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英文里的希臘詞根（六）

曾泰元

上一期正式介紹了oto-（耳朵）、odonto-（牙齒）和glosso-/glotto-（舌頭;語言）3個希臘詞根及其派生出的相關單詞。我講單詞時經常東拉西扯，這反映的是詞匯的特性：詞匯并非孤立存在的單點，而是點點相連的網絡。

同前五期一樣，我們重點回顧一下至今為止學過的希臘詞根，溫故知新：

（1） cardio-（心）【cardiovascular（心血管的）】

（2） cephalo-（頭）【cephalopod（頭足類動物）】

（3） encephalo-（腦）【encephalitis（腦炎）】

（4） cranio-（顱骨）【cranium（顱骨）】

（5） arterio-（動脈）【arteriosclerosis（動脈硬化）】

（6） ven-（靜脈）【intravenous injection（靜脈注射）】（注：源自拉丁文）

（7） hemo-/hemato-/-emia（血）【hemorrhage（出血），hematology（血液科），anemia（貧血）】

（8） dermato-/-derm（皮膚）【dermatology（皮膚科），pachyderm（厚皮動物）】

（9） sarco-（肉）【sarcoma（肉瘤）】

（10） myo-（肌肉）【myasthenia（肌無力）】

（11） neuro-（神經）【neurosurgery（神經外科）】

（12） osteo-（骨頭）【osteoporosis（骨質疏松癥）】

（13） arthro-（關節）【arthropod（節肢動物）】

（14） -opia/-opsy/opto-/ophthalmo-（眼睛;視力;看;檢驗）【myopia（近視），biopsy（活組織檢查），optometry（驗光），ophthalmology（眼科）】

（15） rhino-（鼻子）【rhinoceros（犀牛）】

（16） stomato-（嘴巴）【stomatitis（口腔炎）】

（17） oto-（耳朵）【otitis media（中耳炎）】

（18） odonto-（牙齒）【orthodontics（口腔正畸學）】

（19） glosso-/glotto-（舌頭;語言）【glossectomy（舌切除），polyglot（多語的;多語人）】

這一期我們不多廢話，馬上進入主題。

第20個詞根是chiro-（手），最常見的例子當屬chiropractic（整脊治療），這方面的專家稱為chiropractor（整脊師）。整脊治療是西方的一種另類醫療（alternative medicine），其核心理念是通過推拿脊椎來治療傷病。chiropractic前一半的chiro-是“手”，后一半的-practic與practice（練習）有關，本義是“做”（“練習”就是起身去“做”，而不是光說不練），所以chiropractic傳達的就是“手做”，特指用手去按摩、推拿脊椎。

一樣跟醫療有關，英式英文有個chiropody（足部療護;足醫學），關注的是腳部傷病的治療與照護，這方面的專家稱為chiropodist（足部療護師;足醫）。從這個詞的詞源可以知道，chiropody本來是既看手（chiro-）又看腳（-pod）的，后來改了，不看手只看腳，名字卻沒跟著改。這是個“名存實易”的現象，也就是名字存留、內涵卻改變了。美式英文揚棄了英式英文chiropody的名實不符，改為名實相符的podiatry[pod-（腳）+ -iatry（治療）]。相對應地，美式英文不用chiropodist，改用podiatrist，以貼近現實。

有一類動物叫chiropteran（翼手目動物），最主要的代表是蝙蝠，而蝙蝠的一大特征就是手（chiro-）翼（-pter）合一，因其前肢（手）有皮膜，形似翅膀（翼）能飛，因而得名。“翅膀”的詞根-pter還出現在helicopter（直升機）的后一半，前一半的helico-是“螺旋”，所以helicopter的本義是“有螺旋狀翅膀的”，描述的就是直升機的招牌特征“螺旋翼”。

