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林


古人窖藏財物,埋藏者又不輕易透露消息,若干年后,宅第易人,房子新主人在翻修或重建時,往往可以挖出前人的窖藏。因此,后人遇到拆遷、搬家時,往往都會“掘地三尺”,把家前屋后地下翻一遍。從古人房產買賣史料上,確實可以找到“掘錢”的記錄。
窖藏
窖藏,就是用地窖把金銀財物貯存或埋藏在地下。幾千年來頻繁發生的戰亂,讓人們想到了這個藏金辦法,以為如此一來,既安全方便,又能備不時之需,這本是埋金藏銀的主要動機。古代的皇室、權貴和富豪特別喜歡用這種方式藏黃金、白銀。
我國以銀為貨幣,萌芽于漢、唐,到宋代才普遍化。由于銀子的購買力極大,遂成了一般人家的寶貝,很多人都習慣將白銀窖藏起來,難怪涌現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俗語,宋人的筆記體小說中多有記載此事。福州余丞相,將白銀每百錠為一客,深埋地下;京師杜生將百余兩銀子藏在家里的門檻下。將銀子藏在洞內,或埋于屋后山腳下,或廳前的花壇內,種種收藏方法不一而足。也有員外在家里挖個大地窖,將所有的銀兩熔成一個大圓球,叫做“沒奈何”,藏在地窖中,即使偷兒發現,也只有干睜眼的份兒——拿不走。員外自己要用時,鑿下一小塊就行了。
清代嚴嵩及其兒子嚴世蕃乃大貪官,據周玄啼的《涇林續集》載:“嚴世蕃納賄……蕃妻乃掘地深一丈,方五尺,四圍及底砌以紋石,運銀實其中,三晝夜始滿……世蕃于(家鄉)分宜藏銀亦如京邸式,而深廣倍之。復積土高丈許,遍布椿木,市太湖石,累累成山。空處盡栽花木,毫無罅隙可乘,不啻萬萬而已。”
以貪財著稱的萬歷皇帝,不僅靡費奢汰無所窮盡,據《清圣祖實錄》(卷二五五)載,他還“于(皇宮)養心殿后,窖銀二百萬金”,至明末方才掘出。據《清世祖實錄》(卷五九)載,開封周王府內也窖銀二三百萬,因洪水泛濫沉壓于地,清順治八年(1651年)被人發現。
明朝末年,無論皇室還是勛戚宦官家中,均客藏有巨額白銀。據鄭廉的《豫變紀略》(卷一)載,皇宮內藏有12庫銀未動,總數達3000余萬兩。
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吏部尚書高晉在貪官錢度家中書房地窖內,查出埋藏著2.7萬兩銀子,2000兩黃金,兩項折銀達五六萬兩。
古人在挖地窖時,通常會采取反盜寶手法,即將藏寶坑挖得很深,再埋入裝滿財寶的壇、罐、缸這類器物,用以迷惑盜賊。而且,他們很講究放置財物的方法,通常采取上下分層放置的方式,先放一層,掩埋后再放一層,再掩埋再放,多者達三四層。在各層之間,往往用石板、磚塊疊壓,土層之間則用糯米熬成的液汁、蔗糖汁、蛋清、黃泥和石灰,夯實密封,有時其中還會拌上碎石子、瓦片之類,以增加盜挖的難度。即使被盜挖,盜賊往往也只能發現上層。更巧的是,這也符合了古人賺一點錢就貯藏一點、埋下一層的習慣。
此外,窖坑一般選在臥室內、炕(床)底下。也有選在院內,如在院內常會在地面上做出一系列偽裝,如建上茅廁、豬圈、便房等。
更有“聰明人”想出了將錢財藏到糞堆、茅廁這些骯臟之地的辦法。中國國家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商代青銅重器“后母戊”青銅方鼎(曾稱“司母戊鼎”),就是被采取窯藏方式處理的,藏匿的地點是吳姓人家的糞坑下面。
還有一個極端的防盜法子,據說有一個發了大財的晉商,覺得將財寶埋到地下、放進墻壁、寄放錢莊都不放心,于是便把成堆的銀子熔化成液體,澆灌進家中的地板。這手法太另類、太出人意料,盜賊的確找不到了,但“家賊”難防,其子孫沒錢的時候便會悄悄敲下點銀子。
壁藏
壁藏,就是將墻壁做出夾層,將值錢的東西放進去。清朝大貪官和珅,除了地窖埋銀300余萬兩,還在夾墻內藏金子2.6萬余兩,也有古人把珍貴的古籍藏在墻壁內。
伏生,字子賤,秦末漢初名儒,濟南郡東平陵(今山東章丘市西龍山鎮)人。他是孔子弟子宓子賤的后裔。伏生自幼聰慧,從10歲開始攻讀《尚書》,“以繩繞腰領,一讀一結,十尋(每尋八尺)之繩,皆成結矣”。公元前212年,秦始皇下令焚書坑儒,有書不交者殺,伏生冒著生命危險,暗中將《尚書》“壁藏以避禁”。余怒不息的秦始皇聽到儒生們在背后詛咒他,于次年在成陽活埋了460名儒生,這時伏生早已經逃之夭夭了。秦亡漢立,儒學又逐漸活躍起來。漢惠帝四年(前191年)除挾書律,恢復了儒家經書的合法地位。這時伏生回到章丘家中發其藏書,發現原藏《尚書》丟失數十篇,僅找到29篇,伏生只好以29篇“教于齊魯”。自伏生至伏壽16代,歷兩漢400余年,世傳經學,流芳千古。曹操殺的伏皇后,就是伏生的后代。
