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企關系與財務風險的內在關系分析

陳玥

構建以雙方互利為基礎的穩健銀企關系對財務風險控制至關重要，其影響著企業持續經營甚至宏觀經濟增長;而企業財務風險的緩解則會優化銀企關系。傳統的財務風險指標下，企業經營失敗的風險沒有真正被描述出來。基于營運資金保障的財務風險認為，規避風險需使營業活動所創造的資金和籌資性流動負債滿足營運資金需求。重構的財務風險視角下，穩健的銀企關系可以在多方面為企業融資提供便利，充分及時補足營業活動創造資金與營運資金需求落差，降低財務風險;而低風險的企業通過營業活動擴充現金流，提高自身征信水平，并以增量存款惠及銀行，優化銀企關系。本文有別于基于償債能力的財務風險及立足于企業利益單方面視角下的銀企關系，嘗試對銀企關系與企業財務風險及其內在聯系展開相對系統的探討。

一、銀企關系

（一）銀企關系概念

銀企關系既指企業與銀行在整個社會經濟活動中基于資金的廣義聯結，也包括微觀企業與銀行在貨幣、信息等資源上的相互關聯。在銀企關系的發展進程中，很多因素會促使銀行與企業在追求自身利益的過程中對銀企關系進行調整。首先，當企業的產權結構變動時，資源在銀行和企業之間的分配以及分配風險會發生變化，銀企關系就會有所改變;其次，信息不對稱程度發生改變時，銀企雙方站在各自立場上都要盡量使交易成本最小化，減少信息的不對稱，在這個過程中，銀企關系就會發生重新調整;再其次，企業的組織形式變化也會影響銀行對信貸活動中自身風險的預判，對銀企關系產生影響。對于銀企關系的衡量主要從關系的維持時間、存在關系的銀行數目、關系深度、高管聯系等角度定義。在這樣的關聯下，企業與銀行構成共進退的整體，是經濟發展中重要關系之一，對銀行和企業的發展都具有重要意義。

（二）銀企關系成立基礎

銀行與企業構建聯系，雙方基于自身利益均具有一定動機，即關系的構建對于雙方應當是“雙贏”的。

1.銀行角度。①信息獲取動機。當銀行為企業提供貸款時，會對其財務、經營狀況、信用等信息有所要求，以免由于企業不按時還款造成銀行自身的損失。而事實上，客戶信息的真實反映不但包括財務報表等可識別信息，也包括不可識別的內部信息，同時影響著企業商業信用的研判。當銀行與企業建立聯系后，銀行可以獲得一定的內部信息，避免將款項借給信用不佳或還款風險大的客戶。②成本靈活性動機。當銀行向企業提供貸款時通常具有一定成本，如當市場不景氣時，可能并不適合為企業提供款項，但由于銀企關系的存在，兩者之間的合作是一種長久關系，銀行可以基于這種關系提供貸款，而此時放出借款的所支付的成本可以在長期合作中收回，即成本的長期平均，因此成本具有一定的靈活性。③合約合理性動機。合約作為制約手段，保護銀行的資金安全。當企業與銀行不存在聯結時，合約的制定相對程式化。而當兩者存在比較穩定的關系時，銀行可以根據企業之前借款項目的償還水平和既往投資項目的實現程度決定下一個合約的細節，此外，當銀企關系存在時，銀行實際上長期承擔起監督者的作用，在企業具有不合理的投資計劃時，銀行可以通過談判的形式從合約的角度對企業進行約束。④業務保障動機。盡管銀行貸款是企業籌集流動負債的首選和主要對象，但其并非唯一路徑，尤其是隨著其他金融業的發展，銀行的業務已經受到擠壓，銀企關系則提供了業務保障的渠道，已經同銀行建立聯系的企業由于可以據此獲取一部分優惠更愿意選擇銀行借款作為自己的籌資渠道，最終實現對銀行的業務保障。

2.企業角度。①緩解信息不對稱動機。信息不對稱是對企業及時獲取所需資金的重要威脅，尤其是新成立的企業及中小企業，財務報表等有形的反映財務及經營狀況的證據并不十分完備，這時就會存在一定的融資約束，但是具備銀企關系的企業有機會通過緩解這種信息不對稱進而獲得關系貸款。②彌補宏觀經濟影響動機。當宏觀經濟不景氣時，整個金融市場都存在資金緊張的問題，這時從其他渠道獲取資金的可能性或數量會大大減少，銀企關系帶來的關系借款可以一定程度緩解整體經濟形勢下的資金緊張。③資金獲取便利性動機。已有實證研究表明銀企關系的建立最終可以通過降低成本、簡化獲得條件，延長貸款期限等方面為企業及時獲得所需資金提供便利。④自身信用形象提升動機。存在銀企關系時，外界可以識別到該企業“信用良好，財務風險較低”等信息，在這樣的信息傳播下，有利于企業進一步從其他渠道籌集所需資金，整體促進企業發展。同時，建立穩定的銀企關系一方面防止企業內部信息的外溢，也為融資提供了時間優勢，最終提高企業競爭力。