有一種常見的算命方式叫手相，西方也有，英文可以用一個有點難度的chiromancy [chiro-（手）+ -mancy（占卜）]，這方面的專家就是chiromancer（手相師）。手相另有一個較親民的字眼palmistry[palm（手掌）+ -ist（師）+ -ry（專業知識或技能）]，手相師就稱為palmist。

詞根-mancy還出現在一些與占卜相關的字眼中，不過這些字眼較為專業少見，有興趣的讀者不妨自行查閱了解，在此就不繼續深入介紹，以免陷入龐雜繁瑣的泥淖，難以抽身回歸正題。相關專家的拼字規律一樣，由-mancy改為-mancer。例如pyromancy[火占，pyro-（火）]、geomancy[土占，geo-（土地）]、osteomancy[骨占，osteo-（骨）]、necromancy[靈占，necro-（亡者）]、hydromancy[水占，hydro-（水）]。

第20個詞根chiro-（手）就介紹到這里，接下來是第21個詞根-pus/-pod-（腳）。

開始之前，請容我說明一下符號。英文連字符（-）在前，代表這個詞根在后，也就是前面要接東西;連字符在后，代表這個詞根在前，也就是后面要接東西;連字符前后都有，代表這個詞根的位置比較靈活，可以在前也可以在后。至于斜線（/），隔開的是同一個詞根的變體，拼法不同但意思相同。

另外，在詞根的前后加上連字符，能夠提醒我們看到的拼字不是英文單詞，而是必須與其他成分結合的詞根。譬如：這里的-pus，不是單詞pus（膿），而是前面要接東西的詞根;這里的-pod-，不是單詞pod（豆莢），而是前面或后面都可以接東西的詞根。

好了，開講前的說明結束，現在介紹-pus（腳）這個拼法。先易后難，由淺入深，最常見的例子首推octopus（章魚）。章魚有八只腳，所以俗稱八爪魚，octopus的詞源道盡了一切：octo-（八）+ -pus（腳）。October是十月，但octo-卻是八，這是什么原因？長話短說，公歷最初只有十個月，October本來確實是八月，后來因歷法調整，在年初加了兩個月，于是原來的八月后推，加二變成現在的十月。內涵變了，名字留了下來，又是一個“名存實易”的例子。

澳大利亞有種特有動物叫platypus（鴨嘴獸），字面是“扁平腳”，前一半的platy-意為“扁平”，與英文的flat（平坦）有關，因為鴨嘴獸的腳扁平有蹼，故以此特征命名。

還有一個Oedipus（俄狄浦斯），這個名字的本義是“腳腫”，前一半的oedi-是“腫脹”，后一半的-pus一樣是“腳”。俄狄浦斯情結（Oedipus complex）大家應該聽過，也就是俗稱的戀母情結，這是弗洛伊德（Freud）于100多年前提出的概念，源自希臘傳說俄狄浦斯弒父娶母的故事。為什么俄狄浦斯這個名字是“腳腫”的意思呢？故事很長，擇要言之，就是他父親得到神諭，說自己將來會被親生兒子殺死，所以兒子一出世，便刺傷他的腳，把他扔到山里等死，結果牧羊人救了這個嬰兒，帶回扶養，依其受傷的特征，給他取了個“腳腫”的名字。

希臘詞根的“腳”，上面介紹的是-pus，但另一個拼法-pod-更為常見，譬如前面提到的podiatry（足部療護）和podiatrist（足部療護師）。以下再介紹一些內含-pod-的字眼。

一樣先從簡單的開始。podium是小講臺、指揮臺或領獎臺，本義是“小腳”，指的是只能容納雙“腳”站立的“小”地方：pod-（腳）+ -ium（指小后綴）。

tripod是三腳架，也就是三只腳的架子，用以支撐照相機、攝像機、望遠鏡等器材設備：tri-（三）+ -pod（腳）。希臘文的“三”和拉丁文的“三”拼法一樣，都是tri-。

