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暴力溝通化解女大學生宿舍矛盾
——以山東女子學院為例

楊延昌

(山東女子學院，山東 濟南，250300)

一、問題的提出

宿舍被稱為大學生社會交往的第一站、校園生活的第二家庭、成長成才的第三課堂。宿舍關系對女大學生(以下簡稱“女生”)的社會適應、身心健康和學業發展具有重要影響。在學分制教學模式下，女生班級意識弱化，很多活動常以宿舍為單元開展。舍友們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娛樂，個體作為宿舍成員的身份被不斷強化。宿舍關系成為女生情感支持的重要來源，良好的宿舍關系是女生社會交往的基礎。強大的宿舍情感支持可以幫助女生化解心理沖突，是其心理健康的第一道屏障。積極向上的宿舍氛圍是女生奮發向上的起點，大家互相鼓勵共同進步。在大學校園里，以宿舍為單元的成功案例很多，整個宿舍的同學集體考研考公成功的案例常見諸報端。

大學生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既能產生親密友誼，也容易導致傷害的發生。宿舍矛盾是發生在宿舍情境下的人際沖突。近年來，宿舍矛盾導致的校園傷害事件時有發生，“感謝舍友不殺之恩”一度成為網絡熱詞。女生關注細節，情感細膩，更容易遭遇宿舍矛盾。筆者統計發現，宿舍矛盾是山東女子學院(以下簡稱“學校”)心理咨詢室接訪頻度最高的問題。宿舍矛盾多因生活瑣事而起，似乎拿不上“桌面”；宿舍成員好像各有道理，無法區分是非對錯。這常讓教育管理者感到棘手，高校輔導員、班主任處理宿舍矛盾也常面臨困境。

(一)大學生宿舍人際關系研究概述

當前，主要有三類專家群體關注大學生宿舍人際關系。專業研究人員主要關注宿舍人際關系與大學生心理健康、學業、主觀幸福感之間的關系[1-6]，認為宿舍人際關系對大學生具有重要影響。有研究人員運用小群體互動理論分析大學生宿舍人際關系的影響因素[7-9]，認為宿舍人際關系滿意度與寢室的價值定位(“家一樣的地方”“情感交流、尋求支持幫助的地方”)、和室友互動溝通的情況，以及參與寢室公共活動的多少等因素顯著相關。

高校輔導員、班主任作為教育管理者，提出了改善宿舍人際關系的具體措施[10-16]。這主要包括內外兩方面。外在方面：完善宿舍管理制度，制約不良生活習慣；開展以宿舍為單元的文化活動，營造積極向上的宿舍文化；培養宿舍成員的共同愛好，增強宿舍凝聚力；發揮核心學生作用，開展協調溝通；在新生入學時開展預防教育；注重與家長溝通，幫助學生改正缺點；開展團體心理活動和個別輔導；等等。內在方面：提升學生個人品德修養，讓學生學會換位思考、寬容忍讓；讓學生積極溝通，提高人際交往技巧；學會自我調適；等等。上述研究著眼于學校、輔導員和班主任、核心學生、家長的努力，注重發揮教育管理的作用，但有些教育管理措施過于抽象，不具體。對女生的訪談顯示，輔導員、班主任的說服教育在解決宿舍矛盾中難以發揮預期作用。

高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者嘗試使用溝通技術處理宿舍矛盾。有研究者運用圓桌會議方法化解大學生宿舍矛盾[17]：邀請每位宿舍成員輪流指出其他成員的優點和缺點，幫助宿舍成員自我反思、作出改變。有研究者使用半結構式團體心理咨詢技術解決“一對多”類型的宿舍矛盾[18]：首先請“一對多”中的“一”方分別對每個舍友作正面評價和感謝，回顧溫馨記憶，軟化他人的對抗情緒；再請“多”方客觀評價“一”方，表達真實看法和改進意見。有研究者使用團體咨詢技術改善宿舍人際關系[19-20]。這些研究可以增進宿舍成員間的互相了解，有利于彼此換位思考并作出積極改變。但這往往都是在教育管理者的組織帶領下實現的，無法體現學生在宿舍矛盾中的主體地位。另外，這是宿舍矛盾產生之后的解決辦法，屬于事后救火，無法避免舍友間已經造成的心理傷害。

