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體城市理論下城中村公共空間有機更新研究

陳曉衛，胡奇洋，楊彩虹

(河北工程大學 建筑與藝術學院，河北 邯鄲 056000)

在以往的城中村更新中，往往都采取“一刀切”的模式，即為了使資金快速回轉，一般以單一的居住功能或快速出售的業態功能為主.但是區域功能單一的開發建設會使城市公共資源斷裂，無法形成有效的聯動共享，使城中村逐漸失去應有的活力.公共空間作為聯動城與鄉的載體，是打破城鄉融合屏障的關鍵.基于此，本文以織體城市理論為基礎，通過對公共空間的更新改造，并以此為契機打破城鄉二元割裂，以期推動鄉村真正的城市化.

1 織體城市概述

1.1 織體

織體(texture)是樂理結構的一種.在一個完整的音樂作品中包含“時間”和“空間”2 種形式.時間上的形式稱作“曲式”，無論小調還是交響樂，都有著其結構形式.無論什么樣的結構形式，必須在時間中展開，把握整個曲式，才能把握其全部結構形式.空間結構感受借用了視覺印象中的觀念，它能在曲譜上直觀地被看到；而聽覺感受，則是指在一定時間內，人們感受到了多少個層次及層次間的關系如何(見圖1).

圖1 織體

織體還可以被理解成人們所穿的毛衣，其結構可以是緊密、稀薄、鏤空、平整、浮雕等，質感可以是粗糙、柔軟、順滑等，這些都相互交織在一起才能形成一件好的織品(見圖2).

圖2 織品

1.2 織體城市的特征

中國傳統村落的發展需要人們艱苦地手工勞作和長期不斷地營造，從而形成一個個城市“織品”，因此中國傳統聚落和城市都是具有“織體性”的.所謂織體城市是指歷史悠久且豐富的精神產物，而不是一個具體性城市.在其中的事物一旦發生就不會消失，以往的所有發展階段都與最新的發展階段共存，且不同的階段在不同的空間并置，體現出空間意義上的時間順序.織體城市具有3 個基本特征：整體性、多樣性和差異性.

1.2.1 整體性

整體性不會因地理尺度的差異和時間跨度的長短就會有所缺失，織體城市必然是瑣碎的、分割的，但是整體性卻能在其上建立.織體城市是建立在囊括一切事物的所有層次上的，不會因某個單一的事物就丟棄其他大多數的事物.現代城市企圖用非常單一的幾個層次實現整體性，如對于道路交通功能的強調，這雖然使城市更加便利，但卻使道路失去了可以駐足的功能[1].

1.2.2 多樣性

多樣性是與人類生活的世界相關的一切事物的豐富呈現.織體城市多樣性主要表現為空間多樣性、文化多樣性以及生態多樣性，其中空間多樣性包括空間形態多樣性和空間功能多樣性[2].

現代城市無論是動物、植物，還是城市的肌理、織理以及那些不能被既定理解的事物，不知不覺間均從城市中慢慢退卻，留下的只有冷冰冰的混凝土和毫無生趣的大馬路，城市被功能化、機械化.

1.2.3 差異性

“妙在似與不似之間”是對織體城市差異性很好的詮釋，即不能被城市的外在表象所限制，而應該把握城市的內在本質來實現城市營造.差異性需要通過同一性展現，不是現在城市的千篇一律，也不是人為意愿的過度區別.織體城市在差異中尋求整體，不是在同一中創造差異，是一種感性差異性與理性確定性之間的細膩差別.

在城鎮化進程中，城市正在經歷新的裂變，其逐漸表現出與織體城市相反的特征，即城市正在喪失整體性、豐富性和差異性，形成了功能嚴格劃分的功能城市.

2 織體城市和功能城市的對比分析

現在大多數城市將城市功能進行明確分區，形成了標準化、同質化的特征，稱為功能城市[3].織體城市是根據傳統村落的發展理念，是人們艱苦地手工勞作和長期不斷地營造的一種新型城市發展模式，也是一種有機、可持續發展的城市發展方向.通過對織體城市和功能城市的對比(見表1)，可使人們更加深刻地理解織體城市.

表1 織體城市與功能城市對比

2.1 物質空間

從物質空間方面來講，織體城市使居住、娛樂、休閑、生態等各種功能交織在一起，賦予其多樣化和差異化；功能城市則是機械地將各種功能分開，嚴格劃分功能之間的區別，且一個區域之內不可能包含多種功能，這就造成了千城一面的景象.

