建設成效,而不是對東部地區的簡單復制。
整體上看,我國鄉村無論是自然資源稟賦和社會屬性,還是經濟發展水平和社會發展環境,都存在明顯的地區化差異,特別是少數民族地區還面臨文化、風俗、觀念等差異。少數民族地區對鄉村振興的要求具有本土邏輯,需要立足國情、省情和鄉情,宏觀上建立中國特色的鄉村振興的制度框架,微觀上需要針對特質鄉村提出針對性、差異化的發展路徑,實現農村美、農業強、農民富的“三個必須”目標。云南省鄉村振興工作具有邊疆、民族、山區等特點,吸引了很多社會組織的目光,是社會組織開展參與鄉村振興的一塊天然而又獨特的土地,也是中國西部地區鄉村振興主戰場之一。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過程中,不僅國際社會組織介入了云南省鄉村振興工作中,國內及云南省本土社會組織也深入其中。
Z 組織成立于2014 年5 月,是由十余位社會組織評估專家發起成立的云南省第一家研究社會組織發展的省級研究機構,Z 組織致力于對社會組織治理結構、功能發揮、規范運作、健康發展等一系列問題進行學術研究及理論探索;開展各類行業社團公益活動策劃,為社會組織提供與社會組織治理優化相關的咨詢服務;為各類社會組織培訓專業人才,提高社會組織的服務水平和質量;購買社會服務,配合政府相關部門開展與社會組織管理規范、科學運作相關的公益培訓活動。
S 村隸屬香格迪慶州香格里拉市H 鎮,距鎮政府所在地15 km,山路陡峭險峻,出行極為不便。現有農戶400 余戶,有鄉村人口2 000 余人,從事第一產業人數1 000 余人。S 村主要面臨以下發展困境。
一是生存條件惡劣。該村地處海拔高寒地帶,居住環境惡劣,且由于居民分散居住,協同管理及幫扶較為困難。
二是經濟發展較差。該村高海拔自然環境使得農作物產量低,加之交通不便利,整體經濟發展水平H鎮最低。
三是村民教育水平低。村民平均受教育水平在所屬鄉鎮中最低,文化素質不高也使得村民經濟收入來源單一,生活水平低于H 鎮內其他村。
社會組織代表農民參與鄉村產業發展和生態環境改善,能體現農民的主體地位,增強農民的合作意識和理念,激發鄉村振興的內生動力。Z 組織通過社會工作助力少數民族特困地區鄉村振興,以優勢視角、增能賦權和社會支持作為理論依據,依托在H 鎮建立的社工站對S 村寨現實情況進行系統分析,探尋社會工作助力少數民族特困地區鄉村振興的可行性和必要性,在少數民族特困地區現階段的扶貧成果基礎上開展綜合社會工作服務,根據村民的實際需求進行分類調整和有序指導,撬動鄉村的內生動力。
2.3.1 缺少可持續性產業
Z 組織在調研中發現,S 村總體特點是少數民族多、寒冷時期多、高山多,導致貧困面廣、需求大、服務對象多,S 村以分散的小農經濟為主,主要種植魔芋等農作物,散養一些牛、豬、雞、羊、蜜蜂、魚等。但是S村的經濟作物缺乏科學化種植和規劃,受市場波動較大。而當地政府牽頭成立的合作社大多流于形式,沒有真正發揮作用,管理松散,本地村民很難參與到合作社之中。
2.3.2 缺少致富帶頭人
S 村人員結構失調,人才缺乏和流失嚴重,受傳統思想、群體行為影響等多方面因素影響,很多青少年未完成九年義務教育便輟學外出務工。同時,S 村僅有一些兒童、婦女和老人居家,使得村產業發展緩慢、培養力度不足、培養體系不健全,加之政府財政支持不足,導致人才培養力度不夠、農業投入力度不足和技術推廣不到位。村莊內部缺乏真正懂種植、養殖以及對村莊發展有熱情、有想法的帶頭人。