(二)心理防御機制的概念及理論

精神分析創始人弗洛伊德(1894)提出了心理防御機制(defense mechanism)的概念，是指當個體面臨沖突或挫折時，從意識層面采取措施，緩解焦慮消除負面感受，以恢復內心平衡穩定的心理操作[21]。當外在或內在刺激引起個體內心沖突時，心理防御機制可以幫助個體擺脫情緒上的不快和焦慮，以調節自我需要和外界現實之間的關系[22]。我國學者曾文星按照從病態到健康的邏輯將心理防御機制分為四種[23]。一是精神病性防御機制，如否定、投射、歪曲，多見于精神病患者、兒童；二是不成熟防御機制，如內射、退化、幻想、行動化，多見于嚴重心理問題患者、人格障礙患者；三是神經癥性防御機制，如壓抑、隔離、轉移、壓抑、合理化、反向形成、補償、認同，多見于正常人群；四是成熟防御機制，如升華、幽默、利他、壓制，多見于健康人群。有研究者對高自尊和低自尊大學生防御機制使用情況進行了對比，發現高自尊者更多使用成熟防御機制，低自尊者更多使用不成熟的防御機制[24]。高自尊者更容易獲得和諧的人際關系是業內共識。

個體采取心理防御機制的根本目的在于“防御”外界帶來的負面感受，維護內心平衡。本研究發現，女生在宿舍矛盾中采取的處理方式，均可歸結為非成熟型心理防御機制，以抵御舍友帶來的負面感受。宿舍矛盾的本質是舍友之間以心理防御機制為武器進行的“戰斗”。

(三)非暴力溝通

非暴力溝通(Nonviolent Communication，NVC)，由美國心理學家馬歇爾·盧森堡(1963)提出。他把觀察、感受、需要和請求作為溝通的四要素，主張客觀觀察對方言行(不評價)，真實反饋自己的感受(不防御)，清晰表達自身需要(不歪曲)，明確表達請求(不控制)，避免指責、嘲諷、說教等語言暴力帶來的傷害，能使人們情意相通，和諧相處。非暴力溝通最早為美國聯邦政府資助的學校項目，應用于糾紛調解和人際交流技巧培訓。2003年其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全球正式教育和非正式教育領域非暴力解決沖突的最佳實踐之一。當前國內研究和實踐中，非暴力溝通主要應用于師生關系、醫患關系、班級管理等方面[25-27]，取得了較好的實踐效果，但運用于宿舍同伴關系的研究還較少。本研究試運用非暴力溝通化解女生宿舍矛盾。

二、研究方法

宿舍矛盾是女生到學校心理咨詢室求助最多的問題。本研究對來訪者開展心理訪談，了解宿舍矛盾發生發展的過程及女生的處理方式，形成了研究假設：無法建設性表達負面感受，是導致宿舍矛盾的根源。筆者在此基礎上自編問卷，圍繞宿舍關系的重要性、宿舍矛盾產生原因及處理方式等問題開展線上調查。調查時間為2021年4月。學校各年級女生共計4857人參與調查，剔除完成時間少于40秒的問卷332份，共收集有效問卷4525份。其中大一年級(含專升本)1683份、大二年級(含專升本)1802份，大三年級947份，大四年級93份。

三、研究結果與分析

(一)宿舍矛盾的形成原因

1.生活習慣不同(78.53%的女生作了此項選擇，下同)。同一宿舍內的女生來自不同的地區、不同的家庭，其地域文化、家庭教養、成長道路等方面的不同，必然帶來生活習慣的迥異。每個女生都是帶著過往生命中的點點滴滴生活在宿舍里。如果缺乏理解包容之心，女生間很容易在飲食、作息、衛生等生活習慣方面產生矛盾。

