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陵娜 強蘇明 程賽男
(蘇州科技大學土木工程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9)
業主與總承包商因工程合同產生組織關系,總承包商對工程項目的實施進行直接管理,而業主作為投資人,通過管理總承包商來對工程項目進行間接管理。2020年9月23日《住房和城鄉建設部關于落實建設單位工程質量首要責任的通知》發布,特別強調建設單位是工程質量的第一責任人。在該通知發布之后,業主與總承包商必然會因工程質量水平需要在短時間內提升而加大彼此間的溝通協調,進而發生各類沖突。沖突是建筑等高風險行業重要的組織特征關系,不僅會影響組織內管理人員的身心健康和工作績效,甚至還會影響建筑工人的安全行為,引發安全事件。目前對于沖突與安全行為的研究仍停留在個體層面沖突對安全行為的影響[1-2],鮮有從組織層面沖突對安全行為影響的研究,特別是不同形式的組織沖突是如何影響安全行為這一問題的研究不夠深入。
員工在生產作業過程中遵守規章制度并在出現安全事故時能夠保護自己和保護工具、設備等物資的一切行為即是安全行為[3]。安全行為可以劃分為兩類,分別是安全參與行為(Safety Participation Behavior,SPB)和安全遵守行為(Safety Compliance Behavior,SCB)[4]。其中安全遵守行為是指服從安全員的指揮及遵守施工現場安全管理章程,而安全參與行為是指員工能夠自主地參與到安全行為管理中,如對安全管理的章程制度提出自己的意見,以及主動幫助工友避免出現不安全行為。YANG等[5]對我國煤礦工人進行的抽樣調查證實了安全遵守行為和安全參與行為對工人的安全結果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梅強等[6]基于對高危行業里中小企業問卷調查的數據分析,得出安全氛圍在安全文化與安全遵守行為和安全參與行為間起中介作用。
雖然其他研究也有使用3個或以上的變量(如杜學勝[7])來表述個體的安全行為,但理論基礎多數都是建立在NEAL和CHEYNE等[4,8]的研究結論之上的。
沖突被定義為分歧或目標的不同,對相關的任一方都會造成消極影響[9]。本文采用張楊冰[10]、吳光東等[11]對沖突的分類方式,即任務沖突(Task Conflict,TC),關系沖突(Relationship Conflict,RC),流程沖突(Process Conflict,PC)。其中關系沖突是指人與人之間的分歧會產生誤解,導致不和,并會影響雙方的溝通交流,進而影響工作的正常推進。任務沖突和過程沖突的外在表現是工作活動推進中的爭論,任務沖突是就“做什么”產生意見分歧;過程沖突是就“如何做”產生想法或觀點上的差異?,F有組織沖突的研究主要采用實證調查的方法,分析問卷數據,研究其對成本績效[10]、團隊凝聚力[12]、團隊學習[13]等因素的影響。
工程項目因為其特殊性,參與方的臨時性,以及各參與方由于利益目標的不一致,經常會發生沖突。DE DREU等[14]采用一元分析方法,指出組織沖突與員工滿意度之間存在負相關關系。高富寧[15]構建基于工作滿意度視角的新生代工人安全行為形成過程理論框架,通過實證研究得到工作滿意度對工人安全行為有積極的促進作用。汪潔[16]指出在工程項目實施過程中,任務沖突可以通過團隊交互記憶以及對任務的反思,提升團隊在任務行為方面的表現。因此,針對業主與總承包商間沖突與建筑工人的安全行為關系,提出以下假設:
H1a1:TC對建筑工人的SPB有正面影響。
H1a2:TC對建筑工人的SCB有正面影響。
H1b1:PC對建筑工人的SPB有負面影響。
H1b2:PC對建筑工人的SCB有負面影響。
H1c1:RC對建筑工人的SPB有負面影響。
H1c2:RC對建筑工人的SCB有負面影響。
KUMARASWAMY[17]指出在所有的組織關系中,沖突會轉變成對抗性事件,給項目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張揚冰[10]提出組織間絕大多數沖突會降低個體之間的相互理解,阻礙組織任務的完成,對組織內部關系造成影響,從而減少業主與總承包商之間的溝通。當建筑工人之間沒有對安全隱患及必要的防護措施進行充分的溝通時,可能就會發生意外,從而影響安全氛圍(Safety Climate,SC)。而JEHN[18]指出,在團隊協作中,缺少任務沖突會讓成員顯得自滿,而放松了對安全行為的遵守。因此提出以下假設:
H2a:TC對SC的形成有正面影響。
H2b:PC對SC的形成有負面影響。
H2c:RC對SC的形成有負面影響。
社會信息加工理論認為組織中個體的行為模式及態度取決于其工作場所中可獲得的信息。建筑工人在工程項目中的安全行為模式及安全態度取決于進行生產時,其勞動環境反饋信息。當其所處的環境都傳達著“安全生產是第一生產力”等信息時,建筑工人對安全生產的認知就會得到升華。莊伶俐[19]認為安全氛圍作為環境因素分類中重要的一類,是企業員工在生產作業中對自身所處環境的一種安全感知,這種感知對個人與組織產生影響并影響他們的行為。吳建金等[20]認為安全氛圍的成熟度與個體安全行為存在正相關關系。當員工感受到所處的工作環境安全水平較高時,他們更愿意進行安全工作活動[21]。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設:
H3a:SC對建筑工人的SCB有正面影響。
H3b:SC對建筑工人的SPB有正面影響。
H4a1:SC在TC與SPB間有中介作用。
H4a2:SC在TC與SCB間有中介作用。
H4b1:SC在PC與SPB間有中介作用。
H4b2:SC在PC與SCB間有中介作用。
H4c1:SC在RC與SPB間有中介作用。
H4c2:SC在RC與SCB間有中介作用。
根據以上假設,構建業主與總承包之間組織沖突與安全行為關系的理論模型,見圖1。

