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夢晴
梁曉聲曾說:“我既寫人在現實中是怎樣的,也寫人在現實中應該怎樣。通過‘應該怎樣’,體現現實主義亦應具有的溫度,寄托我對人本身的理想。”梁曉聲的新作《我和我的命》是他在獲得茅盾文學獎后的首部長篇小說,《我和我的命》延續了《人世間》中對“善”的書寫,再次寄托了他對人本身的期望,期望社會上大多數平凡之輩都是好人。在文中,梁曉聲首先提出了人有“三命”的觀點,即天命、實命和自修命。“一是父母給的,這決定了人出生在什么樣的家庭和基因怎樣,曰天命。二是由自己在生活中的經歷所決定的,曰實命。生命生命,也指人在生活中所恪守的是非觀,是生活與命的關系的組合詞。三是文化給的,曰自修命。”梁曉聲認為真正可敬的人,是由實命和自修命所證明了的人,而不是天命好的人,小說的主人公便是這樣的人。
主人公“我”本是貴州山區神仙頂上一戶農民的女兒,卻因出生時被父母拋棄,因禍得福,成了縣城里一戶知識分子家庭的女兒。原生家庭的改變,使“我”的天命發生了巨大改變。養父養母在玉縣的社會地位較高,因此方婉之自小在方家的所見所聞便是縣城中同齡孩子們所不能接觸到的。方婉之有保姆孫姥姥照顧她的日常生活起居,從小不必為金錢擔憂,接觸到的玩具很多都是市長爸爸的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家中書籍數量繁多且極為豐富,這一切使方婉之無形中相信自己天命的不凡。可隨著年齡的增長,方婉之逐漸意識到自己學習能力方面的不足,面對著在各方面都很優秀的父母,她常常陷入自我懷疑。校長媽媽曾勸慰她,如果一生平凡,那就要做一個平凡的好人。
命運的轉折點總是突然出現,校長媽媽的突然離世使方婉之的命運發生巨大改變。方婉之從校長媽媽留下的信中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也解開了自己長久以來一直不解的難題,自己的平庸可能是由先天的基因所決定的。由落后偏遠的貴州縣城到改革發展的最前線深圳,方婉之加入了打工者的行列。在食堂幫廚及在醫院做護工的經歷讓她體會到了勞動的不易與賺錢的艱辛。
四年的打工生活讓方婉之意識到自己只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她懂得“我之一切努力和勞碌,不是一心想要超越平凡,只不過是要使那平凡趨于穩定,爭取在穩定中過出幾許平凡人生的微淡的小滋味來”。方婉之認識到自己的平凡卻無法承認自己是個好人,可當她一次次向神仙頂的親人伸出援助之手時,向朋友們提供幫助之時,為保衛工廠女工的合法權益而吶喊時,這些種種行為都表明方婉之是一個好人。雖未像校長媽媽和市長爸爸一樣,在事業上有所成就,幫助了更多弱小的人,但方婉之的所作所為都是她好人的證明。
別爾嘉耶夫曾說:“真正的思想方向在于相信善的力量要多于相信惡的力量,相信上帝要多于相信惡魔。由此世界上生長出善的力量,并由善的情感滋養。”《我和我的命》中好人始終是多于壞人的,也符合梁曉聲一直以來對建設“好人文化”的呼吁。正如方婉之所說,中國乃至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平凡的,普通的。雖然一個人的天分有高低,能力有大小,但做一個好人卻是與天分和能力無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