2.自我中心意識強(50.22%)。當代女大學生自主意識強，往往在原生家庭中享受的關注關愛較多，容易以自我為中心。情感細膩、心思縝密本是女性的天然優勢，但一旦和自我中心結合起來，就會表現為自私、狹隘或偏執[28]。如果女生只想著滿足自我，缺乏同理心，難以體會自己帶給別人的感受，難以照顧到舍友的需求，就容易導致宿舍矛盾。

3.小團體割據(33.33%)。女性有著更強烈的安全需要、情感需要和歸屬需要，對親密關系的需求也更迫切。特別是大一剛入校的女生，為了抵御新環境帶來的焦慮，她們急迫地尋求情感支持，很容易和個別舍友走得近，進而形成別人眼中的“小團體”。其他舍友為了消除焦慮、追求安全感，也會結成聯盟。再因不同的選課、課余興趣和個性活動，三三兩兩的女生慢慢就會形成多個小團體，導致宿舍成員的分裂。

4.個人隱私得不到保護(30.02%)。如果說女生在教室里、校園里展現的是符合各類規范的角色形象，那么在宿舍里呈現的則是更為真實的自我。宿舍是生活區域，講究舒適放松；宿舍也是私密空間，講究真實自然。當代大學生在原生家庭里一般都有自己的房間，來到大學后都希望擁有私密空間以維護自我邊界。但住在同一間宿舍，大家在彼此面前又暴露無遺。有的女生喜歡“八卦”，以知曉別人的隱私為榮，以談論別人的隱私為樂。女生間易因為侵犯隱私、散布隱私而產生人際矛盾。

5.消極競爭(26.48%)。有的女生喜歡攀比炫耀，以博取他人關注。炫耀，意味著居高臨下地說“我有，你沒有”“我比你好！”這本身就是在攻擊別人，很容易招致別人的反擊或報復。同時，舍友大多來自同一個班級，不免在評獎評優活動中產生競爭。競爭成功的女生容易被孤立，競爭失敗的女生容易產生嫉妒情緒。

(二)女生常用的應對方式

調查研究發現，女生在宿舍矛盾中常用的處理方式可歸結為9類心理防御機制。

1.投射：個體將自己無法接受的沖動、思想、情感轉嫁他人。當個體無法整合或消化的內心沖突在別人身上出現時，就會批評指責對方，以轉移這個沖突帶給自己的負面感受。“一看就知道你沒見過世面”(本部分引號中的語句來源于對來訪女生的心理訪談，下同)所傳達的是：我曾經體驗過“沒見過世面”的痛苦，無法接受自己“沒見過世面”的缺陷；當舍友表現出類似情形時，我就會把自己“沒見過世面”的痛苦投射到舍友身上，對舍友進行批評指責，以降低自己的痛苦?！澳慵沂欠N地的吧”所傳達的是：我無法接受自己的出身帶來的痛苦，當面對“種地”出身的舍友時，我就會把這個痛苦投射到舍友身上?！斑@事你才知道啊”“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啊”所傳達的是：我遭受過信息不靈通帶來的痛苦，不允許自己信息不靈通；當舍友表現出信息不靈通時，我批評指責她，以處理自己的痛苦。其他對舍友的負面評價，諸如“你忒沒素質了”“你太小氣了”“你好胖啊”“你這個單身狗”等等，都屬于投射。投射是在別人身上處理自己的內心沖突，意味著個體無法整合內心的矛盾，不能接受自己的缺陷；意味著個體總是把自己的缺陷或不足轉移到別人身上，放棄了直面痛苦、實現成長的機會。