2.3.3 缺少精神文化生活
S 村中許多年輕人外出務工,大多數一年回來一次,老人基本上只能在家里看電視,生活過得非常單調。老人平時只能通過電話、微信與孩子溝通,盡管可以通過視頻及電話和家人交流,但缺少面對面交流溝通,難免有孤獨感。同時S 村里娛樂、學習資源缺乏,留守婦女閑暇之余只能聚集聊天,孩子們做完作業只能看電視或玩手機,精神生活十分匱乏。
在國家民政部、云南省民政廳、迪慶州民政局、香格里拉市民政局的支持下,Z 組織在S 村搭建“基層黨委+村委會+駐村干部+社工+志愿者”的服務團隊模式,通過建立社工站深入參與鄉村振興服務,把社工站定位為聯系服務群眾的“最后一公里”,主要承擔基層政府與群眾間相互聯系的“連心橋”角色,培育鄉村自治組織,激發少數民族村莊活力及內生動力,實現村內村外資源聯動,提升村民的自身技能,多維度推進鄉村振興組織實施。
2.4.1 以專業服務為基礎,激發村莊活力
一是面向兒童提供服務。通過當地學校推薦和S村駐村社工的實地家庭探訪,確定困境兒童,并向他們捐贈文具用品、運動鞋等用品,與學校洽談開展兒童興趣拓展活動、關愛困難兒童活動課程的相關事宜,以點帶面,覆蓋到兒童的家庭,開展一些親子游戲,促進家庭關系改善,提升親子關系的融洽度。
二是面向留守婦女提供服務。選派社工邀請專業婦科醫生到村給當地的婦女講述關于一些常見婦科病的癥狀、預防和治療措施,同時還現場為婦女們檢查身體。經過前期調研,發現部分婦女對刺繡、家政及基本的電腦操作等領域感興趣,選派社工邀請相關領域的專家進行技能培訓,以增強婦女的自信心,促進其技能提升。
三是面向留守老人提供服務。老人服務的重點內容主要有陪伴關愛、生活幫扶、老人的社會參與社會融合等,選派社工與駐村干部深入了解S 村少數民族老人、留守老人、困難老人以及困難家庭的生活情況,針對不同類型的老人開展與之需求相適應的活動。
2.4.2 培育鄉村自治組織,活化鄉村文化
Z 組織通過組建S 村村民自助互助小組,以參與式的方法介入和開展一系列服務,提高村民的積極性,激發村民的內生動力。依托于村莊內部組織,開展社區居民聯誼活動,重建鄰里關系,在社區內營造良好的情感支持及互助氛圍,構建鄰里支持系統。
一是開設社區骨干小組。主要由村委會帶頭組建,在駐村社工的支持下,協助村民共同規劃小組經濟發展和人居環境建設,同時協助鄉村培養社區帶頭人,在確定鄉村社區帶頭人的基礎上,村內大小事務由社區帶頭人組織村民一起討論、協商解決。
二是娛樂型自治組織。駐村社工融入少數民族村莊,在尊重當地民族習俗的基礎上引導村民自己參與挖掘社區文化,把飲食活動、文體活動、藝術活動等與鄉村生活相結合,在一些民族節慶日開展社區活動,活躍鄉村氛圍,豐富村民的日常生活,激發村莊活力,提升村民的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協助成立“老年合唱文藝活動隊”,組建舞蹈隊、文藝隊,自由編排少數民族歌曲、舞蹈,村民組織表演,為農村社區將要開展的以少數民族同胞互助為主題的幫扶互助活動打下良好的基礎。
2.4.3 以生計服務為契機,撬動鄉村的內生動力
產業幫扶是提高村民收入和鞏固扶貧效果的保障。在各級民政局的支持及政府已有產業扶持的基礎上,Z 組織以社工服務站為依托聯動駐村干部、村委會、村莊帶頭人等助力少數民族村莊脫貧。社會工作結合S 村實際情況與擬支持農戶就下一步深度種植、養殖發展以及社區骨干培養計劃進行討論,優化產業支持方式,提高村民參與積極性。
