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欣怡,戈錦文
(江蘇科技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江蘇 鎮江 212003)
家庭農場是推動農戶經營向規模化經營和服務多元化發展路徑轉型,實現“穩產增收”的重要組織形式。自2013 年中央一號文件首次明確家庭農場的概念以來,中央相繼出臺《關于實施家庭農場培育計劃的指導意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和服務主體高質量發展規劃(2020—2022 年)》等一系列政策,培育和支持家庭農場發展。政策傾斜支持、市場需求推動和勞動力持續轉移,為創辦和經營家庭農場提供了空間與機遇。
截至2021 年9 月,全國家庭農場的數量已經超過380 萬個。長三角地區家庭農場蓬勃發展,江蘇省家庭農場數量為17.5 萬個,安徽省為14.3 萬個,浙江省為11 萬個,形成了“安徽郎溪”“浙江寧波”“上海松江”等典型發展模式。實地調研發現,部分家庭農場創業初期依靠政策紅利、獨特的經營模式,贏得了不錯的開端,但面臨資源約束、環境適生性不足等問題,導致可持續創業乏力。以長三角地區為例,厘清家庭農場可持續創業的瓶頸,提出針對性的突破路徑,培育家庭農場創業的持久動力,助力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家庭農場的農產品大部分會銷往市場,少部分用于家庭消費,從而出現高度的農產品凈賣,形成商品化經營。根據《中國家庭農場發展報告(2019 年)》,在長三角地區家庭農場中,采取訂單農業銷售渠道的農場占比如圖1 所示。

圖1 2018 年長三角地區及全國訂單農業銷售占比
安徽省家庭農場中采取訂單農業銷售渠道的農場占比最高,不管是種植類農場、糧食類農場還是全部農場,均超過70%,遠超全國平均水平,并在“三省一市”占比最高。
浙江省家庭農場中,采取訂單農業銷售渠道的農場占比超過全國平均水平,可見其農產品商品化程度較高。具體來看,第一,糧食類和種植類家庭農場的農產品商品化程度較高。家庭農場的農產品消費量、家庭人口等影響因素在短時間內變化不大。隨著家庭農場的規模化經營和商業化生產,農產品產量逐漸增加,會有更多農產品銷往市場,因此農產品商品化程度較高。第二,家庭農場的農產品市場銷售總值達到較高水平。2016 年浙江省家庭農場數量為29 172 個,銷售總額為136.98 億元,平均銷售額為46.90 萬元;2017 年浙江省家庭農場數量為34 983 個,銷售總額為156.30 億元,平均銷售額為44.70 萬元;2018 年浙江省家庭農場數量為36 400 個,銷售總額為215.28 億元,平均銷售額為53.40 萬元。由此可見,浙江省家庭農場銷售總額逐年增長,農產品商品化程度較高。
為貫徹落實《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浙江省響應國家數字興農號召,于2021 年6 月發布《浙江省數字鄉村建設“十四五”規劃》,聚焦鄉村產業數字化,推進數字賦能鄉村產業融合發展。據2020 年農業農村部全國數字農業農村發展水平評價結果顯示,浙江省農業生產數字化發展水平為59.5%,超出全國平均水平35.7 個百分點,數字觸網初見成效。浙江省嘉興市南湖區依托數字經濟發展優勢,推廣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人工智能,對農業生產領域實現“機器換人”,推動農業經營主體數字化轉型。部分農場采用高標準智能化溫室大棚,通過智能傳感采集數據、大數據追蹤技術實現全套智能控制。南湖區搭建了“肥藥兩制”數字化管理平臺,積極推廣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系統、數字畜牧等農業監管系統平臺的應用,探索數字化技術在農業生產領域的融合應用,扎實推進數字鄉村實踐。