2.2 歷史文化

從歷史文化方面來講，織體城市包含多種文化，它尊重歷史，有感官多樣性與理據確定性的模糊，且包容異質文化；功能城市則是尊崇現代主義文化，崇尚快速、便捷的城市發展，以理性主義為主，文化同質化.

2.3 經濟社會

從經濟社會方面來講，織體城市講究資源循環利用，一物多用，經濟與環境交織同步發展，城市與生態環境和諧相處，具有互補性和非排斥性；功能城市則經濟效率至上，即盡可能降低成本來提高收益.

2.4 社區管理

從社區管理方面來講，織體城市主張自我控制，從傳統村落發展模式演變而來，講究從時間與空間上不斷投入，不斷發展，將城市視為一個整體，有集群式的組團管理；功能城市則運用層級式、中心為主的管理模式，相互之間沒有絕對的影響.

總之，織體城市是一個內容豐富且能夠不斷被“編織”的可持續發展的城市空間布局形式，相對于功能城市的內容嚴格劃分、區域功能單一且效率至上的城市空間布局，其對于現代化城市公共空間更新改造有著很大的優勢.

3 城中村公共空間現狀及改造策略

中國新五化建設中城市群與城市一體化將逐步取締城鎮化成為中國城鄉結構轉型的新趨勢.公共空間是居民日常交流、娛樂的場所，是城市物質空間的精髓、多元文化的介質以及魅力獨特的來源，而城中村公共空間的建設又直接關系到城市的整體競爭力和市民的滿意度，因此對城中村的公共空間進行更新改造，并且與城市融合發展共同構成城市的公共服務網絡，是城中村更新改造重要的環節.

吳良鏞院士及其團隊經過長期實踐活動，將城市更新改造的有機更新理論總結為遵循城市和社區的發展規律，在建筑、景觀、公共空間等層面進行可持續的城市發展建設[4].公共空間作為其中的重要環節，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除了建筑以外與其生活密切相關的空間，它起到了銜接各功能空間的過渡與劃分的作用.

3.1 城中村公共空間的現狀

通過對邯鄲市羅城頭村、邯鄲市城內中街、深圳市鶴湖浪村的實地調研，總結分析出城中村公共空間現狀以及存在的問題.

邯鄲市羅城頭村位于河北省邯鄲市邯山區，坐落于邯鄲城區滏陽橋畔，光明大街以東，滏陽河和渚河路以南，滏河大街以西，水廠路以北.羅城頭村隨著土地被征用，逐漸由自然村落變為了典型的城中村.羅城頭村的公共活動空間，由于多年自下而上的無序發展以及違建、加建現象嚴重，且許多土地都被征用或出租，導致村內的公共活動空間只有2 處(村委會前的文化廣場和大雄寶殿前的村民活動中心)，且這2 處公共活動空間面積均很小，也沒有配套的活動器材.總體來說，村內活動場所有限，但由于村內道路相對較窄，車輛無法進入，沒有車輛占道的情況.街道以及公共空間周圍的綠化很少，這可能是因為對于本身面積不大的場地和不寬的道路來說，沒有過多富余的面積來種植綠化.

邯鄲市城內中街也被稱為串城街，屬于老邯鄲城的南北大道.隨著邯鄲市的發展，城內中街逐漸退化成一條4～5 m 寬的城市支路，且其間私搭亂建、損害建筑風貌的現象隨處可見；部分建筑由于長時間沒有得到有效的保護，現已成為危房，致使許多居民都搬出去了，再也沒有昔日“客從長安來，馳馬邯鄲道”的繁榮景象.

深圳市鶴湖浪村屬深圳市坪山區，位于東縱路和東門大街交叉處西北邊，其西側為坪山中學，東側為坪山區人民醫院及其他城中村.村內建筑密度高，幾乎被居住建筑所占據，沒有大面積的公共空間能夠使用.

所選3 個實地調研案例涉及到了南、北方城市，且均屬于比較典型的普通城中村.對其現狀及問題進行總結分析發現，城中村公共空間雖具有一定的空間開放性，但因建筑密度高，樓間距小，街巷空間局促，導致公共空間難以發揮其在城中村的重要節點作用.

3.1.1 公共空間數量不足

一方面，大量私搭亂建的房屋擠占道路，沿街商業鋪面業主侵占街道排放各種商品等；另一方面，村民為了搭建更多的房屋用來出租，在自己屋頂上搭建簡易的輕質板房(見圖3).這些行為導致城中村公共空間的數量和面積均不足以滿足村民的日常活動需求，難以支撐社區活動的正常開展，阻礙了健康社區的建設.