圖1 理論模型
為了保證調查問卷的信度和效度,本次問卷中的測量工具采用了已經被其他學者研究驗證過的測量量表,如組織沖突量表[16]、安全氛圍量表[24]、安全行為量表[25]。問卷全采用李克特5級量表法??紤]到回答問卷的人群中對特定詞語的誤解,特使用工程現場中相對口語化的詞語,如“業主”“總承包商”替換“團隊”;“施工方案”替代“任務主題”等。
以蘇州某房地產公司、某監理公司及某建設公司工程管理人員為調查對象,共發放問卷150份,收回有效問卷135份。被調查對象為工程中與一線建筑工人接觸較多的管理人員,其中施工員占17%;安全員占9.6%;項目監理占9.6%;專業監理工程師占29.6%;項目總監占6.7%;業主方現場代表占27.4%。工齡以5年以下、6~15年和16~25年為主,分別占39.3%、35.6%和20.7%,他們對此項問卷調查的回答具有針對性。
為了確保數據分析的可靠性,本文采用信度和效度來對問卷量表進行驗證。借助SPSS 23.0軟件對所收集的數據進行信度分析,任務沖突、過程沖突、關系沖突、安全氛圍、安全遵守、安全參與6個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960,0.958,0.943,0.956,0.941,0.905。數值均大于0.9,說明數據信度較高,滿足數據信度檢驗要求。KMO值為0.958,大于0.9,滿足數據效度檢驗要求。
相關性分析是組織間沖突、安全氛圍與安全行為的Pearson相關的分析結果。結果顯示任務沖突與安全氛圍、安全遵守、安全參與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即H1a1,H1a2,H2a均得到支持和驗證;過程沖突和關系沖突與安全氛圍、安全遵守、安全參與存在顯著負相關關系。即H1b1,H1b2,H1c1,H1c2,H2b,H2c均得到支持和驗證;安全氛圍與安全遵守、安全參與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因此H3a,H3b得到支持。
本次研究采用的問卷量表均為已知的成熟量表,所以對量表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通過因子的荷載值來檢驗問卷的結構效度。根據以往經驗,荷載值大于0.400,即表1中數據可用。

表1 相關性分析
通過AMOS軟件進行模型驗證與分析,得到模型的卡方值為488.701,自由度為378,CFI=0.959,IFI=0.960,NFI=0.897,RMSEA=0.066,各項指標均滿足試驗需求,表示此模型具有較好的擬合度。關系路徑見圖2。

圖2 理論假設模型結構方程路徑圖
根據前文假設以及溫忠麟等[26]的中介變量方法建立回歸模型:
第一步,用組織沖突X1(自變量)對安全行為X3(因變量)進行線性回歸,回歸方程為X3=a0+cX1+e1,如果c顯著,則進行第二步。
第二步,用組織沖突X1(自變量)對安全氛圍X2(因變量)進行線性回歸,回歸方程為X2=a0+aX1+e2,如果a顯著,則進行第三步。

