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朝鮮族象帽舞研究

馬大慧 金 花

（宿遷學院體育部，江蘇 宿遷 223800）

在中國，象帽舞主要流傳于延邊朝鮮族自治州，以延邊汪清縣象帽舞開展最為普及，被稱為“象帽舞之鄉”。象帽舞歡快、喜慶，是朝鮮族人民在豐收的喜悅之中創造的珍貴精神文化食糧，既增強人們的體質、有益于身心健康，又陶冶情操、給人以美的享受，也是青年男女感情交流的活動方式，彰顯朝鮮族人民勤勞、樂觀、奔放、大氣的民族氣質。

1 象帽舞的歷史溯源

朝鮮族是一個特別的民族，他是中國境內原有的高麗人消失之后，從朝鮮半島遷徙到中國東北地區的“遷入民族”。朝鮮族遷入中國有三個比較集中的時期。對于上限時間，學者有不同的觀點，一種認為是在元明時期，一種認為起于明末清初，還有一種認為始于鴉片戰爭之后。朝鮮族遷入中國的后兩個時期，得到了學者的普遍共識，分別是國民時期和偽滿州國時期。朝鮮族特有的象帽舞也自然隨朝鮮半島人們遷入中國。朝鮮族特有的象帽舞也自然隨朝鮮半島人們遷入中國。象帽舞歷史悠久，內容豐富，考究其起源有以下三種解釋。

第一，源于古代祭祀，表達莊稼豐收時的喜悅之情。史料記載，公元前三百年，在古朝鮮辰國（指馬韓、辰韓、弁韓），中秋莊稼豐收之后，秋高氣爽，月圓之夜，整個辰國由國王帶領下舉行一種叫做“踩地神”的“祭天”儀式，以感謝上天對勞作一年勤勞人們的庇佑，希望上天來年風調雨順，不斷贈與人們用之不竭的食物，也表達人們豐收的喜悅，“盡夜飲食歌舞”。《三國志》中“魏書第三十卷烏丸鮮卑東夷倭傳”中記載：“其舞，數十人俱起相隨踏地低昂，手足相應奏節，有似鐸舞”，這里的舞蹈，就是對當代象帽舞最早的描述。隨著時間的推移，象帽舞的內涵在不斷的豐富，到了“李氏朝鮮”王朝，象帽舞已經發展成了具有良好群眾基礎和鮮明地域特色的民族傳統文體活動。毫無疑問象帽舞作為朝鮮族特有的節慶祭祀表演，文明和游戲在其中逐步推進。正如荷蘭文史學家約翰·赫伊津哈（Johan Huizingga）認為：典禮祭祀活動具有游戲的形式和本質特征，游戲推動著社會文明的進程，文化乃是以游戲的形式展現出來。

第二，源于自我保護的一種手段。古時候，兇猛的野獸特別多，而朝鮮族人們生活勞作的地域更是山林密布，老虎、狼群經常出沒，人們在野外勞作時經常會受到它們的襲擊，人們就想出了個辦法，在自己戴的帽尖上綁上大象毛，在勞動中大象毛就會不斷的晃動，使野獸害怕不敢來侵襲。

第三，源于獵取野獸時一種自我展現的慶祝形式。古代朝鮮民族人們大都以狩獵為生，如果是獵到大型的野獸，特別是大象之類猛獸，就會給予慶賀，把大象毛綁在帽尖上，左右晃動表達內心喜悅之情，同時也展現個人魅力，吸引大家的注意特別是異性。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象帽舞不再是古代人類在野外勞作時驅趕猛獸時的自我保護的方法，逐漸演化成一種對莊稼豐收及獵取野獸時一種自我展現的慶祝形式，現在已經闡釋為符號功能凸顯的朝鮮族特有的民俗健身活動。

2 象帽的制作與分類

圖1 象帽

古代象帽的制作雖然材料簡陋，種類很少，但其制作工藝并不簡單。主體部分是葫蘆，首先將其上下切成兩半，再用木頭做一個柱頭，形狀像朝鮮族珍貴的松茸蘑菇，上部分是圓球型、下部分是圓柱型，把柱頭刷上特制的耐熱、耐酸、耐堿、防腐的桐油后，牢牢地鑲嵌在葫蘆底部的中心處。接著把象帽棍固定在柱頭上，象帽棍并不是細長的棍棒，而是用牛皮制作的繩。最后把自家的窗戶紙剪成細條狀，綁在象帽棍上，象帽就做成了。為增添喜慶色彩，窗戶紙做成的“彩帶”可涂上各種顏色。