古文獻中著名的“孔壁遺文”,就是在孔子后裔家的墻壁內發現的。當時,劉徹(漢武帝)當皇帝,魯恭王擴建宮室,拆了孔家老宅,意外從墻壁夾層中發現一批古文經傳簡牘,有《孝經》《尚書》《禮記》《春秋》《論語》等,這些簡牘又稱“孔壁中經”。由此可見,“壁藏”手法在古代是十分流行的。
此外還有檐藏和梁藏。所謂檐藏、梁藏就是將錢物收藏在屋檐下,或是懸吊在房梁上。這種貯藏寶藏心理也為盜竊者所了解,入屋盜竊的小偷雅稱“梁上君子”,便與此有關。
撲滿
對于零星的貯藏,古代流行的手段與今天的“儲錢罐”是一個原理:用錢罐收藏,聚少成多,最后滿時或是需要時,將錢罐打破取出。這種錢罐,在古代叫“撲滿”。它還有許多別稱,如慳囊、悶葫蘆。
撲滿一般有兩種。一種即是用陶土燒成的,造型卻豐富,或小豬,或小虎,或小牛,憨態可掬,讓人愛不釋手,走街串巷的貨郎擔上就有大大小小的撲滿賣,這種撲滿里面存不了多少錢,一摔即碎,取錢比較方便;另一種是用毛竹筒做的,裁取一節竹筒(保留其兩端關節),在某端近節處鋸或鑿一個塞錢的小縫即成,這種撲滿的容量比泥制的大,但取錢比泥制的麻煩,需用刀將竹筒劈開。
從有關資料看來,撲滿的歷史比較悠久。最早關于撲滿的記載文字,見于司馬遷所寫的《史記》中。漢代劉歆著的《西京雜記》(卷五)記載了公孫弘用撲滿存錢的故事:漢武帝時的丞相公孫弘,年少時家貧,放過豬,當過獄吏,但刻苦向學,孜孜不倦,在漢武帝元光五年(前130年),近70歲時他方入九卿之列,74歲升為丞相,6年之后,病死于任上。剛入官道時,他的老鄉鄒長倩送他一個撲滿,提醒公孫弘要懂得施散,而非聚斂。公孫弘在以后的歲月里,一直保持勤儉的本色,蓋布被,吃粗糧。所余的錢,用來在相府設東閣客館,招納賢才,以推薦給皇帝選用。所以,他沒有因聚斂錢財而招至大禍,平平安安度過了他的一生。
豬肥了要殺,撲滿儲足了就要砸碎,愈是拼命苦戀財富,愈會招來禍害。中國人就在這件小小的雜物中,寓下了深長的哲思。
掘寶
在兵荒馬亂之中,主人把數代積蓄深藏于地下,由于時代久遠,地貌變遷,藏窯的主人和嫡親后人相繼辭世,巨大的財富就深藏于地下成為無主之物。古人窖藏財物,埋藏者又不輕易透露消息,若干年后,宅第易人,房子新主人在翻修或重建時,往往可以挖出前人的窖藏。因此,后人遇到拆遷、搬家時,往往都會“掘地三尺”,把家前屋后地下翻一遍。從古人房產買賣史料上,確實可以找到“掘錢”的記錄。
據說,蘇東坡年輕時,在杭州金山寺借住讀書,三餐不繼,窮極無聊下在床下亂挖,果然挖到一大甕白銀。但他不貪,封好后再埋回去。后來,他中了進士,才叫家人挖出來供做修寺費用。
沈括的《夢溪筆談》(卷二十一)中便記錄了一則買房遭索“掘錢”的事。當時洛陽很多財主家都有掘地藏金的習慣,其后人在賣房時便會想到這一點,有意向買主索要“掘錢”。宋仁宗時的大官張觀買房時,賣家一而再、再而三地索要“掘錢”,張觀之父張居業喜洛陽風物,故張觀必為父親買宅于此,最后張觀多付錢1000多緡,賣主才交付房子。時人都認為張觀付這筆錢太吃虧,誰想張觀買下后,竟然真的挖出一大筆財寶,挖出的一只石匣子里裝有數百兩黃金,正好是張觀買房的全部費用,等于白白地賺了一套大宅子。張大人觀察匣上的題款文字,都不是近古之世所有。
山西平陽府城(今山西臨汾市)亢家原籍山東,明萬歷年間(1573—1620年)逃荒來到東關,在一家破落大戶的兩間破敗的場房里落腳,靠賣豆腐謀生。后生一子,取名亢寶萬(即亢嗣鼎),因孩子先天兔唇,奶名亢豁兒,他出生后,晝夜啼哭,又是個豁兒,父母因家境貧苦,遂有棄嬰之意。幸遇平陽趙知府來訪,認為義子,給予資助。其父在東關買了塊荒棄地基,動工搭建房屋,破土動工中不意挖出幾甕銀子,遂成巨富。于是建府邸,修花園,砌魚池,成了當地首戶。亢嗣鼎成年后,全力經商,買下半個東關,擴建宅院。清初順治年間,李自成敗走時,因為手里的金銀財寶攜帶不便,便將這些寶貝都埋在亢家院子里。亢嗣鼎后來發現了這批寶藏,憑空獲得了價值800萬兩白銀的財富,亢嗣鼎得以創設票號、成為巨商。(來源:《文史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