有研究表明，非常在意別人的評價、總是希望得到認可的個體，在人際沖突中受到威脅時，經常采取“以牙還牙”的攻擊行為保護自己，以維護對自己有利的自我概念，這種情況被稱為防御性高自尊[29-30]。這類個體害怕別人知道自己真正的低自尊(我不好)，會有意無意地使用防御方式維護自己的高自尊。

2.壓抑：為避免沖突、維護表面和諧而壓抑自己，保持沉默。性格軟弱、喜歡息事寧人的女生常這樣做。保持沉默(44.64%)、刻意疏遠(13.36%)、“自己心大點就好了”“忍忍吧”“過段時間就好了”“不理她”“愛咋咋地”“假裝沒事”等。這容易被別人理解為默許，導致對方不良行為的重復出現或得寸進尺。

3.理智化：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講理由、作解釋，回避負面感受。調查中10.72%的女生選擇了“找借口、逃避”。比如，強辭奪理、“我昨天身體不舒服，沒有打掃宿舍衛生”“我那天走得匆忙，沒把你的充電器放回原處”等。不能面對自身缺點、無法承擔責任的女生常使用這種防御方式。這會讓對方的負面情緒無法落地，對方會繼續尋找其他機會進行挑剔挑釁，導致雙方陷入無休止的纏斗中。

4.轉移：把對舍友的負面感受轉移到和她相關的事物上。比如，指桑罵槐(5.06%)、把她常用來炫耀的口紅扔掉(4.33%)、給她洗好的衣服灑墨水(1.58%)、恨屋及烏、找替罪羊、甩鍋、踢貓效應等。因為無法直接向她(往往是強大的舍友)表達不滿，或者自己的不滿難以啟齒，而將怨恨轉移到和舍友相關的、更弱小或者表達起來更安全的事物上。

5.付諸行動：通過行為或行動表達負面感受。比如，拉小團體孤立她(14.59%)、摔東西(5.89%)、甩門而去(2.82%)、過生日不邀請她(1.65%)、打架(1.07%)等。難以用語言表達不滿的女生通常使用行動進行表達。這會導致雙方在行為層面展開互動，掩蓋真正的矛盾根源。

6.被動攻擊：為避免正面沖突而采取消極、隱蔽的方式讓舍友難受，以此攻擊對方來表達自己的負面感受。比如，“分東西時不給她”、對她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冷戰(19.70%)、表面服從暗地里作對(2.84%)、消極怠工(2.35%)、告黑狀(1.97%)、背后說人壞話(1.36%)、故意遲到(1.36%)、挑撥離間、“不帶你玩”“故意不回消息”等。難以拒絕別人、害怕正面沖突、無法直接表達不滿的女生常使用這種心理防御機制。這會讓舍友感到憤怒、窩火或抓狂，因為舍友無法直接攻擊她。

7.宣泄：通過強烈的情緒表達，發泄內心的負面感受。比如，歇斯底里、大發雷霆、暴跳如雷等。這容易讓別人敬而遠之或激發對方的對等反擊，甚至導致雙方大打出手。

8.反向形成：無法表達負面感受而采取一種相反的態度或行為。如某個個體看不慣某人，但又斗不過她，就故意表現得對她好，以免被對方察覺。比如，過度討好(5.12%)、過分熱情、口蜜腹劍(2.13%)、笑里藏刀等。這容易掩蓋宿舍中的矛盾隱患，導致不良事件的發生。

9.轉向自身：遇到沖突時，將本應指向別人的攻擊轉向自己?！岸际俏也缓茫际俏业腻e”“這怨我”。乖巧聽話、常懷愧疚的女生會使用這種方式。這種對自我的攻擊容易導致抑郁，甚至導致自殘(0.36%)、自殺行為。

