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金浜

澳大利亞新總理安東尼·阿爾巴尼斯,有點“不同尋常”,是該國第二位會說中文的總理。這個被黨內同行贊為“溫和、務實,有可信度”、被反對者貶為“沒有領袖風范”、被國外媒體謔為“頑固、任性與多愁善感”的新總理,他的走馬上任,到底會帶來什么?
阿爾巴尼斯這次勝選,算是“臥薪嘗膽”,給已三連敗、在野已久的工黨“一雪前恥”。
5月21日晚,計票鎖定勝局。阿爾巴尼斯在工黨的集會現場喜形于色地宣稱“今晚,澳大利亞人民投票支持了變革。這次勝利后我將更加謙卑,我很榮幸有機會擔任澳大利亞第31任總理”,并稱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榮譽”。
較量是在時任總理莫里森領導的自由黨-國家黨執政聯盟與由阿爾巴尼斯領導的工黨之間展開的。兩人在經濟增長、通貨膨脹、社會福利、氣候變化等議題,當然,還在對華政策上,不斷交鋒。
阿爾巴尼斯舉起了“變革,而非革命”選綱,并稱自己為國家的“建設者”,在應對氣候變化、新能源政策、創造就業等方面提出了政策主張。這是聰明、討巧的選戰策略,在該國經濟低迷和災害頻發的現況下似乎更加“切題”。尤其是,他反復強調從政以來一貫支持工人和低收入階層的立場。
在5月11日與莫里森的電視辯論中,他指責聯盟黨應對通脹不力,使通脹飆升到5.1%,“除了工資,所有東西的成本都在上升”,指責莫里森政府由于“政策脫節”致使民眾生活過得“很艱難”后,承諾將為最低工資的民眾加薪5.1%,為900多萬低收入者減免稅收,今年將他們的稅收抵消額提高420澳元,5年內建造3萬套經濟適用房。投票前兩天,他又加碼優惠,表示要用更多公共資金解決民眾“生活成本危機”,增加75億澳元用于兒童保育、免費技術和繼續教育、醫療保險和新能源發展等。
這確實“搔”到了底層百姓的“癢處”,莫里森的反擊也就十分無力,只是絮絮叨叨說“阿爾巴尼斯先生正在作出很多承諾……但我們沒有聽到的是,他將如何兌現這些承諾”,甚至不得不承認“他從未忘記自己來自哪里”。
其實,某種意義上,阿爾巴尼斯的贏,是莫里森政府政績的“輸”,或者說有賴莫里森的“神助選”。
莫里森執政三年的所作所為的確荒腔走板。經濟低迷,通脹嚴重,新冠新增感染率冠絕全球,遭遇百年一遇洪災時反應遲緩、應對失措,山火肆虐時去夏威夷度假……政績拿不出手,他輸掉這次選戰自然不難理解 。
阿爾巴尼斯一路走來,最終攀上權力巔峰,與其出生和成長經歷,特別是與其母親密切相關。在個人網站扉頁,他寫有這樣一句話:“驅使我母親前進的愿景也同樣驅使我走到今天,那就是建設一個更公平的國家,為所有澳大利亞人帶來更光明的未來。”
他的朋友布卡里察認為,“要了解阿爾巴尼斯,就必須了解瑪麗安,她在她兒子的生命中具有強大的影響力。他們有著我所見過的父母和子女間最親密的關系,是彼此的全部”。
他是母親的“意外之喜”,不過,往后的漫長歲月里,他一直與母親相依為命。
1962年,年輕的瑪麗安出國旅行時與來自意大利的卡洛·阿爾巴尼斯一見鐘情并意外懷孕。翌年3月,阿爾巴尼斯在悉尼出生,母子倆居住在郊區坎珀頓的經濟適用房里。孤兒寡母生活困頓,更糟的是瑪麗安30多歲起就因嚴重關節炎失去正常活動能力,全家靠著瑪麗安的撫恤金和外祖母的養老金艱辛度日。阿爾巴尼斯學會了在孤獨中生活,孤獨中,也會想自己的父親——小時候,母親告訴他,父親在他出生前就死于車禍,14歲時,母親才告訴他父親很可能還活著,住在意大利。他反而極力安慰母親,“我是個堅強的孩子,我不管,我還有你,你是我所需要的一切”。直到2009年,46歲的他才在意大利與父親相見。
阿爾巴尼斯的母親堅信教育能夠改變人生,堅持兒子完成學業。
