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穎 王曉燕 (教授) (天津科技大學 天津 300202)
隨著我國居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人們對未來生活有了更美好的向往,更加關注社會福利。廣義的社會福利是指全體社會成員能享受的物質供給、美好環境和精神給養,而狹義的社會福利則指針對老弱病殘等特殊社會群體的物質幫助和服務。本文研究的社會福利為廣義上的社會福利,重點探究環保稅與股權激勵對其的影響。
從上世紀七十年代起,許多發達國家陸續開始以稅收作為保護環境的手段。我國也制訂了一些環境政策規范企業經濟行為、平衡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以實現社會可持續發展。2018年1月1日,環境保護稅正式實施。環保稅的征收和國家環保力度的加大可以矯正環境污染的負外部性,減少社會福利損失,對社會福利有重要的影響。
隨著我國經濟發展和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國家鼓勵發展民營企業、新興產業、服務業等,各行各業市場競爭日趨激烈。因此,股權激勵成為許多企業為吸引和留住人才、避免財務風險過高而采取的重要手段。股權激勵利用股權粘性,提高了被激勵對象工作的積極性,增強了企業凝聚力。股權激勵作為一種利潤分享計劃,在為本企業員工提供福利的同時,也促進了企業業績的提升,進而也促進了社會財富的積累,有利于社會福利的提高。
目前國內外關于上市公司股權激勵的研究大多只關注于公司層面,即股權激勵對公司業績的影響,鮮有延伸至對社會福利影響的研究。而關于環保稅對社會福利的效應研究,國內外學者普遍認為環保稅的征收會促進社會福利的增加,但主要以理論分析為主,實證研究較少。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采用面板回歸對上市公司股權激勵、環保稅以及社會福利三者之間的關系進行論證,以進一步豐富相關研究內容。
(一)企業環保稅與社會福利。現有研究中關于環保稅的福利效應多體現在稅收的激勵效應和“雙重紅利”效應等方面。李金龍、游高端(2009)等采用局部均衡分析法和一般均衡分析法,得出綠色稅收對節能減排具有正向激勵作用。Terkla(1984)、Pearce(1991)等認為環保稅的征收具有矯正市場失靈和增加稅收收入的“雙重紅利”效應。由于環境污染負外部性的存在,企業的私人成本與社會成本不一致,應根據企業排污造成的社會損害對企業征稅,以使私人成本與社會成本相等,實現資源配置帕累托最優,而環境污染外部性的內部化,也會促使企業重視清潔生產,減少污染排放。環保稅在矯正污染外部性的同時,減少了由于過低的產量水平導致的福利損失,促進社會福利的提高。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企業環保稅負大小與社會福利高低正相關。
(二)企業股權激勵與環保稅。現有研究成果中關于股權激勵和環保稅的研究并不多,但許多學者提出了有關股權激勵的負面影響,王洪濤(2011)認為股權激勵在實現其激勵作用的同時也會促使企業片面追求股價上漲,股價不能反映企業真實業績。張佳佳(2010)認為股票期權會導致企業員工收入過于懸殊,激化企業內部矛盾。因此,在合理的持股比例范圍內擁有一定的股票紅利會使持股員工將企業的經營績效與自身的利益捆綁在一起,企業業績提升引起的股票增值給他們帶來的成就感遠遠大于其基本工資帶來的滿足感。為此,股權激勵的受益員工很可能會片面追求企業業績。對加工制造業等重污染行業企業來說,片面追求企業業績意味著盲目擴大生產和銷售規模,這往往會伴隨著環境問題的爆發,企業承擔的環保稅也會隨之增加。此外,股權激勵的對象往往是企業管理層,這一政策帶來的薪資失衡難免導致生產人員、技術人員消極怠工、怠慢環境問題,也會產生環保稅額的增加。基于上述理論,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企業實施股權激勵政策會增加企業的環保稅負。