女生使用心理防御機制會進一步激化矛盾，招致反擊報復，可以稱之為暴力性溝通。在宿舍矛盾中，女生采取心理防御機制的目的是為了逃避、壓抑、變相表達舍友帶給自己的負面感受。但感受是一股能量，逃不開、無法壓抑[31]，遵循能量守恒定律，其必然變換形式進行表達。如，轉移負面感受：批評別人(投射)、找借口逃避(理智化)、轉移到更安全的事物上(轉移)；變相表達負面感受：付諸行動(行動化)、隱蔽表達(被動攻擊)、直接宣泄；壓抑負面感受：壓抑、反向形成、攻擊自身。由此來看，負面感受是女生宿舍矛盾中涌動的暗流，而且是在潛意識層面自動流轉。這是意識層面的教育管理在調解女生宿舍矛盾中難以奏效的原因。本研究認為，無法建設性表達負面感受是宿舍矛盾產生的根源。將負面感受提升到意識層面并進行語言化表達，是化解女生宿舍矛盾的關鍵。

(三)結果分析

為什么女生在宿舍矛盾中難以表達負面感受？訪談發現，很多女生擔心表達負面感受會破壞人際關系?！岸嗾f好聽的話，同學才會喜歡你”是女生的普遍共識。很多女孩從小被父母教育“要會說話，做個討人喜歡的人”。在傳統認知中，人們把情緒(感受)分成好的和壞的。女生應該多表達好的情緒(感受)，不要表達壞的情緒(感受)。好像說“我感到很生氣”“我感到很厭煩”會破壞人際關系，說“我感到害怕”“我感到很傷心”是示弱認輸。這讓人們一直對負面情緒保持壓抑或回避的態度。有研究表明，在心身疾病發病中介機制中，負性情緒及心理防御機制的使用習慣發揮著重要作用[32]。

表達感受對人際關系具有重要意義。感受是建立人際關系的媒介，人與人之間通過感受建立關系。人與人之間的感受越是獨特、深刻，人際關系越是密切。表達正面感受能建立關系，表達負面感受同樣能建立關系。當女生說“我很生氣”“我感到厭煩”的時候，就確立了自己的邊界，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情緒需要，更容易被舍友看到、被照顧到；反而是那些歪曲的表達，讓舍友無法理解、不知道如何去滿足自己。當女生說“我感到害怕”“我感到很傷心”的時候，首先是接納了自己內心的真實狀態，不用去掩蓋或逃避了，一定程度上可緩解內心的緊張；其次，承認自己的柔軟(不是柔弱)，容易讓對方放下防御，卸下剛硬的面具，激發其內心的美好，從而達到水滴石穿、以柔克剛的表達效果。

(四)非暴力溝通化解女生宿舍矛盾

非暴力溝通的核心是直面負面感受，不投射、不逃避、不轉移；表達負面感受，不付諸行動、不壓抑、不宣泄。非暴力溝通可以幫助女生反饋舍友帶給自己的影響，引起舍友對自己言行的覺察，促使舍友主動改變、積極改變，從而構建良性互動。非暴力溝通具有以下特征：

1.接納自我，消除內心沖突，不批評不指責。防御性高自尊個體經常通過批評指責別人來保護自己。批評指責的本質是把自己內心的矛盾沖突投射到舍友身上。避免投射的根本就在于接納自我的缺陷和不足，整合內心的矛盾沖突。對自己嚴苛，不接受自己“沒見過世面”，個體的精力就被耗費在如何逃避這個缺陷上；而接受自己“沒見過世面”的現實，并以此為動力，努力開闊視野、提升境界，把自己變成“見過世面”的人，就不會批評別人“沒見過世面”了。無法面對自己的出身，就會想著如何去掩蓋這一痛苦；而接受自己較低的人生起點，以此為奮斗動力，把精力放到努力學習、提高本領、提高生活層次上，就不會批評別人“家里是種地的”了。掩蓋自己的缺陷和不足，對他人進行批評指責，讓自己看起來“強大”，精力則被耗費在“如何掩蓋”和“如何逃避”上；而接納自己的缺陷和不足，集中精力發展自己，補齊短板，是由防御性高自尊發展為真正高自尊的成長之路。真正高自尊的個體，悅納自我，內心和諧，情緒穩定，能夠有效減少與社交焦慮、恐懼有關的防御行為[33]。