圖3 空間數量不足

3.1.2 公共空間環境低下

隨著城鎮化進程的持續推進，越來越多的務工人員轉向城市，他們一般尋求租金較低的城中村暫住，導致城中村人口密度上升，也使城中村的人居情況更復雜；村內隨意架設電纜和管線、隨意安裝空調外機和太陽能；村內仍有旱廁和露天臨時垃圾場等(見圖4).因此，在原本經濟落后的情況下，又出現了用地不足、居住質量差、環境低下等情況.

圖4 空間環境低下

3.1.3 公共空間形式單調

因城中村的農耕土地早已被征用，自身又被周圍新建成區域所包圍，所以村內只剩下以公共建筑為主的公共空間、街巷道路、宅院空間等(見圖5).城中村供村民聚集娛樂的場所大多是道路交叉路口的放大空間以及建筑底層的街巷空間，缺少城市中像廣場、公園等多功能的公共空間，空間形式單一.

圖5 空間形式單調

3.1.4 空間活力匱乏

由于城中村公共空間受限，加上相關配套設施不齊全，導致公共空間的活動形式單一，大多是聊天、下棋等(見圖6).由于城鄉的資源配置不對等，村民沒有完全意義上的市民化，村里的居民很難走出去，外面的人也不愿走進來，導致城中村的公共空間孤島化，其僅僅供城中村內原住居民使用，這與城鄉一體化理念相違背.

圖6 空間活力匱乏

3.2 城中村公共空間的改造策略

基于織體城市整體性、多樣性和差異性3 個基本特征，從城中村內部公共空間、城鄉公共空間融合和肌理延續3 個方面，對城中村的街巷、開敞院落和屋頂空間進行更新改造.

3.2.1 空間整理

空間整理基于織體城市理論整體性特征，整合、優化城中村內部空間結構，構建“街巷+院落+屋頂”空間模式，組織起整個城中村區域功能.在空間組織上，強調以公共建筑為中心，發掘其本身及其周圍公共空間的場所文脈，重點處理存在的問題；在空間功能上，將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事物賦予既具功能性又具觀賞性的特點；在空間尺度上，在人流集中處開辟新的公共空間，并與其他公共空間取得行為上的聯系，強化城中村公共空間網絡，使封閉的空間開放化.

街巷空間和城中村肌理密不可分，它凸顯出城中村的軸線、建筑形式、街道走向和其他環境的尺度與形態，包含交通與交往雙重屬性，承載著一代又一代居民的記憶.一個品質優良的街巷空間應該具備可供人們停留的交往空間、便于通行的交通空間和環境優美的觀賞空間.

位于深圳的鹽田大梅沙村以“城市共生”為主題的城中村更新，其更新對象是1 條“500 m 游戲間”的街道.具體更新策略：將場地零散的空間整合銜接3 條主要道路；串聯起神龕和街心公園2個重要的空間節點；街道部分地面刷成藍色，蘊含著大梅沙靠海生活的寓意.其中，A 街道是利用廢棄的舊家具裝置公共空間；B 街道利用魚燈來作為每棟建筑入口的引導；C 街道將日常的種植、晾曬、儲物、休憩等日常行為以框架結構整合，既具有功能性質又具有觀賞性質(見圖7).

圖7 日常植入街道空間

院落空間是匯聚、疏散人流的場所，承載著人們的日?；顒邮录譃閮认蛐秃屯庀蛐?本文僅研究外向型的院落，也就是廣場.

位于深圳的南頭古城城中村的十字街片區改造：1)以報德廣場為中心，將廣場邊上的臨時鐵皮屋改造成可供人們活動的社區公共活動空間；2)新建建筑的屋頂處理成觀景式臺階，既可供人們休息也可作為連接廣場內外視線交流的特殊樞紐；3)將20 世紀70 年代的南頭公社的打谷場地面保留并改造成籃球場，使其充滿著歷史記憶；4)周圍還可零散分布一些現代化的商業店鋪.可以發現，改造后的報德廣場成為了充滿活力的公共空間，其間有歷史與現代的交織、繁忙與閑暇的相遇，這也成為了南頭古城城中村與深圳城市接軌的見證(見圖8).

圖8 院落空間更新

屋頂作為建筑的第5 立面，起著重要的作用，尤其是一些平屋頂和樓層退后產生的大平臺，時常作為一家人晾曬、休憩、交談的地方，是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并產生關聯的公共空間[5].