（三）銀企關系模式

銀企關系經過長期發展，其表現模式主要可分為“松散型”銀企關系與“緊湊型”銀企關系。

1.“松散型”銀企關系。松散的銀企關系最主要的特征在于兩者的關聯程度較弱，雙方的交易都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在市場化較為發達的環境下，企業和銀行的運行都有獨立的第三方機構進行監督，所以雙方并不存在密切的監督關系。由于銀行與企業的獨立性較高，銀行不會關注企業的長期資金來源。企業某一時期出現資金需求時，和銀行建立信貸交易，銀行在借貸期間僅出于對自身的風險的考量對企業進行監督。

2.“緊湊型”銀企關系。“緊湊型”銀企關系中銀行與企業相互持有彼此股份，構成統一的整體，其所有權分離性更低，因此企業銀行對企業的監督是持續且長遠的。由于銀行和企業二者構成利益共享虧損同擔的共同體，銀行作為金融機構也不僅單純起到為企業提供資金的作用，而是在投資、管理、咨詢、擔保等諸多方面為企業提供一體化服務。這種長期穩定的銀企關系使銀行對企業的關注點不是聚焦于短期表現而是需要對企業的長期運營更加重視。

3.銀企關系模式對比。對比而言，兩種銀企關系各有優勢。從長遠發展的角度，松散性的銀企關系僅關注企業近期的財務狀況，不利于企業的長期發展，而緊湊性的銀企關系可以克服這一弱點;從信息不對稱的角度，短暫的借貸關系無法使銀行對企業進行深入了解，會造成較大的交易成本;而從財務危機的角度，緊密的銀企關系使銀行不能在企業的金融危機中獨善其身，而松散性的銀企關系使社會整體風險較小;同時，從信息保密的角度，由于銀企關系密切，緊湊性的銀企關系下企業會由于內部信息的分享在一定程度上更難以脫離和銀行的聯系。

二、企業財務風險

（一）傳統財務風險不足

狹義財務風險指債務到期時無法按時對本金和利息進行償還的風險，盡管廣義上對財務風險的界定涵蓋整個財務活動過程，但傳統的財務風險指標仍多聚焦于企業償債能力。而現實中，很多企業在傳統財務指標評價中盡管被評為較高風險，但其仍能持續經營，這就說明傳統的財務風險的評價其實存在一定的扭曲。

（二）重構的財務風險

事實上，如果企業籌集的資本可以滿足企業營運資金的需要，企業就可以正常經營下去，這決定了財務風險的核心。營運資金作為經營活動及投資活動的保障，其正確界定應該為流動資產與營業活動流動負債之差，其構成來源為籌資性流動負債、長期負債和所有者權益。與之對應，原有的營業資金概念應當被稱為營業資本。基于以上分析，企業應對財務風險而籌措資金主要可通過兩種途徑：一是營運資本，二是籌資性流動負債。營運資本作為企業長期的資金，來自于企業營業全過程，相比于籌資性流動負債具有更小的償還壓力。根據基于經營風險的營運資金籌資優序理論，企業應當通過營業活動本身獲取所需資金，不足部分使用銀行貸款籌資性流動負債補足。

（三）財務風險內容

根據重構的財務風險，財務風險的內容來自于籌資、經營、投資全過程。首先，企業開展營業活動需要籌資，籌集資金一方面可以來自企業的所有者財富，另一方面則來自債務籌資。前者風險體現在能否順利籌資到這部分資金存在不確定性，后者風險體現在企業沒有足夠的資金對債務還本付息的可能，這種情況下企業將會付出更大的代價，如信用成本和違約成本等。其次，企業既可以對企業內部經營項目進行投資，也可以在企業外部進行投資，前者風險包括在經營不善及決策偏誤時造成的收益落差，或者受到外界環境的影響造成項目無法正常運行的狀況。后者風險體現于傳統意義上投資于外部項目的收益不確定性。再其次，資金回收是繼籌資活動和內外部投資活動后的最后環節，投資收益的收回金額與其能否轉變為企業可以自由運用的貨幣資金存在不確定性，同樣存在風險。收益的運用與分配進一步影響籌資活動，在流程層面形成閉環。

（四）財務風險影響因素

根據對財務風險的重新界定，構成其評價核心的營運資金來源有兩種，據此影響因素也可以概括為兩方面。一方面，從營業活動創造資金來看，企業自身的盈利能力和發展潛力是企業獲取這部分資金的重要基礎，供應鏈關系也是這一資金來源的重要保障。另一方面，上述途徑在流程上存在相對連續性，當其不足以滿足需要時，就要及時、足額地尋求銀行貸款為主的正式渠道融資，獲取籌資性流動負債，以抵補營業活動創造資金與營運資金之間差額。這種途徑下的財務風險既取決于籌資的質量及數量，又取決于籌資期限、利率及客觀可獲得性，很大程度上受到銀企關系狀況的影響。

