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每個生命，都能被溫和以待

梁國娟

2021年3月5日中午，我在心理輔導室值班，某班的心理委員向我報告說她班的小玲手腕處有不少劃痕，顏色深淺不一，有長有短。我馬上找班主任了解小玲情況，確認是她自己用美工刀陸續劃的，前幾天由于成績下降，家長罵她“作”，心情很壓抑，偷偷又劃了。班主任建議她找學校心理老師，她同意了。

小玲，女，八年級學生，安靜內斂，喜歡畫畫，敏感多疑，情緒不穩定，有時莫名哭泣。小玲父母親平時忙，無暇顧及她。他們好面子，經常說一切辛苦都是為了她，無形之中給了她很多壓力;對她非常嚴厲，特別看重她的成績，只要成績好什么都可以。小玲因腳受傷休息一段時間，成績滑坡，內心落差大，對自己信任度下降;由于自己心情差，易發脾氣，同學關系漸差。有一次，她用美工刀劃了幾下，雖然疼但覺得有快感。后來每當情緒處于崩潰邊緣時，她就會忍不住劃傷自己。

她預約來到我的心理室，怯怯地，蜷縮在咨詢椅上，一直等著我開口。看著她的沉默，我認為解決她的問題的首要步驟是使她的情緒得以宣泄，以減輕她的心理負擔。

師：我能感受到你的難過和無助，不管發生什么事，老師愿意和你一起面對。現在，能否讓我看一下你的手腕。

小玲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撩起袖子，露出傷疤。

生：老師，我是不是嚇到了你？我是不是太傻了？

師：（我搖頭）不是嚇到了我，而是心疼你。雖然我還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但我相信你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能否告訴我讓你為難的事情？

我一步步地引導小玲，讓她講出她目前的情感困擾，而我并沒有做任何評價。在講述的過程中，她一邊講，一邊哭，有時還出現短暫的停頓。由于我耐心的引導，她講出許多從小到大成長過程中的困擾，講到最后幾乎泣不成聲。

為進一步平復她的情緒，我試著用呼吸放松法，使小玲長期積累的壓抑情緒慢慢得到了釋放，逐漸地小玲覺得情緒舒緩多了，而我們彼此也建立了信任。

剖析產生問題的原因? ? ?; ? ? ? ? ? ? ? ? ? ? ? ? ? ? ? ? ? ??

在接下來的幾次咨詢中，我逐漸看到了她臉上的笑容，我知道前面的情緒宣泄起了作用，但是咨詢不能只停留在這個層次上，下一步我需要幫助她分析心理困擾產生的原因。

考慮她喜歡畫畫，我讓小玲做了自我肖像法測驗，讓她更深刻地了解自己。在我的提問下，小玲再次談了父母親對她的種種誤解，以及自己沒有很好反思，經常看到別人的缺點，而忽視自己的不足;她說她確實努力了，她希望成為父母老師眼里優秀的人。做完這個自我肖像測驗后，我告訴小玲，畫中的女孩就是她呀：一個沉默文靜的女孩，由于不注意自己的不足，讓周圍的人覺得她難以相處，而后，這個過程中她表現出來的一些不良行為，讓別人對她的印象出現了誤判，從而導致了這樣的局面。

我很理解她目前的處境，每一個與她有類似經歷的人可能都會有這樣的感受。我也和她一起剖析其中存在的原因：處于青春期的她容易沖動，敏感多疑，易與父母、同學產生間隙是正常的;從其家庭背景來看，家長的教育缺失和方法不當導致她目前的狀況，也不全是她的錯。

通過自我肖像法的使用，使她明白一直以來難以突破困擾從而自傷的原因何在。有了這關鍵的突破，我開始從意識上轉移到現實，鼓勵她回到生活中嘗試。

小玲雖然與我逐漸相熟，但是對于身邊人的目光還是不適應甚至害怕。所以我采用系統脫敏療法，改變她的不良行為。

首先我向她介紹系統脫敏療法，使之了解此法的意義、主要過程和方法，消除她的顧慮和反感，并鼓勵她能正確面對情緒體驗，隨時和我保持聯系;其次我教給她有效的應對方法;再者我協助她去發現引起焦慮和恐怖的情景，并幫助她確定引起焦慮讓她選擇自傷的事件等級。在我的幫助下，她確定了引起焦慮事件的等級：在鄉間→和小學同學來到校門口→來到教室→吵架賭氣→回到家中→賭氣自傷，最后，幫助她循序漸進地練習各個情景。

在接下來的幾次咨詢中，小玲自述焦慮感明顯減輕了不少，學校里也能試著和同學聊天，在家能主動叫爸爸媽媽。小玲雖然已經能夠在虛擬情景中做到較平靜地面對原來引起焦慮而自傷的場景，但是在現實中，小玲仍然顧慮重重，突破不了自己設置的障礙。所以我得和她一起制定切實可行的社交計劃：每天晚上睡覺之前，以日記的形式，反思今天任務的完成情況，如果完不成，思考下一步將怎么做，努力堅持完成，并將練習的效果遷移到現實環境之中。

經過系統脫敏療法，小玲現在基本能夠實現與同學的正常交往，和父母關系也有很大轉機，但是我感覺仍要幫助小玲更好地去適應她身處的學校和家庭環境。首先從班級入手，我和班主任多次交流，得到她的協助，還讓心理委員和她的學習、心理結對，努力為小玲創建一個和諧的環境，讓同學們能以溫和善意對待小玲曾經的不足，不用傷害性的語言去刺激她。班主任和同學的配合給了小玲很好的學習氛圍。其次我也約談了她的父母，和他們講了女兒開心的重要性，希望能給她創造一個平和安寧的環境。

通過老師、同學和家長的努力，小玲周圍的環境有了明顯好轉，這為她今后的健康發展打下扎實的基礎，她說不管以后發生什么事，有這么多人關心她，再也不會自傷，總之，一切都朝好的態勢發展。

對于小玲的自傷行為，家長一直認為孩子在“作”，其實當孩子有意無意傷害自己的身體時，一定有她的原因。那時的她也許是悲傷和無助，也許是憤怒和絕望，也許已經面臨著很多困難，這時的我們應該伸出雙手去擁抱她一下，聽她的傾訴，哪怕讓她哭一哭。

雖然我不認同她的自傷行為，但我始終無條件接受和關注她的感受，正因如此，我才能得到她的信任，聽到她內心的真實感受，有機會溫柔地陪同她一起面對、一起探索、一起進步。在咨詢中，我認識到，我們應以咨詢對象存在的問題為中心，耐心整合各種咨詢方法，以達到最優的咨詢效果。

看到小玲的臉逐漸紅潤起來，和她的交流越來越坦誠，心里感念生命的美好和力量。在陪伴中，留下彼此美麗的成長痕跡，我們彼此感恩。讓我們對每個處于掙扎中的孩子，溫和以待吧。

編輯/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