針對位于廣州恩寧路的永慶坊，通過各房屋間的公共空間，建造了一種供人休息、交流以及穿行的屋頂花園(見圖9)，并將各原本分離的私人住宅相連，拉近了居民之間的關系，給原住居民和流動租戶均帶來了一種親切溫暖的感受，這與其他城中村的雜亂冷漠形成了鮮明對比.

圖9 可供人通行、休憩的屋頂

3.2.2 空間滲透

城中村通常與周圍城市間形成了明確的邊界，但因城鄉之間沒有過渡空間，造成了空間的特質是突變不連續的.空間滲透基于織體城市理論的多樣性和差異性特征，將城中村逐漸打開，緩解邊界空間的突變特征，形成空間交織而非空間同質化，加強了空間的層次感.空間滲透配合公共空間的更新改造，在城鄉交接處或邊界地帶設置了更多的開放與半開放空間[6].同時，對城中村沿街店鋪界面進行整治美化，可以改善商業購物環境；對道路入口重點處理，以此引導人們進入城中村，增加街道活力和各階層的融合(見圖10).

圖10 織體滲透

圖9 所示的永慶坊是晚清的經濟中心，在更新后成為了一條重現光彩的廣州小巷.雖然其主街成了旅游景點，但是其周邊的街區仍然是無人問津的平民窟.因此，在更新時又通過加入4 個重要的文化節點來聚集人氣.其中的一個文化節點是節慶剪影木階梯，它位于永慶坊的東北角，與周圍街區相鄰.此木階梯承擔著節慶、休閑、展示和通行4 種功能，現已成為了永慶坊供人們休閑娛樂的一個煥發生機的公共空間(見圖11).

圖11 4 種功能的木樓梯

位于深圳光明區公明街道的西柚里城中村，以青年生活的新姿態連接城市“鮮活一族”.針對當下年輕的消費群體設計了許多趣味場所和主題空間，如涂鴉墻、網紅墻等，尤其是入口處的獨特處理吸引著人們前來，帶動了整個西柚里的發展，是一個兼收并蓄的富有人文氣息的生活小鎮(見圖12).

圖12 邊界空間滲透

空間滲透能使城鄉交界處或邊界地帶逐漸模糊，使城與鄉公共空間之間不再有著明顯的二元割裂狀態，它還使城與鄉相互滲透、相互融合，最終使公共空間形成一個不同于城市風貌的獨特的城中村單元.

3.2.3 肌理延續

城中村肌理與城市肌理有著明顯的差異.在引導城鄉滲透的同時，也要保持城中村肌理的延續，盡量使其同化而不同質.基于織體城市理論，將肌理分為物質肌理和非物質肌理.物質肌理包括公共空間形成的整體結構、建筑的形態以及環境構成；非物質肌理主要指文脈，包括日常習慣、人際交往、從業形式、娛樂方式等.

肌理延續方法主要有文脈延續、空間延續及功能延續3 種.

1)文脈延續.保留一些建筑、群落環境等顯性肌理和習俗、傳統等隱形肌理的舊元素，介入新文化、新建筑及新空間等新要素喚醒地區的活力.將舊元素和新要素相結合，使空間具有織體性，看似存在新舊2 種元素，但其內涵本質卻是一脈相承.

2)空間延續.主要體現在時間上的城中村公共空間延續，城中村空間肌理在各時間段有著內在的關聯性和變化過程.首先，分析出城中村活力要素點；其次，找出區域內的現存空間軸線與原空間軸線的關系；最后，根據軸線向外擴散形成城中村空間路網.

3)功能延續.功能延續包括功能結構延續和功能構成合理性延續.新的功能構成是在原有結構基礎上融入新形勢發展而來，城中村功能隨著時間的變化會有所不同，原有功能在時間的檢驗下也會出現不合理性.因此，從社會、經濟、環境等方面進行評估，保留合理、適宜功能的同時也應該豐富功能內容，從而構建完整的功能體系(見圖13).

圖13 肌理延續

文脈激起了人們的歸屬感和認同感，它延續了生存軌跡，保持了生存空間的活力，是一種獨特的文化特色.

城中村改造時應延續原有肌理，創造同化不同質的公共空間.

4 結語

本文以織體城市理論為基礎，對城中村公共空間的街巷、屋頂、院落以及城鄉邊界空間進行了改造、更新和總結，并通過對公共空間的整理、滲透及肌理延續手段，提出了一種城中村更新改造的新模式.解決了城中村公共空間數量不足、環境低下、功能缺失、活力不足等問題，達到了激發城中村活力、促進城鄉融合發展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