一是培養本土人才,推動藏區社工隊伍建設。在州級層面,推動迪慶州社會工作孵化服務中心、香格里拉市社會服務工作中心、德欽縣社會工作服務中心、維西縣社會工作服務中心等機構成立,依托機構協助培育至少15 名本土少數民族社工。在村級層面,邀請專業人士入村提供農業發展、農業管理、農業種植、養殖等相關知識指導。組織村民骨干外出學習、考察市場,增強村民參與感,拓寬村民骨干視野,培育村民骨干20 余名。協助成立村內農業研發小組,通過村民骨干帶領村民參與產業發展各模塊,開發本村特色產品。
二是社工扎根村莊,調動村民內生動力。Z 組織的駐村社工同村民們構建信任關系,以村莊需求為指引,依托村民自身優勢和村莊現有資源優勢,深度梳理少數民族村莊的需求和資源系統,挖掘村莊能人,調動村莊少數民族群眾參與鄉村振興的積極性。同時基于村莊資源、文化優勢、社區支持網絡推動村莊自組織,調動少數民族村莊發展的內生動力。
三是培育社區組織,凝聚村莊治理力量。駐村社工基于村莊人文優勢、地理優勢、環境優勢、政策支持等特點,培育村莊鄰里互助類社區社會組織和產業發展合作社,引導社區社會組織開展合作養殖、特色種植等生計活動。首先是建立養殖合作社,改變以往單戶養羊、牛、豬、雞的做法,搭建村民互助合作的生計發展方式,整合村莊勞動力,提高經濟效益。其次是建立養蜂聯盟,村民自制蜂桶,社工鏈接資源提供技術支持,村內技術共享、蜂源共享、蜜源共享。再次是改變跟風種植中藥材的方式,以“人無我有,人有我優,人優我專”的理念,結合當地自然優勢,采摘山中籽種培育特色農產品雪山、當歸,形成地方品牌。
四是整合社會資源,打通產品銷售渠道。首先是搭建城鄉互助的銷售平臺,以昆明市城市街道社工站及社區社工站為平臺,組織義賣、農產品銷售以協助少數民族村莊的產業發展。其次是運用“線上+線下”相結合的銷售模式,帶領少數民族村民骨干聯絡各類批發市場、農貿市場、生態農產品店鋪的商家對農戶商品進行采購,同時進行互聯網商城、直播平臺、外賣平臺的搭建,拓寬土特產銷售渠道,全力做好農產品產銷對接、市場開拓等工作。再次是組團帶領少數民族骨干外出交流學習,協助村民對接產品銷售信息,掌握相關市場行情,結合本村實際情況制訂有效的行動計劃和措施。
Z 組織通過培養S 村本土鄉村社會工作人才和培育社區社會組織,形成長效的可持續發展模式。社工通過在S 村持續扎根,拉近和村民的關系,聯動基層干部,挖掘培養少數民族青年社工,有效整合當地社會資源,積極引入資金、技術支持,建立了“民政牽頭、多方聯動、村民參與”的工作模式。
一是農作物種植方面。S 村某小組的雪當歸種植規模從0.2 hm增加到1 hm,產量從2019 年的0.6 t增至2020 年的1.6 t,創造近20 萬元收入。
二是牲畜養殖方面。S 村兩個村小組牛養殖數量達到600 多頭,羊養殖數量達到3 000 多只;同時S 村養蜂合作小組蜂箱規模由零散幾十箱擴大到2 000 箱,年度蜂蜜銷售1.25 t,農戶增收25 萬元。
Z 組織以社會工作專業服務為抓手,整合社會資源,為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發展注入生機。Z 組織通過依靠黨委政府力量,社工駐村加強與基層政府部門的溝通合作,積極地鏈接社會資源服務少數民族鄉村,發揮社會工作機構的專業優勢,建立社工參與邊疆鄉村振興的服務機制,發揮村莊主體意識,以參與式的理念和方法助推邊疆基層治理長效化。
