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毛澤東號召知識青年“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1],是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政策的轉折點。自此,知識青年下鄉的主要任務由在“廣闊天地”里“大有作為”轉變為“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本文通過分析1968至1972年遼寧省義縣七里河公社知識青年的手稿,如《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發言稿》《給知青戰友的倡議書》《關于知識青年情況匯報提綱》等,從基本生活條件、勞動生活、思想學習生活、對知青的鑒定考核、業余生活這五個方面考察他們的群體生活狀況。重點探析七里河知識青年是如何在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接受“再教育”的。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發端于20世紀50年代初在60年代初掀波瀾。在1968年12月毛澤東“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的最高指示激勵下,全國掀起大規模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從1967年至1976年,是上山下鄉運動的高潮階段[2]。這個階段具有濃厚的政治色彩,毛澤東提出“再教育”的理論,號召廣大知識青年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本文通過研究義縣七里河公社這一小區域的知青上山下鄉運動狀況,探尋知識青年的生活狀態,看他們是如何在農村生活接受“再教育”的,以及一窺上山下鄉運動最終走向衰落的原因。
一、遼寧省義縣七里河公社知識青年概況
1968年12月26日,包括義縣在內的7個縣劃歸錦州市革命委員會管轄[3]。
1968年義縣包括22個人民公社,七里河子(也稱七里河)公社為其中之一。七里河公社位于義縣正南邊緣,距縣城義州鎮22.5公里。全社地處義縣南部平原地區,西部有小面積丘陵,總面積120平方公里,有58個自然村,1970年,有17個生產大隊。
1970年11月16日,七里河公社現有知識青年502名,其中男的245名,女的257名。公社有17個生產大隊,原有67個青年點,現有39個,方便組織領導。17個大隊都建立了由大隊領導、貧下中農、五七戰士、知識青年參加的“五七”領導小組,到公社插隊落戶的下放干部(“五七戰士”)往往會與知識青年結合在一起。17個大隊都有大隊領導、貧下中農負責知識青年工作。其中16個大隊還設有“五七戰士”,也就是下放干部,專人負責帶領知識青年工作。39個青年點都建立了“五七”青年班、排的組織。這樣層層有人抓,便于加強組織領導。
二、七里河公社知識青年群體生活考察
(一)基本生活條件
公社會對知青的衣食住行有所安排,但知青更需自食其力,生活條件較為艱苦。知青面臨的困難多,如沒有合適的房子居住,距離干活的農田較遠等等。一天勞動強度較大的知識青年倒是一般可以跟社員一起吃上現成飯、大鍋飯,不用自己動手。勞動任務不太重的女知青兼做飯的任務。在穿戴上,知青們也是以樸素為宜。“講吃講穿追趕時髦”絕不是知青的作風,“艱苦樸素”才是“主基調”。知青任鳳芝就因為不愛穿一件勞動服,受到了教育。知青梁福元不愿意過艱苦的生活,平時戴手表、穿時髦毛衣、穿小白鞋,受到了批評,他表示會注意衣著,注意改造思想。出身不好的青年在上山下鄉生活中會受到一定影響。知青王淑云說,背上出身不好的包袱,思想苦悶。知青梁福元則表示,三個年頭沒有回家過春節。離家較遠或者家庭發生變故不便回家的知青,在長期的下鄉生活中過得比較辛苦,公社也提倡春節不回家,留在農村干革命。
對于少數民族下鄉知青,七里河公社也有一定的照顧安排。義縣本來就有不少少數民族,整個錦州市、乃至全省亦是如此,包括滿族、回族等。七里河公社楊戶臺大隊的5名回族青年因為飲食問題就向革委會政工組五七辦公室提交申請,申請調轉到七里河公社松林堡的回族青年點。申請書上顯示“批準”。
(二)生產勞動生活
知青的勞動任務是多樣的。首先他們要滿足自己基本的物質需求,所以他們需要跟著農民學種田,自己開荒種菜、砍柴燒火、蓋房子等等。知青之間會互相幫扶,比如女性知青幫男性知青補衣服等等。其次是幫助大隊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如拾糞、擔尿,給其他社員縫補鞋等。另外,由于知青都是青壯年勞力,七里河公社基礎性的大工程,都需要他們參與,如修建紅旗水庫、植樹造林。有200多名知識青年參加了修紅旗水庫(見上文的說明)的勞動。在建庫過程中知識青年搶險10起,有216人次參加。他們還會參加民兵訓練。知青具有一定的文化知識基礎,其中可靠的優秀分子還可能擔任民辦教師或者承擔黨團支部工作。勞動的過程也是他們與貧下中農打成一片,接受“再教育”的過程。他們的手稿中常常提到他們一開始怕苦怕累,后來克服自己的惰性,受毛主席思想的指引,圓滿完成勞動任務。