2020 年12 月上海市人民政府印發《上海市推進農業高質量發展行動方案》,深化數字農業建設,夯實數字農業發展基礎。2021 年9 月,上海市嘉定區打造首個無人化農場實驗基地,利用各種無人農機對耕地、播種、田間管理、收割全程進行作業,積極開發數字化管理系統,實現了整個農業生產流程的可視化和可追溯。
家庭農場主的人力資本是影響農場經營水平、健康發展的重要因素。人力資本是個體在過往經歷中獲得的知識和經驗。家庭農場主的人力資本水平越高,經營管理能力和風險控制能力越強。家庭農場主年齡越小,意味著對新技術、新知識的接受意愿更高,對家庭農場發展起到積極影響。
據《中國家庭農場發展報告(2019 年)》統計,“三省一市”家庭農場主平均年齡處于45~48 歲。由表1可知,浙江省家庭農場主的平均年齡45.58 歲,低于全國平均年齡的45.78 歲。江蘇省、上海市和安徽省家庭農場主的平均年齡分別為46.82 歲、47.08 歲、47.44 歲,均略高于全國水平,但相較過往數據整體呈現出年輕化趨勢。

表1 “三省一市”家庭農場主樣本特征
受教育程度方面,在調查的江蘇省、浙江省、上海市和安徽省家庭農場主中,初中學歷占比分別為29.09%、31.25%、56.00%、45.45%,高中學歷占比分別為43.64%、14.58%、21.00%、28.79%。總體來看,長三角地區家庭農場主中,初中學歷和高中學歷占比最大。同時,長三角地區家庭農場主呈現年輕化、知識化的趨勢,尤其是浙江省擁有研究生學歷的家庭農場主最多。
農村土地流轉和耕地細碎化是影響長三角地區家庭農場可持續創業的重要因素。土地流轉的合約形式及期限、租金變化、整合方式均影響著家庭農場的經營規模。
在對“三省一市”調研中發現,長三角地區農民非農收入較高,對土地有著特殊情節,流轉意愿不高,加大了家庭農場土地整合難度;部分土地流出農戶合同意識較薄弱,常常私下簽訂流轉合約,導致糾紛事件層出不窮,毀約“跑路”現象頻發。據統計,2018 年上海市種植類家庭農場進行土地整理的農場占比37.50%,整理后面積增加25.00%,可見土地整合效率不高。安徽省2018 年家庭農場平均經營面積為34.29 hm,2020 年為14.035 hm,呈現下降趨勢。農地細碎化導致流轉協調成本較高,土地流轉價格逐年上漲,而家庭農場用地成本在總成本中占比較大,致使家庭農場收益縮水,經營積極性嚴重受挫。
創業能力是家庭農場主甄別市場機會、開拓市場及經營農場所必備的素質或技能,包括機會開發能力與運營管理能力。家庭農場主的創業能力是推動家庭農場持續成長的關鍵因素。家庭農場區別于小農戶的顯著特質是具有靈敏的市場洞察力、靈活的資源整合能力和企業化生產管理方式。根據實地訪談發現,部分家庭農場主缺乏對冗余或閑置資源整合的能力,囿于資源劣勢的困境,商業模式創新不足,導致產品低質量供給,經營管理不規范,無法抵御市場風險,最終以失敗告終。
江蘇省揚州市江都區家庭農場同質化競爭現象嚴重。在當地600 個家庭農場中,有近500 家是種植類家庭農場,多為種植稻米、小麥,種植過程、管理方式、營銷模式等方面大同小異,缺乏品牌塑造意識,產業融合效果不佳,導致多數家庭農場投入和產出不成正比。
上海市松江區家庭農場經營亦面臨相似的問題。2019 年,松江區家庭農場稻作面積占比達全區農田的95.7%,平均產量為585.5 kg/667 m,每戶平均凈收入12 萬元,相較監測數據中糧食類家庭農場平均純收入水平的15.99 萬元,低3.99 萬元。
家庭農場主創業能力不足,慣性選擇糧食種植單一模式,在規模擴大的過程中效率逐年下降,導致多數家庭農場損失慘重。消費需求升級和農業現代化發展,使得傳統農業生產動能逐漸減弱。單一的生產經營方式難以為家庭農場發展帶來新的增長點,迫切需要提升家庭農場主的創業能力,在動態市場中不斷轉變思路,持續創新,進行模式創新和組織化發展,促進資源整合。
家庭農場初創時期普遍缺乏市場合法性,導致家庭農場創業困難重重。調研發現,長三角地區家庭農場在抵押貸款、購買農業保險、農戶認可和得到龍頭企業訂單等方面存在障礙。
第一,貸款難度大,貸款手續煩瑣。很多家庭農場主反映,銀行、信用社等金融機構放貸額度小、抵押物要求高,很難融通資金。據調研,江蘇省很大一部分家庭農場面臨抵押物匱乏、農村信用體系和信貸網絡不完整等問題,導致部分家庭農場資金周轉困難,難以滿足生產需要。
