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自珍政治思想及其“近現代性” 研究

【摘要】龔自珍是清末時期著名的文學家和思想家，也是近代第一位浪漫主義詩人。他站在中國傳統社會與近代社會的交匯點，不但繼承了古代優秀的傳統思想，又以今文經學微言大義的手法，促進了民主主義啟蒙思想的發展，使近代思想史翻開了嶄新的一頁。本文致力于從龔自珍政治思想形成的原因為出發點，再對龔自珍提出的一系列政治思想進行研究，進一步探究龔自珍政治思想的“近現代性”。

【關鍵詞】龔自珍;政治思想;近現代性

【中圖分類號】B249?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24-0043-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4.013

一、龔自珍政治思想之成因

（一）時代背景

思想在時代中孕育，龔自珍的政治思想是在時代和環境的影響下孕育而成的。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七月初五，龔自珍出生于中國東南部的杭州城，逝世于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回顧龔自珍生活的時代，中國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19世紀中葉起，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就開始向外擴張，他們垂涎更豐富的物產、更廣大的市場以及廉價的原材料，把目光轉向了亞洲。而此時的清王朝所呈現出來的是一副衰世的景象，王朝官場極度腐敗，從皇帝、大臣、各級官吏到豪門貴族，整日過著荒淫無道、紙醉金迷的生活，置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中國社會經濟出現了全面蕭條和衰竭，不僅加重了中國人民的負擔，也導致整個社會日益貧困，社會各階級矛盾更加激烈。龔自珍正是生活在這種多元矛盾激化的時代，這種社會氛圍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他思想的形成和發展。

（二）家世背景

龔自珍的家世背景給他社會政治思想的形成打下了深厚的基礎。龔氏不僅是書香世家也是讀書入仕的大族。父親龔麗正是嘉慶進士，就任江蘇巡撫。作為考據學大師段玉裁的女婿，他繼承了正統的考據學派的小學訓詁，這對龔自珍的幼年教學發揮了重大的作用，為龔自珍幼小的心靈中播下了傳統文化的種子。龔麗正還就任過十多年地方中級官員，常帶家眷游歷江南各個城鎮，使龔自珍增長見識的同時對國家民族的命運都有了一定的認識和思考。其外祖父段玉裁，更是清代著名的文字訓詁學家、經學家、考據學大師，晚年又號硯北居士，長塘湖居士，個人著作有《說文解字注》《六書音韻表》《古文尚書撰異》等等。母親是段玉裁之女，才學深厚，從小指導龔自珍學習詩文，為詩詞歌賦方面取得成就打下了基礎。所以從這可以看出，優越的家庭條件和教育背景對龔自珍的學術道路和政治觀點產生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

（三）個人經歷

龔自珍的個人經歷對他政治思想的形成影響也是顯著的。幼年時期龔自珍生活在杭州，到六歲時跟家人移居北京，在母親的教導下開始學習古典詩文，并且對《梅村集》《學古集》等著作頗有興趣。到八歲時龔自珍就開始讀《經史》《大學》。他父親還指導他讀《登科錄》，學習搜集二百年科名掌故資料，為做樸學打下基礎。十二歲時龔自珍跟著祖父學習文字學，“以經說字，以字書經”，而這正是正統考據學派的基礎功夫。十三歲時宋璠作為龔自珍的第一位老師主要讓他讀，基本儒學經典，讀《辯知覺》一文，又引導他練習辛辣激勵的文字風格。十四歲時龔自珍在父親的督促下讀書作文，并且撰寫了《漢宮損益》上下篇。龔麗正對兒子的教育也是遵循祖父段玉裁為代表的正統考據學派的路子，這對龔自珍思想的形成有重大作用。十六歲時，龔自珍熟讀《四庫全書提要》，為全面了解經史子集的傳統文化奠定了扎實的基礎。但是有一點，雖然龔自珍自幼授予良好的教育，但他仕途之路卻充滿坎坷。他曾經參加四次會試，直到1818年參加浙江鄉試中舉，在1829年才考中進士，任內閣中書，禮部主事等。龔自珍雖然思想活躍、交友廣泛，但在將近20年的官場生涯當中，始終處于不得志、受排擠的狀態，對此龔自珍深惡痛絕，1939年被逼官南返。龔自珍一生中經歷過很多事情，這也自然對他的思想形成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二、龔自珍政治思想之內容

龔自珍作為近代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思想家，他的政治思想給后人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發揮了巨大的歷史意義。