既然碰到數字了，我們就繼續看看數字和腳的組合。

tetrapod是四足動物，指的是有四肢的脊椎動物（vertebrate），哺乳動物（mammal）、鳥類（bird）、兩棲動物（amphibian）都是：tetra-（四）+ -pod（腳）。

hexapod是六足動物，實際上指的就是昆蟲，六只腳是昆蟲的特征：hexa-（六）+ -pod（腳）。希臘詞根hexa-是英文six的遠親。

octopod是八足動物，前面提到的octopus（章魚）是最重要的代表：octo-（八）+ -pod（腳）。

decapod是十足動物，也就是蝦蟹類的甲殼動物（crustacean），這類動物用十只腳行走，頭頂上的兩只螯（pincers）不列入計算：deca-（十）+ -pod（腳）。希臘文的“十”和拉丁文的“十”拼法一樣，都是deca-。

myriapod是多足動物，指的是蜈蚣（centipede）、馬陸（millipede）一類有很多只腳的爬行蟲。myriapod字面是“萬足蟲”[myria-（萬）+ -pod（腳）]，以萬言其多。蜈蚣的centipede和馬陸的millipede都源自拉丁文，蜈蚣是百足蟲[centi-（百）+ -pede（腳）]，馬陸是千足蟲[milli-（千）+ -pede（腳）]。

希臘詞根的數字就順帶講這些，將來再找機會系統性介紹。同時也請讀者留意，現在講的是希臘文，若有拉丁文，也只是順便帶到。

arthropod是節肢動物，顧名思義，就是這類動物的肢有節（腳有關節），所以腳是一節一節的，昆蟲、蜘蛛、甲殼類都是：arthro-（關節）+ -pod（腳）。

cephalopod是頭足動物，也就是頭腳合一、頭和腳長在一起的動物，指的是章魚（octopus）、烏賊（cuttlefish，又稱墨魚、花枝）、槍烏賊（squid，又稱魷魚）等海洋生物：cephalo-（頭）+ -pod（腳）。

gastropod是腹足動物，也就是腹部和腳合一、腹部就是腳、用腹部來行進的動物，譬如蝸牛（snail）、蛞蝓（slug）：gastro-（腹部;胃）+ -pod（腳）。

sauropod是蜥腳動物，這是恐龍的一類，頭小、頸長、有尾、草食性：sauro-（蜥蜴）+ -pod（腳）。蜥腳動物的典型例子是brontosaurus[雷龍，亦作brontosaur = bronto-（雷）+ -saurus/-saur（蜥蜴;恐龍）]。

大家或許有所不知，恐龍（dinosaur）的本義是恐怖的蜥蜴[dino-（恐怖的）+ -saur（蜥蜴）]。如今，本義是蜥蜴的-saurus/-saur，因為dinosaur的原因，多半都作恐龍來理解。因此，將來如果看到一個單詞以-saur或-saurus作結尾，意思就是某種恐龍，至于是哪種恐龍，便得依前一半的構詞成分而定。

最后介紹一個地理名詞，Antipodes（澳新）。這指的是南半球的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一般感覺是個幽默的說法。語法上，前面要加定冠詞，以the Antipodes的形態來使用，而且是個復數名詞。

Antipodes的本義是“腳對腳的”[anti-（相反;對面）+ podes（〔復數〕腳）]，這個單詞如何與澳新聯系起來？相對于英國，澳新在地球的另一面，南半球的澳新人和北半球的英國人是腳對腳的，隔著地球，穿過地心，腳底對腳底。這個比喻很鮮活，很有想象力。相關的派生詞是Antipodean，可當形容詞，意為“澳新的”，也可當名詞，意為“澳新人”。倘若首字母小寫，antipodes就是“完全相反的事物”，antipodean意為“完全相反的”。

差不多了。本期內容維持這個系列一貫的風格，有一定的難度，為了避免各位讀者朋友消化不良，就此告一個段落，大家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咀嚼吸收。我們下期見！

*上海杉達學院英語系教授，臺灣東吳大學英文系原系主任，國家語委漢語辭書研究中心兼職研究員，本刊編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