第二,保險賠付不到位。家庭農場作為新興事物,抵御風險尤其是抵御自然風險的能力較弱,因此農業保險的作用顯得格外突出。
第三,農戶認知存在偏差。農村農業勞動者仍被傳統農業所束縛,并未充分認識到現代農業尤其是家庭農場這種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給農民帶來的機遇,很大一部分農民表示不能理解返鄉創辦家庭農場。
第四,農企聯系困難,合作較難持續。根據《中國家庭農場發展報告(2019 年)》的數據可知,全國與龍頭企業有聯系的家庭農場種植類占比29.43%,糧食類占比27.08%,全部農場占比31.23%。上海市與龍頭企業有聯系的家庭農場種植類占比6.49%,糧食類占比5.26%,全部農場占比15.00%。由此可見,上海市家庭農場農企接洽困難,難以和龍頭企業達成合作。江蘇省與龍頭企業有聯系的家庭農場種植類占比31.58%,糧食類占比32.43%,全部農場占比34.55%,盡管超過全國平均水平,但仍有65.45%的家庭農場未能與龍頭企業有聯系,極大影響了家庭農場的訂單銷售。
政府應建立和完善土地流轉制度,規范土地流轉行為,鼓勵家庭農場進行適度規模經營。規模化經營是家庭農場區別于傳統農戶的最基本特征之一。通過對江蘇省家庭農場經營情況的分析發現,家庭農場的單位收益隨著經營規模的逐漸擴大,呈現先增加、后減少的趨勢。各地應規范土地流轉,鼓勵家庭農場進行適度規模經營。
培育和發展家庭農場需要以良好的土地流轉制度為前提。在土地流轉時,要嚴格遵守國家有關法規政策,要以農民意愿優先,不得強行為之。應加強農地流轉市場建設,積極構建適合當地的農地流轉交易平臺和中介機構,制定合理的土地流轉基準價格,降低土地流轉費用。應努力推動土地買賣雙方簽訂規范的流轉合同,明確土地流轉雙方各自的權利和義務。應適當給予土地轉出方補貼,不斷完善農村的社會保障制度,提高農戶的流轉意愿。
政府應盡快開展家庭農場相關立法,為交易雙方提供法律保障。應加大對土地轉入方資金和信貸方面的支持力度,為土地轉入方提供低息貸款,緩解家庭農場資金壓力。
長三角地區的家庭農場主大部分由返鄉農民工、本地農民群體組成,創業能力不足,現代化經營理念較差,迫切需要提升該群體的創業特質。
第一,健全家庭農場主的培訓體系。建立職業農民培訓學校,構建線上、線下培訓平臺,增加全方位、全過程、多樣化的培訓手段。針對家庭農場的經營類型和創業階段,根據家庭農場主對創業知識、市場營銷知識和經營管理實踐等需求,實現精準培訓。設置反饋機制,實時跟蹤了解創業者的培訓感受和培訓效果。定期研討反饋,不斷優化培訓內容和手段,力求培訓體系具有實時性、有效性和精準性。
第二,注重理論和實踐相結合。鼓勵家庭農場主實地觀摩和學習體驗示范農場的創業成功歷程,了解如何在資源約束下進行“即興創作”,利用地緣、親緣優勢,洞察和挖掘現有資源、要素的潛在價值,實施有效的拼湊策略,打破慣性思維,嘗試開發客戶需求,進行產品創新和服務創新。在縣域范圍內營造創業創新氛圍,引導家庭農場之間交流合作,鼓勵同緯度農場橫向聯合,在政府支持下共同打造區域特色農產品,創建區域農產品品牌,促進家庭農場和區域農業整體可持續發展。
應從組織制度、市場制度、創業文化等方面,優化區域制度建設,打造良好的農場創業生態系統,提升家庭農場的市場合法性。
第一,政府要加大對農戶創業的信貸支持力度,完善農村信用體系,創新信貸擔保方式。建設全國統一的征信平臺,強化農村金融機構配套軟件的開發,將征信體系與信用獎懲機制相掛鉤。針對“貸款難”問題,應創新抵押擔保物的形式,拓寬抵押物的范圍,提高家庭農場的信貸擔保能力。應加快完善農業保險制度,拓展多渠道的農業保險,為家庭農場籌資與生產活動保駕護航。
第二,政府應盡快建立健全家庭農場相關法律體系,加快完善家庭農場注冊等級制度,確立家庭農場具有法律資格的市場經營主體地位。推進市場信息披露平臺建設,為家庭農場提供全過程信息服務。在家庭農場創立初期,為家庭農場提供有效決策;在生產過程中,為家庭農場提供運營管理、政策支撐、生產技術等各種信息和機會;在家庭農場發展步入正軌后,要幫助其開展產品宣傳及銷售,從而實現規模經營和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