（一）犀利揭露了清王朝封建統治的黑暗

龔自珍對清王朝社會基本形式的判斷。龔自珍分析當時的情況時說：對于清王朝目前的形勢，就像十枚彈丸疊在一起，崩潰是早晚的事情。這個基本的判斷以最生動的方式表現出了清朝政府最真實的一面。基于此項判斷龔自珍把目光放向社會的各個角落，用他尖銳的筆頭，寫出最犀利的語言批判清王朝的腐朽黑暗。龔自珍把當時社會的形勢定其為“衰世”。“衰世”其實類似治世。“衰世”之前一般稱為“亂世”，“亂世”之前為“治世”。治世指的就是太平盛世。“衰世”就是在外表上看起來還是一副欣欣向榮的美好景象，但是實質上處于一種腐朽的狀態。龔自珍認為目前的“衰世”是國家各方面的衰退，雖然在表面上絲毫沒有變化，但內部已然隱藏著嚴重的危機。他常用“黃昏”“暮”等詞語形容“衰世”，其中有一首詩為《夢中作》，寫道“不是斯文擲筆驕，牽連姓氏本寥寥。夕陽西下中原去，笑詠風花殿六朝”。“夕陽”與“六朝”兩詞，包含著對當時歷史興亡的感慨和心酸。龔自珍還認為在“衰世”中根本培育不了人才，甚至還有可能把人才殘忍地扼殺。龔自珍對“衰世”的描繪，生動地表現出了當時時代的黑暗和不堪。龔自珍對當時現實社會的判斷與其說是為了啟發人們，還不如說是激發人們的情緒，讓人們真實地感受到王朝的覆滅危機，從而知道改革的重要性。

龔自珍對皇權的批判。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里，要揭示腐朽的封建王朝弊端就必須要觸犯皇權。龔自珍繼承了古代民本思想的傳統，對清王朝的局勢進行詳細分析和判斷的基礎上，向皇權進行了激烈地批判。龔自珍批判皇帝的專橫殘暴時提到“昔者霸天下之氏，稱祖之廟，其力強，其志武，其聰明上，其財多，未嘗不仇天下之土，去人之廉，以快號令，去人之恥，以崇高其身;一人為剛，萬夫為柔，以大便其有力”[1]139。意思就是說，帝王是國家最高統治者，在他背后隱藏著巨大的利益鏈條。同時龔自珍提出說，在這中間具有兩種對立的力量：一種是帝王為一方，社會各階層人士為一方的“一人為剛，萬夫為柔”的對立，“萬夫”包含了上下各成員;另一種是統治集團內部的對立，在“士”階層，帝王可以“去人之廉”“去人之恥”，強行推出個人的號令，這是利益、地位與性格的對立。揭示這兩種對立，實際上是對帝王高壓統治提出了質疑，為的就是讓人們對皇權的地位和作用，重新進行思考。龔自珍還特別強調皇權對士大夫的壓制。清代入關以來，清王朝對漢族知識分子的壓制和打壓一直是非常嚴酷的。龔自珍在形容皇權對士大夫的壓制時主要以六個字去概括：“約束之，羈縻之”。[1]140“約束”是對士大夫實施的嚴酷政策，“羈縻”是一種麻痹方式，是從士大夫的思想、感情、到生活方式的麻痹。龔自珍對專制主義的揭露批判，特別是對皇權的批判，背后隱藏著深深的惋惜和遺憾，還有對改革的期盼。

龔自珍對封建專制制度的批判。龔自珍分析清王朝腐朽黑暗的根本原因時提到，封建專制制度是造成官僚隊伍腐敗墮落和政治黑暗腐朽的原因。一方面，龔自珍認為國家的大臣應該是品行端正，為了國家百姓的利益而奮力拼搏的，在乎個人名利的大官僚只會加速國家政權的消亡。就像龔自珍在《明良論》里所描述的“夫自三十進身，以至于為宰輔，為一品大臣，其齒發固已老矣，精神固已憊矣，雖有耄壽之德，老成之典型，亦足以示新進;然而因閱歷而審顧，因審顧而退葸，因退葸而尸玩，仕久而戀其籍，年高而顧其子孫，傫然中日，不肯自請去”。[1]148很明顯，清朝用人的官僚制度，造就了一大批庸庸碌碌，只為追求功名利祿的閑散官員。這些官員都是以科舉制度選拔上來的，科舉是封建社會培養人才的主要渠道，腐朽的官僚體制也隨之而來。龔自珍晚年的《乙亥雜詩》就是借道諷刺科舉制度，認為科舉制度培養不出真正的人才。另一方面，龔自珍認為，封建司法制度是清王朝封建制度腐敗的另外一種表現形式。龔自珍對封建司法制度的批判主要落在封建官吏身上，他年輕時跟著父親游歷之際領略過不少官場黑幕，他在《乙丙之際熟議三》這篇文章中，對司法制度的黑幕情形做了生動地描繪，把當時司法機關之間互相關勾結，不分黑白的景象都揭露了出來。龔自珍對封建司法制度的批判跟其他同一代人相比是非常先進的。

（二）深刻表明了社會變革的必要性

龔自珍的社會變革思想，最基本的核心就是“變”字，就像馬克思認為一切事物總是在不斷發展變化，龔自珍也同樣認為，世界是不斷變化的。隨著人事的不斷變化，相應的政治制度、政治措施也得非變不可。