三、銀企關系與企業財務風險的內在聯系

（一）銀企關系對財務風險的影響

如上文所述，企業規避財務風險需使營業活動產生資金與籌資性流動負債之和滿足營運資金需求，后者作為外界資金來源，在流程上相對獨立且靈活，其充足與否決定著前者壓力大小。當企業可以及時、充足獲取籌資性流動負債時，就可以有效防范資金不足以正常營運造成的財務風險。在此過程中，銀行貸款作為主流籌資渠道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銀企關系的存在，影響著所需資金的獲得難度及獲得成本。

首先，從維系時間角度，銀企關系維系時間越長，銀行對企業狀況越了解，降低了信息不對稱程度和企業道德風險，銀企關系越穩固，銀行基于信任越有可能降低貸款提供要求或提供優惠利率。

其次，從關系深度角度，關系深度取決于獲取特殊金融服務的占比和優惠程度，其作用機理是信息不對稱減少帶來的內部資源增加，銀行通過對企業的深度交易減弱企業融資的獲得難度，收取較低的轉移成本。

從維持關系的銀行數量角度，當企業與單獨的銀行建立銀企關系時，兩者的關系更加緊密，信息的傳遞更加通暢，減小了企業的貸款難度。但在銀行數量較少時，企業存在因與單一銀行建立借貸關系而失去談判權利導致支出更多利息的可能性。

（二）財務風險對銀企關系的反作用

重構后的財務風險既取決于營業活動產生資金的充足性，又取決于籌資性流動負債獲取的及時性與數量。

從營業活動產生資金的角度，當企業具有良好的經營能力與盈利能力時，其具有較多存量資金，同時，在經營過程中基于良好的供應鏈上下游關系，通過向供應商賒購以及向銷售商預售等手段，獲取低成本融資，減少籌資性流動負債需求，提高持有資金數量，降低財務風險。在此基礎上企業資金存量大，及時貸款償還的同時為銀行提供增量存款，提高銀行績效，穩固原有銀企關系。

從籌資性流動負債角度，當企業財務風險較大時，存在資金無法償還的可能性，不利于銀企關系的維持和發展;相反地，財務風險較小時，良好的征信記錄優化銀企關系，提高貸款額度，增進銀企合作。

四、對策與建議

（一）銀行視角

1.拓展業務深度廣度，主動建立銀企關系。良好銀企關系為銀行提供業務保障，從業務深度來說，可以對提供服務的企業數目進行拓展，基于客戶企業自身的供應鏈及營業流程，同企業的上下游企業建立銀企關系，在擴展自身業務范圍的同時，和企業財務風險構成要素中的營業活動資金建立起統一性，根源上優化企業現金流，降低企業財務風險與自身業務風險。從業務廣度來說，存在銀企關系時，銀行可以實現規模效應，擴展業務范疇。對于銀行來說，一方面可以對企業提供的業務進行擴展，即從單純的提供借貸服務轉變為多種業務結合的服務模式，提升自身業務收入，同時可以通過提供金融、咨詢顧問等服務，優化企業營業全過程，降低財務風險，實現銀企互利。

2.嚴格信用評估與資格審查，減小信貸風險。銀行要從兩方面對企業進行信用評級，以免銀企關系成立后自身利益受損。一方面嚴格對以往征信記錄進行審查，避免企業償債能力不佳造成信貸風險;另一方面通過已有聯結降低信息不對稱，調查企業營業活動狀況，避免與對信貸依賴過大的企業建立關聯關系。

（二）企業視角

1.構建良好供應商關系，拓展融資途徑。企業要運用好營業活動中的低成本融資途徑，如通過向供應鏈上游增大賒銷獲取應付賬款或向供應鏈下游提高賒購比例獲取預收賬款。這種融資途徑成本相對很低，降低了財務風險，優化了資本結構。

2.審慎行研，提高決策的科學性。企業在經營決策及投資決策前，要制定理性戰略，謹慎評估內外部投資項目獲利能力與自身資金可獲得性，必要時可聘請專業機構進行評估，以免營業活動資金供不應求的同時無法及時獲取銀行貸款為主的其他渠道融資，造成財務風險過大。

（三）政府視角

銀企關系的形成與存續以及企業財務風險都受到宏觀經濟狀況或相關宏觀政策的影響。優化銀企關系、降低企業財務風險，無論對整體經濟形勢還是銀企雙方自身都具有積極影響。政府作為宏觀調控者，可以通過優化營商環境，建立系統銀企交易保障政策，完善配套法律等手段，協助構建成熟銀企關系模式。

五、結語

總的來說，銀企關系對企業財務風險具有緩解作用，財務風險的優化緩解反哺銀企關系，銀企關系的健康存續對銀企雙方起到互利雙贏作用。但需要注意的是，從成本視角的融資優續理論看，銀行渠道融資成本相對較高，企業在經營過程中還要注重自身經營與盈利能力，構建良好供應鏈關系，從根本上降低財務風險。

（作者單位：中國海洋大學 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