總之，矛盾(沖突)是事物發展的動力，也是個人成長的動力。一味地掩蓋、逃避矛盾沖突，只會浪費精力。接納自我，真誠地面對內心的矛盾沖突，并以此為動力，把精力集中到解決矛盾、實現成長上來，是構建良好人際關系的根本。悅納自我，提高自尊水平，實現內心和諧，對改善人際關系具有重要意義，這是業內同行的普遍共識[24，34-36]。

2.直接表達感受。在宿舍人際矛盾中，是舍友帶給自己的負面感受推動著個體去采取一些防御或攻擊行為。能否直接表達不良感受，是暴力性溝通和非暴力性溝通的根本區別。具體見表1。

表1 暴力性溝通和非暴力性溝通的根本區別

表格中“我覺得很沒面子”“我覺得很不公平，沒有正義”“我對你這種行為非常憤怒，已經忍無可忍”“我對自己的身材感到自慚形穢，也為自己沒錢感到窘迫和羞愧”“我感到自己毫無價值、一無是處”，是使用語言直接表達負面感受。

3.使用“我向信息”[37]，告訴舍友“我這里發生了什么”。在暴力性溝通中，“一看就知道你沒見過世面”“你家是種地的吧”“這事你才知道啊”，這些信息指向“你”，稱為“你向信息”[37]。“你向信息”指向對方，容易引發辯解和爭吵，因為逃避指責是每個人的本能。在非暴力溝通中，“聽到你的話我感到很受傷”“我感到自己沒有得到對等的回報”，是指向“我”的“我向信息”。陳述了“我”的狀態，能夠告訴對方“我這里發生了什么”，幫助舍友看清自己的言行產生的影響，有利于引發舍友的思考，促成其積極改變。

4.客觀描述舍友行為，幫助對方明確需要改變的具體行為。暴力性溝通中，常對舍友的品格進行評價：“你這人太不講衛生了”“你忒不會說話了”“你這個人太不厚道了”。這是對人的全面否定，堵塞了對方改正的機會，容易激起對方的對抗和辯解。在非暴力溝通中，含有對舍友行為的客觀描述?！翱吹侥憬洺y扔垃圾”“看到你經常穿那樣的衣服”“看到舍長昨天沒有打掃衛生”，指明了舍友的具體行為，告訴對方只是你的某種行為給我帶來了不好的感受，避免了對方被全面否定的感覺，有助于對方進行自我覺察，反思自身行為，明確改變方向。

5.由“提出要求”到“提出希望”，把控制權還給對方。暴力性溝通中，“你別動我的東西”“你不要盛氣凌人地對我說話”，對舍友來說，這是外來的指令，是來自他人的控制，容易激起逆反和對抗。非暴力溝通中，“我希望你用我的東西之前，能先征求我的意見”“我希望你改變一下居高臨下的態度”，表達希望和期待，把改變的決定權還給舍友，對方更容易接受。

四、研究結論

本研究可得出以下結論：女生因為生活習慣不同、自我中心意識強、小團體割據、個人隱私得不到保護、消極競爭等導致宿舍矛盾發生。女生處理宿舍矛盾的方式可歸結為9種非成熟型心理防御機制，以逃避、壓抑、變相表達舍友帶給自己的負面感受。宿舍矛盾的本質是舍友之間以心理防御機制為武器而產生的摩擦。負面感受是流轉在宿舍成員間的潛意識暗流，教育管理者難以發揮預期作用。非暴力溝通能幫助女生客觀描述舍友行為，放下心理防御，直面負面感受，表達自己的需要和請求，能夠營造和諧溫馨的宿舍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