龔自珍生活在腐朽黑暗的清王朝，雖然知道清王朝已經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局面，對此也感到深深的無奈和絕望。但基于對社會的強烈責任感和對國家人民百姓的深切同情心，使他有了社會變革的想法。龔自珍社會變革思想的核心是“仿古”，而仿古的內涵是什么，龔自珍一開始自己也不太理解，他的社會變革思想是不成熟的。但通過龔自珍在三十二歲時寫的，《阮尚書年譜第一序》《壬癸之際胎觀》《農宗》，三十四歲寫的《古史鉤沉論》，以及三十五歲時寫的《擬上今言表》等文章可以知道，龔自珍的“仿古”思想已經轉化為他對邊防、水利、刑獄、水利、農業制度、職官制度、人才培養等各方面的意見和想法。后來他在三十八歲時考中進士，根據王安石的《上仁宗皇帝書》完整的提出了他的社會變革構想，《安邊綏遠疏》這篇文章更是把他關于國防、外交的設想都表現了出來，自此龔自珍的社會變革思想，逐漸發展成為一個完整的思想體系。

龔自珍面對內外交困，各種矛盾激化的時代，提出要按不同的形勢采取不同的對策，要適當地知道靈活變通。龔自珍的改革主張也涉及了許多方面。在農業和手工業改革方面，龔自珍認為發展農業生產是救國之道，富國之路。他主張平均土地，限制土地占有方面的貧富差距。在政治方面，龔自珍認為皇權的更法改革是王朝興亡的關鍵，皇權是國家的象征，皇權覆滅意味著改朝換代。在選拔人才方面，龔自珍主張破格選用人才，懲治貪官污吏。他認為以往的封建取士制度和官僚制度，必然不能達到天下大治。而人才是推行改革，保持社會長治久安的基礎。在對外關系上，龔自珍認為必須要用強有力的軍事力量和經濟力量，維護和鞏固國土的完整。

龔自珍的社會變革思想雖然有一定的預見性和現實性，但龔自珍生活在封建王朝極度腐敗的黑暗時期，并且他又屬于統治階級的一員，因此不可能完全跳出幾千年君主專制制度的舊格局，提出全新的改革方案，這是非常遺憾的。

三、龔自珍政治思想之“近現代性”

龔自珍作為近代中國著名的思想家，被柳亞子稱為“三百年來第一流”的近代經世思潮之先驅。他的思想具有一定的“近現代性”。

第一，龔自珍對封建社會的抨擊和社會改革思想的提出表現出了政治思想的“近現代性”。龔自珍對封建皇權、封建制度的嚴厲批判給中國思想界帶來了巨大沖擊。他的社會批判思想在近代思想界留下了不朽的功績，產生了巨大的啟蒙作用。在封建王朝搖搖欲墜之際，官員和大臣陶醉在自己“天朝上國”這種美夢之跡，是龔自珍找出了導致封建王朝腐朽的根本原因，并以自己激情昂揚的文字赤裸裸的批判了清王朝一系列腐敗現象，揭示了封建制度面臨的重大危機和將來必然滅亡的趨勢。龔自珍以自己超過眾人的眼界和格局認識到清王朝所面臨的危機，這是非常可貴的。他給后來的思想家們提供了反對封建制度最有力的思想武器，打破了當時思想界沉悶的氣息，為后來中國發生的政治運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第二，龔自珍對“經世致用”思想的創立表現出了政治思想的“近現代性”。經世致用之學，無論從學術上還是政治上分析都起到了解放思想的巨大作用。魏源、林則徐、等一批士大夫都通過經世之學對當時的社會矛盾有了基本的認識并且對傳統儒學進行了猛烈抨擊，依據現實的需求，解決實際問題，積極參與社會變革事業。而這種政治思潮的轉向也更能證明龔自珍在近代思想界開拓者的身份。他真正地成為了近代知識分子解放思想的先驅者。雖然龔自珍的社會改革主張并沒有付諸實踐，但是卻為后人打下了基礎，康有為利用經世之學進行維新變法，不僅形式上跟龔自珍提倡的氏有相似之處，并且有一些內容上也是一脈相承的。梁啟超曾經說：“晚清思想之解放，自珍確與有功焉;光緒間所謂新學家者，大率人人皆經過崇拜龔氏之一時期。初讀《定庵文集》，若受電然”。[2]所以，龔自珍的社會改革思想對中國近代變革運動產生了很大的影響。這也是龔自珍政治思想的一大價值所在，充分表現出了龔自珍政治思想的“近現代性”。

四、結語

龔自珍所提出的一系列政治思想，是先進的中國人救國救民的呼聲，也是批判腐朽的封建專制制度和封建思想，尋求新的時代新的思想的行動。回顧不同時期的歷史階段，學術界對龔自珍的評價具有兩重性，有好的，也有壞的。盡管如此，他對中國政治思想、文化方面的影響而言，龔自珍不愧為啟蒙思想的先驅。對于龔自珍的思想一定要堅持最客觀的態度去評價。龔自珍的思想，不僅屬于過去，也屬于現在和將來，值得花費更多的精力和心思去探究和剖析。

參考文獻：

[1]陳銘.龔自珍評傳[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

[2]閆虹玨.中國近現代社會思潮述評[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4：13.

作者簡介：

薩日娜，女，內蒙古通遼人，內蒙古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從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