高中畢業后,阿爾巴尼斯先在聯邦銀行工作兩年,隨后考入悉尼大學經濟學系。那時起,他便開始參與政治,在工黨的青年組織內加入左派,并領導了一個與黨內強硬左派結盟的團體。大學甫一畢業,阿爾巴尼斯就步入政壇。
在工黨,阿爾巴尼斯可謂順風順水。1989年,工黨新南威爾士州分部助理秘書長職位空缺,他在強硬左派支持下一舉獲得該職。1996年,進入聯邦議會。1998年起,又開始擔任影子內閣職務。2007年至2013年間,工黨連續6年執政期間,他也走出“影子”,先后出任基礎設施和運輸部部長、在會說中文的陸克文任總理期間短暫擔任副總理。這期間,他殫精竭慮,在城市規劃和航運方面制定了不少重大政策。
2013年開始,工黨跌落低谷,連續三屆選舉敗北,淪為在野黨。阿爾巴尼斯也與工黨一起陷入低迷。直到2019年,率領工黨出戰屢敗的黨首肖頓黯然引退,已在黨內鋒芒畢露的阿爾巴尼斯沒有競爭對手,直接當選工黨黨首。
三年后的現在,阿爾巴尼斯首戰告捷。
艱苦的生活,對阿爾巴尼斯影響深遠。自始至終,他也都非常感激母親,認為自己的品質繼承自母親,關于社會公平和正義的觀念也由此塑造。
5月23日的宣誓儀式上,阿爾巴尼斯特別強調了新政府的兩項基本原則。“第一,沒有人會被忽視,我們將始終照顧弱勢群體和身處不利環境的人。第二,沒有人會退縮,我們將始終支持大家的理想并為你們創造機會。”他說這是他的執政理念,并回憶說,“我們家里的錢總是很緊張。所以,媽媽也教會了我一塊錢的價值。這就是為什么考慮政府開支時,我很謹慎”。他還說,“如果人們記得我是一個為選民利益挺身而出的人,我就心滿意足了,為了工人階級,為了工人運動”。在回答總理工作時,他則說:“我不假裝自己是完美的,我所做的是承擔責任。”
“承擔責任”,自然既需要承擔國內經濟社會發展、民眾福祉改善的責任,也需要承擔改善國際關系的責任。
然而,阿爾巴尼斯出任總理的“首秀”是參加“四方安全對話”。5月25日在東京仍然老調重彈并信口雌黃,聲稱“對于四國機制,新政府和前政府是一致的”,澳的外交政策將優先考慮與美國的聯盟,并說“澳大利亞應始終捍衛自己的價值觀”。
或許,阿爾巴尼斯認為“形勢比人強”。作為美國“跟班”的澳大利亞,這些年確實常常“隨美國起舞”,聯盟黨也好,工黨也罷,對華政策很難“甩開”美國,只怕會更趨保守甚至極端。不過,阿爾巴尼斯可能不會比莫里森走得更遠。他在宣誓時說,“我們應該做的是把澳大利亞的國家利益放在首位,而不是試圖在國家安全問題上玩弄政治手段”。的確,真要把國家利益放在首位,對華政策就應該理性,不能情緒化,更不能投機性。
2021年,澳對華出口1157億美元,遠超其他國家和地區。莫里森政府也不得不承認,大量工作崗位來自與中國的貿易,統計則顯示,每13個工作崗位中,就有1個與中國貿易有關。
理智的人自然對這些數字有“感覺”。澳中關系研究院民調稱,60%的澳大利亞人認為,若減少與中國的經貿往來,國家就會出現困難,77%的人對限制中國對澳出口的貿易表示“極度擔憂”;超6成的人認為,政府應努力與中國建立牢固關系,近8成認為“有責任改善澳中關系”。兩國在應對氣候變化、實施新能源等方面的合作,都可以成為澳復興經濟的抓手。
有“抓手”而不抓,可不是“承擔責任”的表現,要提振國內經濟、解決通脹和就業等問題,不是“價值觀外交”能夠解決的。
阿爾巴尼斯畢竟在政壇摸爬滾打數十年,且作為會中文的總理,在“知華”上也比其他政客具有優勢。5月26日,他又稱,工黨會以“成熟的方式”處理對華關系。這雖是“模糊語言”,操作空間巨大,可以“左右逢源”,終究顯示了理性成分。輿論因此也認為,新政府對華態度雖是蕭規曹隨,但在具體問題上或許不會再像莫里森政府那樣歇斯底里。B66F8C03-CC2A-4ED2-8DEC-02F05409362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