社會組織參與鄉村振興應通過匯聚政府、企業、高校、村民、慈善組織等各種社會力量形成協同機制,圍繞鄉村產業等5 個領域推進鄉村振興工作的開展,從Z 組織推動S 村發展經驗上看,社會組織參與鄉村振興可從以下維度開展工作。
Z 組織成立后,最先開展的社會工作是面向地震災區的村莊提供社會支持服務,之后在服務鄉村發展進程中,機構從項目化運作發展到部門化運作。Z 組織現在已成為省內具有一定知名度的城鄉社區服務機構,通過為云南省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產業發展引入和培育人才,逐漸摸索出參與鄉村振興的模式。Z 組織的成功一定程度上得益于機構自身建設的調整優化,從服務鄉村災區,到服務城市社區,再到協助地州孵化培育社會組織和社工人才,Z 組織在各級民政部門的指導下服務好城鄉社區建設的同時,從組織培育、產業幫扶和人才建設入手,駐扎鄉村,深度挖掘鄉村自身發展動力,協助村民發揮主體作用,建設好美麗鄉村。目前,Z 組織內部設立綜合辦公室、縣域發展部、技術支持部、項目服務部、社會企業部等各職能部門,人員配備充足、部門設置齊全、組織架構合理。通過在服務過程中不斷優化機構內部管理,根據城鄉發展需求不斷調整服務方向。
Z 組織的發起人都是來自省內高校及相關機構的專家學者,在社會組織及社會服務領域具有一定的行業影響力,而Z 組織秘書處執行團隊也擁有豐富的社會工作經驗,能夠獲得相關政府的認可并給予資源和政策支持。同時,由于Z 組織在服務過程中重視地州政府關系維護,重視項目服務成效及品牌塑造,使得Z 組織在行業內不斷構筑影響力,帶動組織得到社會的認可和信任,各項服務工作得以順利開展。
Z 組織與云南民族大學、云南大學、昆明學院等省內高校均有合作關系,與中國農業大學、中國扶貧基金會等外部資源機構也有合作,能夠較好整合并利用資源服務城鄉社區,推進相關服務的落地實施。同時,借助高校、專家、公益組織形成的專業城鄉服務志愿隊伍獲取專業化無償服務,積極與云南網、中國社會工作等媒體合作,提高了機構輿論影響力,有利于吸引匯聚更多社會力量和資源加入鄉村振興服務工作之中。
Z 組織在鄉村振興中作為多元主體利益的協調者,能夠較好推進各方利益實現,獲得多方共贏的良好效果。Z 組織作為獨立的第三方力量,在地州層面,協助當地有關政府從無到有建立起組織培育和人才培育體系;在市縣層面,通過項目引入和組織幫扶,提升了當地社工人才隊伍服務能力和項目承接能力;在鄉村層面,通過社區自組織培育、鄉村骨干挖掘與培育、產業引導與幫扶等提升鄉村發展水平;在機構自身層面,提升了機構服務鄉村的能力及影響力。
Z 組織在參與推進S 村發展鄉村產業過程中,探索出“社會組織+外部資源+社區能人”的融合發展模式。社會組織通過入駐社工方式,培育鄉村自我組織能力,通過鏈接省外基金會資源,引入適宜當地發展的產業,通過幫助社區能人外出學習交流,提升能人的帶動作用,依托資源整合作用在鄉村內部形成了內生驅動力,一定程度上幫助少數民族地區探索鄉村振興的實現路徑。可見,缺乏內生動力的鄉村需要外部資源的介入,但是形成內生動力才是鄉村振興的根本,也是鄉村可持續發展的內在推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