(三)企業股權激勵與社會福利。現有研究中很少有學者對公司股權激勵與社會福利的關系進行研究,多是集中于股權激勵與公司績效的探討。Mehran(1995)對153家實施股權激勵的制造業公司進行研究,結果表明,管理層持股比例和公司績效之間呈正相關關系。董斌、陳婕(2015)采用傾向評分匹配模型對我國2006—2011年所有實施股權激勵的上市公司進行分析,得出股權激勵促進企業業績的結論。因此,一方面,實施股權激勵有助于鼓勵員工為企業盈利盡職盡責,進而促進企業業績水平上升,進而拉動該企業所在地區GDP和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增加,有利于社會福利的提高。另一方面,企業的社會責任及企業產生的社會效益主要是滿足社會需求、造福公眾,因此,企業采取股權激勵在增加環保稅的同時,最終會提升社會福利。由此,本文提出以下兩個假設:
H3:企業實施股權激勵政策對社會福利高低有正向影響。
H4:環保稅在股權激勵對社會福利的影響中起到了中介效應。
(一)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環保稅的納稅人為在我國境內直接向環境排放應稅污染物的企業事業單位和其他生產經營者,因此,經營生產過程中會產生大量污染物的重污染行業不可避免地成為環保稅的主要納稅人。根據環保部2010年公布的《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南》(征求意見稿),重污染行業主要包括水電煤氣能源業、醫藥生物產業、金屬非金屬業、石化塑膠塑料業等25類行業。本文以2014—2019年滬深兩市上述行業所有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其數據來源于WIND數據庫,并對這些數據進行如下處理:(1)剔除ST、*ST公司的數據;(2)剔除有變量缺失的企業的數據。按照以上原則,最終得到1 198個公司,共6 394條數據。實證分析利用Excel 2007進行數據整理,并采用Stata 12軟件進行統計分析。
(二)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被解釋變量為社會福利,以上市公司注冊地省份的真實人均GDP為衡量指標。對于社會福利來說,只有實實在在的商品消費數量增多才是福利的提高。如果只是價格上升,消費的商品的數量不變,社會福利當然也沒有變,但名義GDP卻隨之提高,因此真實GDP比名義GDP能更好地反映社會福利。
2.解釋變量。解釋變量為股權激勵。如果實施股權激勵,取值為1;未實施股權激勵,取值為0。
3.中介變量。環保稅。參考于連超等(2018)的做法,將排污費在總資產所占比例作為環保稅率。我國《環境保護稅法》自2018年1月1日起才開始實施,但其主要按照“稅負平移”的原則進行環境保護費改稅,本文的樣本區間涉及2014—2019年,故本文采用排污費代替環保稅,將排污費與公司規模的比作為狹義環保稅稅率。在穩健性分析中,又在排污費的基礎上增加資源稅、城市維護建設稅、耕地占用稅、車船稅、城鎮土地使用稅和車輛購置稅和增值稅作為廣義的環保稅范圍。
4.控制變量。
(1)微觀層面:資產負債率、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企業規模、董事會規模、企業現金流。第一,一般而言,資產負債率與企業績效正相關。趙政(2016)認為,企業資產負債率的增加會導致凈資產收益率的增加,促進公司經營績效,進而提高社會福利。第二,對于第一大股東而言,其持股比例越高,越不愿分散股權,從而阻礙股權激勵的實施。第三,不同的企業規模和董事會規模對社會福利的影響程度和對股權激勵政策的態度都會有所不同。一般而言,大企業對社會福利影響程度會大于小企業,而小企業由于資金的限制和人才的稀缺更容易采用股權激勵作為留住人才、提高業績的手段。第四,現金流的大小也會對企業是否實施股權激勵政策產生影響。企業在現金流短缺的情況下,會更青睞采用股權激勵,既能實現吸引人才,又避免資金成本過高。同時,股權激勵作為一種股權融資手段,其財務風險相比債券融資要低。
(2)宏觀層面:通貨膨脹指數、公司注冊省份第二產業占比。第一,對于通貨膨脹和社會福利的關系,陳剛(2013)認為,無論是預期型還是非預期型通貨膨脹,都會顯著降低居民的幸福感。劉金全、何筱微、吳翔(2007)通過研究發現,較高的通貨膨脹率會帶來比較大的社會福利成本。因此,通貨膨脹指數會對社會福利有負向影響。第二,由于重污染行業多是加工制造業,屬于第二產業,探究這類上市公司對其所在省份的GDP影響程度,公司注冊省份第二產業占比也是需要考慮的要素。
有關變量具體內容見下頁表1。