知識青年通過上山下鄉,在艱苦的環境中改造、重塑他們的世界觀,是為了防止修正主義在他們中間產生。在上山下鄉的過程中,知青和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接觸到了農村、農民和農活,同農民在生活、文化、勞動等方面逐步同化,和農民打成一片,在生產勞動中體驗到了勞動人民的艱辛,增加了同工農的感情,積累了大量實踐經驗,自身也得到了鍛煉,為他們進行思想改造提供了天然的途徑。
(三)思想學習生活
公社對于知識青年進行思想和政治路線方面的教育如下:組織知識青年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對知識青年進行黨的基本路線教育。從階級教育入手,請老貧農做憶苦思甜思想教育,激發青年牢記階級苦,不忘血淚仇。要他們記住今天的幸福是毛主席和共產黨給的,永遠跟著毛主席干革命。公社還對知識青年進行國內外大好形勢教育,通過各種教育,知識青年的三個覺悟大大提高,掀起認真讀馬列主義、毛主席著作的群眾運動。在公社開展的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上,知識青年往往在代表中占相當大的比例。
七里河公社知青需要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閱讀相關經典著作。同時,貧下中農會對他們進行憶苦思甜教育、家史教育。大隊領導會對他們進行國內外大好形勢教育。他們要參加毛主席思想學習班以及各種思想學習小組,也積極輔導其他社員學習。在實踐方面,他們會參加批判大會,在階級斗爭的“大風大浪”鍛煉自己。公社知識青年需要在各種思想學習活動上匯報自己近期的心得體會,這是直接展示思想學習成果的機會。
(四)對知識青年的鑒定考核
七里河公社知識青年沒有系統的鑒定、考核制度,一般是在大會上公開表揚表現良好的知青和點名批評犯錯誤的知青,以資鼓勵或者表示訓誡。1972年4月大荒地青年點的工作體會中就批評了犯錯誤的知青,有四名同學被壞人拉下水參與盜竊活動。還批評了部分知青找靠山,通過和干部、社員說好話拉關系以圖早日回城參加工作的行為。點出了具體的人名事例。同時,也表揚了部分表現良好的知青。
只有特殊情況下,才對知青進行個別鑒定、考核。據《對張玉珍同志的鑒定考核意見》,該《鑒定》是對已經調出公社的原下鄉知青張玉珍的工作表現進行評價。《鑒定》首先介紹張玉珍的個人情況,他是 1965年響應毛主席“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號召,到七里河公社開州大隊參加勞動。他思想積極、要求進步,能夠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積極改造世界觀,于1966年3月,從大隊調到公社工作。1966年后期,他因公社需要又由公社調出工作。《鑒定》指出他在工作中,積極肯干,不怕艱苦,哪里需要去哪里,能夠完成組織交代的工作任務。《鑒定》對張玉珍評價很高,落款是義縣七里河公社革委會。
(五)業余生活
知青日常有學唱革命歌曲,跳“忠”字舞,寫革命詩句等文藝活動。青年男女在農村朝夕相處,一起勞動,一起學習,難免產生感情。“談戀愛”悄然發生。男女知青“談戀愛”,然后成立家庭,或者與當地農民成婚,本身是不被禁止的,相反還是決心“扎根”農村的表現。但有的情況就比較復雜。1971年7月七里河公社大荒地大隊就發生了一起“戀愛風波”。
來自遼寧省撫順市撫順縣的知青王艷1968年來到七里河公社大荒地大隊插隊落戶,1971年7月她因為“戀愛對象”家庭成分不好,遇到了不小的麻煩。1971年7月21日,她在反省書里寫到,她漸漸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在兩條路線、生活斗爭中,有了覺悟,堅決同不同的階級和不同的家庭劃清界限。回到無產階級的隊伍當中來。她表示要在生活方面正確處理問題,聽毛主席的話,提倡晚婚晚育,堅決跟他(戀愛對象)家斷絕一切關系。最后她向組織提出請求希望調回撫順縣。知青也會有一定的“不合規矩”的“地下娛樂活動”。1971年2月,四合屯大隊的20名知青就因為參與聚眾打牌惹了麻煩。
由上可知,知青除革命化的生活外,也有一些頗為有趣“不合規矩”的業余生活,只是一旦“暴露”,將有不小的麻煩。知青的基本生活情況,總體來看較為艱苦,特別是對于出身不好的知青來說,是身體心理的雙重歷練。
三、結論
在生產勞動生活中,知青跟貧下中農學習耕作,主動挑糞、倒尿,這也是在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在思想學習中,知青參加大大小小的毛主席思想學習班,各種學習互助小組,在不斷的思想匯報袒露心跡中,改造自己的思想。鑒定考核的主要內容就是看知青在日常行動中和在思想表現上是否是一個合格的無產階級戰士。在業余生活中,知青還可以唱革命歌曲、排樣板戲,繼續進行“文藝”革命教育,而耐不住寂寞的知青,選擇的打牌消遣,則是被完全禁止的。“談戀愛”也要避免碰到家庭成分不好的“對象”。七里河公社知青的生活狀況應當是就近插隊落戶的知青的縮影。
參考文獻:
[1]評論員.“我們也有兩只手,不在城市里吃閑飯!”[N].《人民日報》,1968-12-22(1).
[2]劉小萌.中國知青史:1966-1980年大潮[M].當代中國出版社,2009(1).
[3]高大力,周杰,戰英客.錦州市志綜合卷(1986-2002)[M].遼寧民族出版社,2008:87.
作者簡介:黃雯(1997-),女,苗族,重慶市彭水縣,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科學社會主義與國際共產主義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