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菲
(西安外國語大學 中國語言文學學院,西安 710100)
從古至今,天空始終高懸于眾生之頂。人們日夜所見之物無不籠罩在其下。因為它高不可攀的特性給人以極大的想象空間,除本義為“日月星辰所處的空間概念”外,人們也用它來指稱萬物的主宰或者是大自然。由此產生的諸多文化內涵又在文字上留下痕跡,使得“天”的異體字眾多,呈現出多種多樣的“樣貌”形態,為探尋其中的文化內涵提供了橋梁。
《異體字字典》共收有以下三十個異體字:

在搜集“天”之異體字時,本文依據的是臺灣省國語推行委員會于2003年頒布的漢字字形資料庫——《異體字字典》。本字典所收文字正體與異體合并計算,總計約為十萬字,為當前整理中國文字的最大規模字形語料庫。軟件在內容上匯整六十二種古今字書文獻相應的異體字形,為進一步對異體字形進行逐字考證提供了可靠依據。


從文獻中可以看出,這個異體字正是武則天為確立統治地位所造的新字。其下還有,,,,五字。五個異體字在典籍中亦被當做武后所造的新字。但《唐武后改字考》這篇文章對其進行了質疑:


“昔者圣人因陰陽以統天地。夫有形者生于無形,則天地安從生?……清輕者上為天,濁重者下為地,中和氣者為人;故天地含精,萬物化生。”[7]




圖1 唐代碧落碑文






象形字中本無“太”字,只有“大”。人們在“大”字下添加符號,造出了指事字“太”。造太的目的是別大小之“大”。“大”與“太”本義一致也。由“太”字的產生可以看出,在碑文傳刻之中對古文天字進行筆畫的增減十分合理。
二是不少“太”字的組詞就與“天”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如“太虛幻境”(天上虛幻的境界)、“太清”(天空)、“太乙”(古代形成天地萬物的元氣)。


何九盈于《漢字文化學》中提到:“某些異體字的產生是由于構字的背景不同。有的是文化制度不同,有的是物質器具發生了變革……”[29]異體字則是學者們研究這些文化制度或是物質器具上的“不同”和“變異”的最好證據。
按照這種劃分方式,前文將“天”異體字分為十組,對八種異構字進行分析,得到的文化信息如下:
《說文解字》說出了古人理解的“天”:“顛也,至高無上。”[30]顛就是頭頂。從頭頂一直延伸到無窮遠處。組字是由早期的甲骨字形楷化而來的,字形突出了人的頭部,象征著人眼視界對天空的無限延伸。
古人認為天是天下萬物的主宰,也就是“上帝”。世間一切,無論是四時寒暑、雷電風雨、草木禽獸、人間社會都由天來主宰,天決定一切事物的命運。
由于它的神秘感與不可知,人們便把它當成神來崇拜,從而出現了自然崇拜中的天崇拜。遠古時代所崇拜的“天”,對我們祖先的影響是巨大的,它以文字的形式保留在了文化和潛意識的底層,這是一種歷史性傳承。我們今天可以從天的組異體字形體中異化突出的頭部以及與祭天有關的一系列示部字發現它的蹤跡。


這種思維方式不同于西方解剖現象抓取本質的抽象思維,而是通過類似事物性狀、屬性的概括,從具體的事物入手,總結提煉。它是我國古人常用的思維方式,體現了古人觀察自然界種種現象以及客觀規律的獨特角度。




這種“天”的異體字中所蘊含的佛教思想,一直延續到其后的歷朝歷代的文學作品中。如《儒林外史》第四十一回:“又有極大的法船,……超度這些孤魂升天。”[34]這里的“天”代指的正是佛教神靈所住之地的觀念。
天作為隱性信仰隱藏在道教與佛教背后,將不同的宗教教義與信仰整合為一個體系。無論哪個朝代、哪種宗教思想占據主體地位,皇帝始終自稱為“天子”就是最好的明證。由此可見,古代“天”字與宗教的糾葛之深。

圖2 北魏張正子為亡父母合葬立鎮墓石上形道符

本文通過對《異體字字典》中“天”字三十個異體字的字形來源進行考據與分析,發現“天”字的異體字中所蘊含的文化信息共有四處:古人對天的原始崇拜;人類早期的取象思維方式;道教的陰陽之說與佛教的“西天極樂世界”說;武周政權的統治狀況。從文章中不難發現,我國古代先民們自古就有探索宇宙的欲望。他們對生命的自然過程,以及天、地、人相互感應的關系有著深入的思考和獨特的理解。
“天”字異體字中多樣的文化遺存說明了在中國人的文化中,“天”是如此的重要,它是國人的信仰與精神歸宿。“天”字所承載的是一種負有歷史使命的民族精神,它必將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下去,永不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