表1 變量選取及說明
(三)模型構建。
1.環保稅影響社會福利的模型。考慮企業環保稅負大小對社會福利高低的影響,建立模型(1):

2.股權激勵影響環保稅的模型。考慮企業實施股權激勵政策與否對環保稅負大小的影響,建立模型(2):

3.股權激勵影響社會福利的模型。考慮企業實施股權激勵政策與否對社會福利高低的影響,建立模型(3):

其中α是常數項,α-α是回歸系數,ε是隨機誤差項。
(一)描述性分析。本文首先對2014—2019年樣本量進行了初步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從主要變量看,股權激勵(OPT)均數為0.0682,小于0.5,表明本次研究對象,采取股權激勵的公司遠遠少于未采取股權激勵的公司,可見目前重污染上市公司對股權激勵普遍重視程度不高。從人均GDP(PGDP)看,去自然對數后標準差為0.4133,遠小于平均值,表明取對數處理后數據較為平穩。從各個企業繳納的環保稅(ET)看均值為0.0002,標準差為0.0013,標準差大于均值,表明數據波動較大,不同企業間偏差較大,這是由于不同行業、不同規模的企業污染物排放量及節能減排水平不同導致的。

表2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二)相關性分析。本文采用pearson相關分析法對樣本數據進行相關性分析,如表3所示。從本次結果看,股權激勵(OPT)與人均GDP(PGDP)相關系數為0.113,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環保稅能顯著提高人均GDP,即企業環保稅負大小與社會福利高低正相關,初步驗證了假設1。股權激勵(OPT)與環保稅(ET)相關系數為0.061,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股權激勵會導致環保稅負的增加,即股權激勵政策對環保稅負有負向影響,初步驗證了假設2。當然,相關分析僅是單因素分析,最終相關結果需要通過回歸分析確定。

表3 各變量間的相關性分析
(三)回歸分析。采用面板回歸對樣本數據進行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如下頁表4所示。從變量結果看,股權激勵(OPT)在回歸(1)和回歸(3)中回歸系數分別為0.0180和0.0166,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在重污染行業采取股權激勵措施的企業相對于未采取股權激勵措施的企業,其所在省份的人均GDP更高,即社會福利越好,假設1成立。股權激勵(OPT)在回歸(2)中顯著為正,回歸系數為0.000230,說明企業實施股權激勵會導致環保稅的增加,即企業股權激勵政策對環保稅負有負向影響,假設2成立。股權激勵(OPT)在回歸(1)、回歸(2)、回歸(3)中均顯著,同時環保稅(ET)在回歸3中顯著正相關,表明環保稅的增加促進了社會福利的提高,即環保稅負大小與社會福利高低正相關,同時環保稅作為中介變量,在企業股權激勵與社會福利的相關關系中起到中介作用,假設3、假設4成立。

表4 回歸分析結果
(四)穩健性分析。為驗證研究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對各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本文采用廣義的環保稅(排污費+資源稅+城市維護建設稅+耕地占用稅+車船稅+城鎮土地使用稅+車輛購置稅和增值稅)替代排污費,以ETW表示。從結果看,F檢驗、LM檢驗和Hausman檢驗均顯著為正,顯著性小于0.05,表明穩健性的回歸采用的模型與上述回歸分析相同。在結果中,股權激勵(OPT)在三個回歸中均顯著為正,同時,環保稅(ETW)在回歸(3)中也顯著為正,表明企業實施股權激勵政策能促進社會福利的提高和環保稅的增加,環保稅的增加會促進社會福利的提高,并且環保稅在股權激勵對社會福利的作用中起到了中介作用,表明研究結論穩健。
本文利用我國滬深兩市重污染行業A股上市公司披露的數據,采用相關性、共線性、面板回歸等方法,實證研究環保稅、股權激勵對社會福利的影響。結果表明,在重污染行業企業中,企業環保稅負大小與社會福利高低正相關,企業實施股權激勵政策對環保稅負大小有負向影響,企業實施股權激勵政策對社會福利高低有正向影響,并且環保稅在股權激勵對社會福利的影響中起到了中介效應。
根據上述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一是將環境指標納入股權激勵可行權考核條件。我國現行的股票期權、限制性股票、股票增值權等股權激勵手段一般以服務期限條件及最低股價增值率、股東報酬率等市場條件或銷售指標的實現情況、最低利潤指標的實現情況等非市場條件作為可行權條件。對于重污染行業企業而言,其保護環境社會責任的履行情況一直是公眾關注的焦點,與企業前景和股價水平密切相關。因此,在考慮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股權激勵措施的可行權條件時,除了服務期間和業績條件外,社會責任的履行情況也應作為考核指標之一,以促進股權激勵政策授予對象在努力提高企業業績的同時,積極承擔社會責任。
二是合理利用環保稅的稅收調節功能來促進經濟福利。環境保護稅替代排污費開征后,原則上實施“稅負平移”,但事實上“稅”“費”的征收性質、主體和程序等要素上存在很大差異,環保稅會大幅增強排污主體在經濟上的“成本效應”,也就是更能實實在在地作為環境規制工具,最大限度解決排污主體私人成本小于社會成本的外部性問題。通過環保稅的污染排放定價功能形成傳導與倒逼機制,引導企業重視環境治理投入產出的有效性,糾正以往資源錯配造成的扭曲的激勵機制,進而大大促進資源的有效配置,在增加國家稅收收入的同時優化消費效用水平,促進經濟發展。
三是充分發揮環保稅的經濟效益來促進社會福利。環保稅的征收可以引導企業節能減排,擴大環境友好型產品的生產,同時,隨著污染性較大商品的稅負增加,成本上升,消費者也會減少對這類商品的消費。如此形成良性循環,在減少企業污染排放的同時,使居民生活環境也得以改善。此外,針對環保稅稅負較大的情況,還應適當采取降低個稅、加強稅收優惠力度等措施來平衡環保稅帶來的成本負擔,整體提高社會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