現在象帽主要制作材料是硬塑材料，彩帶主要材質是“玻璃紙”。象帽的區別就是在象帽上的裝飾和彩帶的材質及長度的差異。按照彩帶的長度不同可以分為：長象帽、中象帽、短象帽，彩帶在12m以上稱為長象帽，長度可達近30m。彩帶長度在1.5m—12m之間稱為中象帽，1.5m以下則為短象帽。線象帽、羽象帽、尾巴象帽、火花象帽等則是根據象帽上的裝飾及彩帶的材質的不同而得名的，其表演方式也各不一樣。“線象帽”也叫“十二腳象帽”，其制作工藝最為古老，一直沿用古代象帽的制作材質，即牛皮繩做成的象帽棍和窗戶紙切成的彩帶，舞動這種象帽非常有利于動作技巧的展現。“羽象帽”也叫“毛象帽”，舞動這種象帽最具藝術性，因為其象帽棍上串聯著光彩奪目的彩珠（見圖2），彩珠上又有十幾條白鷺羽毛相稱，更顯著喜慶、富貴、吉祥。“尾巴象帽”則比較活潑一些，舞者可以自由地，比較隨意歡快地甩動象帽，因為彩帶由又短又窄的窗戶紙做成，長度大約0.5m，左右晃動，輕松自如，就像尾巴搖擺。“火花象帽”舞動時極為炫目，特別是在晚上還會閃閃發光，形成無數光環，就是因為其彩帶尖上放置了數個螢火蟲，或是放一些熒光的材料。

在韓國和朝鮮，象帽的制作工藝和我們國家類似，但是象帽制作水平卻稍遜于我國，特別是在吉林省汪清縣的象帽制作達到了極高的水平，最長的象帽就誕生在那里，長度可達30m以上。

3 象帽舞價值特點

作為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朝鮮族象帽舞是一門具有獨立的文化思維和文化象征的世界級文化“藝術”，涵構舞臺性、表演性、觀賞性、健身性和創新性等價值特點。

首先，象帽舞本身也是一種體育活動，舞者以頸部轉動，帶動象帽彩帶飄動，整個身體也跟隨音樂舞動，身體的柔韌性、靈敏性、協調性得到提高，具有良好的健身價值。其次，象帽上數丈長色彩各異的彩帶在在舞者身邊起舞風揚，似彩虹、似祥云，剛中帶柔、美輪美奐，伴隨舞蹈、音樂令人們興奮不已，帶給欣賞者一種賞心悅目的審美感覺及視覺的美感，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和觀賞性。再次，象帽舞作為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2009年象帽舞成為世界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這是對其蘊含深厚歷史價值、藝術價值及文化價值的肯定，是象帽舞文化的高級形態。

此外，象帽舞作為體育、游戲、音樂、舞蹈融為一體朝鮮族農樂舞的核心舞種，凝聚了朝鮮族農樂舞的精華，象帽舞的有效繼承和創新，可以打造以象帽舞項目為品牌引領的朝鮮族體育文化產業與生態文化旅游產業的融合發展，帶來巨大的經濟價值。

4 象帽舞的基本動作與表演形式

4.1 基本動作

隨著社會的進步，人類文明的發展，象帽舞闡釋的內涵也發生了變化，雖然朝鮮族祭祀活動在當今生活中難以尋見，但象帽舞卻一直傳承至今。通過象帽舞競賽規則的制定，在日常練習過程中技術動作也不斷創新與規范，隨著游戲形式固化成型，象帽舞已經成為一項大眾健身娛樂活動，并與藝術密切結合，具有自己獨具特色的表演形式。在音樂的伴奏下進行，以舞蹈的形式表現出來，舞者以頸部轉動，帶動象帽彩帶飄動，整個身體也跟隨音樂舞動（見圖2）。