(1)b顯著,存在中介效應。
(2)b與c′均顯著,存在部分中介效應。
(3)b顯著、c′不顯著,存在完全中介效應。
表2是組織沖突中各子因子(任務沖突、過程沖突、關系沖突)對安全行為各子因子(安全遵守、安全參與)的線性回歸結果。表3是組織沖突中各子因子、安全氛圍對安全行為各子因子的線性回歸結果。如表2、表3所示,引入安全氛圍這一變量后,任務沖突對安全行為的回歸系數由0.790降低為0.530,依然在1%水平上顯著,由此可以判斷在任務沖突與安全遵守行為和安全參與行為之間安全氛圍起部分中介作用,即業主與總承包商間任務沖突能夠對組織內部安全氛圍產生影響,進而影響建筑工人的安全行為。同理,可以推斷安全氛圍在組織沖突各子因子與安全行為子因子間存在不完全中介效應。因此,H4a1,H4a2,H4b1,H4b2,H4c1,H4c2得到驗證。

表2 組織沖突對安全行為的回歸結果

表3 組織沖突、安全氛圍對安全行為的回歸結果
4.6.1 業主與總承包商間沖突和建筑工人安全行為
業主與總承包商間任務沖突會顯著正向影響建筑工人的安全參與行為和安全遵守行為。這與汪潔[16]、劉寧等[27]研究任務沖突對團隊績效影響的結果一致。說明當業主與總承包商間就“做什么”發生沖突時,雙方會就問題本身加強溝通,產生多元化思考,孕育出高質量決策,使組織及其任務走向成功,從而促進建筑工人的安全行為。
業主與總承包商間過程沖突、關系沖突會顯著負向影響建筑工人的安全參與行為和安全遵守行為。業主與總承包商間發生過程沖突與關系沖突,雙方會帶著抵觸情緒進行交流與溝通,利益訴求會頻繁發生變化,使得總承包商不得不采取消極行為應對沖突的發生,阻礙項目的正常推進,從而影響建筑工人的安全行為。這和吳光東等[11]研究組織沖突對項目成功影響的結果一致。
4.6.2 安全氛圍的中介作用
安全氛圍在業主與總承包商間沖突與建筑工人安全行為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組織間沖突能夠影響安全氛圍,間接影響建筑工人的安全行為。這一結論支持了MARTNEZ-CRCOLES等[22]的研究成果,即領導層能夠通過提升員工能力,進而提升安全氛圍,間接影響員工的安全行為。建筑工人的安全行為并不完全取決于業主與總承包商間沖突,在一定程度上,受組織氛圍的影響,當建筑工人身處一個有著強烈安全氛圍的項目部時,他們會感知到項目管理層對安全的重視,并且主動去規范自己的安全行為。
本文剖析了業主與總承包商間沖突對建筑工人安全行為的影響,從社會交換理論、計劃行為理論等視角出發,提出組織間沖突與建筑工人安全行為的關系假設,拓展了對建筑工人安全行為這一領域的理論研究。根據實證分析的結果以及如今建筑行業安全事故頻發的實際情況,可得到以下啟示:
(1)增強組織間任務沖突帶來的正面影響。在工程行業,建筑施工已經有了一套完善的施工體系,絕大部分施工任務都可以根據以往的經驗進行處理,當業主與總承包商間發生任務沖突時,應積極溝通、集思廣益,通過多角度的思考,形成統一的施工安排。
(2)削弱組織間過程沖突與關系沖突帶來的負面影響。自簽訂合同之日起,業主與總承包商間利益訴求就會存在根本上的不同。業主想的是要盡可能壓低成本,完成施工任務,而總承包想的是如何追求工程效益最大化,這會導致雙方之間過程沖突與關系沖突的發生。業主與總承包需要就利益訴求尋求一個平衡點,減少過程沖突與關系沖突的發生。
(3)營造良好的安全氛圍。項目管理人員要起帶頭作用,重視自己在施工現場的安全行為,如佩戴好安全帽、穿好反光馬甲進入施工現場;周期性地對建筑工人進行安全宣傳教育;以此來營造良好的安全范圍,促進建筑工人的安全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