圖2 象帽舞表演

象帽舞具有很高的技巧性，甩象帽，屬于獨特的技巧表演，是象帽舞的基本動作。按照甩的方向可分為左右甩象、平甩象、抖露珠象、立象尾；按照舞動彩帶的數量可以分為單甩、雙甩、甚至三甩，按照甩的形式有站立甩、蹲甩、跪甩、撲地甩等多種。象帽尾的長度可以從不到一米一直到數十米長，所以其動作難度有不同的級別，象帽尾越長難度越高，同時伴隨不同的動作來增加難度，如甩跳結合、甩象跨步、俯身甩象等動作。專業的舞者在象帽舞的動作技巧設計上，還增添武術、芭蕾舞、街舞、雜技等元素，空翻、跳躍、鉆圈、上臺階等高難度技巧融入其中。

4.2 象帽舞的表演形式

象帽舞與藝術密切結合，在音樂的伴奏下進行，以音樂舞蹈的形式表現出來，是朝鮮族人民喜慶日子里不可或缺的節俗活動項目。音樂聲中，伴隨著歡快的歌唱、舞蹈，絢麗多彩的象帽被人們不斷地甩動，象帽上色彩炫目的彩帶在空中徐徐飛舞，剛中帶柔、美輪美奐，似彩虹、似祥云，為節日增添光彩。

喜慶節日到來時，朝鮮族各個村寨都派出訓練已久的農樂舞隊，參加本地區的慶祝活動。象帽舞是目前朝鮮族“小鼓舞”“疊羅漢”“扁鼓舞”“長鼓舞”“扇舞”“鶴舞”等農樂舞中的標志性舞蹈。“農者天下之大本”的旗幟走在舞隊的最前面，后面是總指揮，帶著小鑼，靠鑼聲來指揮整個隊伍，其余人帶著各種朝鮮族特色樂器進行伴奏、表演。農樂舞表演過程的十二個部分中，象帽舞是最后壓軸表演的，而且是群體表演，節奏明快，生氣勃勃，具有濃厚的朝鮮族風情。舞者身著民族特色服裝，樂器以鼓為主，有手鼓、小鼓、大鼓、長鼓等，按照特定的程序和步驟安排演出的，極具規約性。先甩短象帽，由一面名叫“小金”的小銅鑼引領，身背手鼓，伴以舞蹈動作；之后是在長鼓的帶領下，頭戴中象帽舞者進場，動作難度開始增加，有跨步、鉆圈、旋子、俯身翻轉等；高潮部分來自長象帽的表演，一系列的高難度動作：跳紙條、上臺階、圈人等接踵而至。舞時擺動頭部使彩帶在頭頂、身側旋轉和飛舞。舞者手中擊打著小鼓，以“喜鵲步”跳躍前進，如騰空遙射，如沖鋒向前，而頭上的彩帶不斷旋繞，技巧越高，頭上的彩帶就越長，可轉幾十圈之多。象帽舞的美在于流暢的、不間斷的及富于表現力的動作，具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

5 象帽舞的文化創新與傳承

5.1 鄉野文化轉向舞臺文化

1954年在梁泰榮為首的多位象帽舞演藝家的努力下，將內涵豐富、形式多樣的象帽舞藝術搬上舞臺，給世人以嶄新的面貌，使象帽舞由最初的鄉野文化轉向舞臺文化。文革時期，象帽舞雖然被禁止表演，但是延邊州汪清縣的朝鮮族村落里象帽舞訓練還在進行。汪清縣象帽舞隊曾多次參加全國民族民間音樂舞蹈比賽以及參與中國藝術節、國慶天安門廣場聯歡晚會等舞臺演出活動，極大地推動了象帽舞的普及與發展。2009年，汪清縣設立了朝鮮族象帽舞推廣中心，積極促進象帽舞的發掘工作和推廣工作。目前已經有30多個象帽舞培訓基地，汪清縣因推廣象帽舞而被選定為《中國民間文化藝術名鎮》。

5.2 舞臺文化延入廣場文化

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民族政策得到進一步落實，人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對健身、休閑、養生需求越來越強烈。象帽舞迎來了又一個春天——由舞臺文化開始延伸到廣場文化。朝鮮族各州、縣積極組建專業的廣場象帽舞隊，閑暇時間引導人們鍛煉身體，愉悅身心，積極開展以廣場象帽舞為特色的全民健身活動。他們還通過參加全國廣場民間舞蹈比賽、全國優秀秧歌及民間廣場舞大賽等全國性廣場舞比賽，積極推廣宣傳這項極具民族特色的民族體育活動。象帽舞雖然表演形式多樣，技術動作多變，但是無論如何變化，其目的、意義指向是明確的，即指向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5.3 傳統文化融合現代文化

進入21世紀，體育、音樂、舞蹈等多元因素完全融入到象帽舞之中。象帽舞在音樂創作、舞蹈動作、服裝設計、節目編排等諸多方面做出了全新突破，雜技、武術、秧歌、芭蕾舞、街舞等元素不斷創新改編進入到現代型的廣場象帽舞之中，體現了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融合。2012年8月5日，為慶祝吉林省延邊州建州60周年，在汪清縣綜合體育場1050人共舞象帽，成功挑戰吉尼斯世界紀錄，并獲得央視主持人王雪純頒發吉尼斯中國之夜新紀錄獎牌。這次“千人象帽舞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專門聘請了中國著名朝鮮族舞蹈家、編導許淑進行舞蹈編排，中國音協延邊分會理事、延邊歌舞團創作室副主任黃基旭編曲，在音樂創作、舞蹈動作、節目編排編入了街舞、芭蕾舞等許多現代文化因素，在服裝道具上，有傳統的手鼓、長鼓、平鼓、大鼓、大鑼、嗩吶、洞簫，還有許多現代的音響器具。在演員組成方面來自各個行業，年齡最大的76歲，最小的只有5歲。

“互聯網+”時代，正如學者M·麥克盧漢的觀點：“媒介即訊息”“媒介是人的延伸”，微信、QQ、微博等新傳播媒介的廣泛運用，不斷擴大了人類征服自然和改造世界的能力，極大地推動了象帽舞的普及與發展。象帽舞表演頻頻出現在中央電視臺的《非常6+1》《向幸福出發》《歡樂英雄》《我要上春晚》及上海東方衛視的《中國達人秀》等極具影響力的節目舞臺上，使象帽舞進入全國億萬觀眾心中，很好地傳播了這一文化活動。象帽舞在拉動地方旅游文化產業發展、促進全民健身、構建和諧社會中起著引領作用。

6 結語

經過兩千多年的發展，象帽舞伴隨著勤勞智慧的朝鮮族人們也在不斷地創新、發展，特別是在新中國成立以后，舞臺文化、廣場文化、現代文化逐漸融入到這項極具特色的民族傳統文化活動之中。象帽舞作為狩獵、農耕文化的產物，在服裝、道具、舞蹈動作與隊形方面都呈現出這一文化特點，已形成了鮮明的地域性、群體性和民俗性,它是富有朝鮮族農民精神的綜合性民俗藝術，是朝鮮族基層文化的核心。“互聯網+”時代，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傳承與保護面臨嚴峻挑戰。雖然2009年象帽舞進入《聯合國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成為世界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習主席也在不同場合多次強調：“對非物質文化遺產，我們不僅要保護，也要繼承、發揚和創新”，但是象帽舞的傳承和保護也面臨著很大的困難。首先是專業人才匱乏,人才斷檔、流失、老齡化，特別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積極推動象帽舞發展，造詣較高的那批專業人才；其次是民族傳統文化受到外來文化及社會高速發展的挑戰。后備人才的培養和建構民族傳統文化自信、認同是朝鮮族象帽舞文化藝術得以傳承的關鍵。東方學大師季羨林先生提出“21世紀必將是東方的世紀，將迎來東方文化的全面繁榮與復興”，文化復興必將發端于知識精英的文化自覺和全體民眾的文化自信。舞臺象帽舞、廣場象帽舞的出現，是現代文化與民族傳統文化的融合，是文化自信、認同的時代體現，也為象帽舞的發展帶來了新的機遇、動力與創新。與此同時，要繼續加大宣傳，積極鼓勵社會參與，設立推廣中心與保護機構，進行必要的立法保護，更好地實現中國朝鮮族象帽舞“互聯網+”時代的現代化發展與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