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緣政治風險事件下的黃金價格走勢

文/王彬 編輯/張美思

戰爭等重大地緣風險事件對黃金價格的影響盡管是存在的，但主要集中在短期，且并非一定促使黃金價格上漲。

黃金在人類貨幣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作為貴金屬和曾經的貨幣抵押物，黃金的內在價值和避險屬性是一直被公認的。黃金不僅可以用于抵御通脹實現保值，而且是應對戰爭、災害等各類風險事件的重要對沖工具。如遇到戰爭等風險，黃金的保值避險作用將會被放大，投資需求會增加。一般來講，國際上發生戰爭等重大地緣政治風險事件都將影響黃金價格，尤其是其短期價格走勢。當前俄烏緊張局勢升級，黃金價格波動加大。回顧以往歷次戰爭等地緣政治風險事件對黃金價格的影響，對于理解和判斷當前俄烏緊張局勢升級背景下的金價走勢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歷史上重大地緣政治風險事件下的金價走勢

1979年前蘇聯入侵阿富汗。1979年12月末，前蘇聯入侵阿富汗后，國際黃金價格不斷上漲，以每日30—50美元的速度向上飆升，1980年1月21日達到當時的歷史最高點850美元/盎司。此后逐漸回落，3月跌至481美元/盎司。同時，受美聯儲大幅提高利率后美國通貨膨脹率下降等影響，原油價格持續下降，黃金價格也隨之不斷回落，1982年6月21日跌至297美元/盎司的低點。

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1990年8月2日，伊拉克突襲科威特。當天，黃金價格由373美元/盎司跳升至387美元/盎司，最終收盤于377美元/盎司。隨后，美國批準了“沙漠盾牌”軍事計劃，市場的開戰預期日益強烈，黃金價格持續上漲，到8月23日至417美元/盎司的高點。此后，由于“沙漠盾牌”計劃從批準到執行需要準備時間，期間中東地區沒有出現大規模戰爭，黃金價格又出現大幅回落。

1991年海灣戰爭。1990年11月29日，聯合國安理會通過678號決議，規定1991年1月15日為伊拉克從科威特撤軍的最后期限，黃金價格開始得到支撐。隨著美國軍事部署到位，市場的戰爭預期再次走強，黃金價格顯著走高。1991年1月16日，金價上漲至405美元/盎司。但在1月17日海灣戰爭爆發后，伴隨著市場戰爭預期兌現，投資者開始拋售黃金，黃金價格大跌，直至1993年3月初才重新上漲。

2001年美國“9·11”事件。2001年9月11日，兩架被恐怖分子劫持的民航客機撞擊美國世貿中心和五角大樓。黃金價格在當日從271美元/盎司急速拉升至290美元/盎司，但隨后高位震蕩，沒有繼續上漲。

2001年阿富汗戰爭。2001年10月7日，以美國為首的聯軍對阿富汗基地組織和塔利班發動戰爭。阿富汗政權很快失敗，期間金價沒有出現上漲，而是從戰爭爆發當日的293美元/盎司下跌至12月10日的271美元/盎司。

2003年伊拉克戰爭。2003年3月20日，美英等國單方面對伊拉克實施大規模軍事打擊。在伊拉克戰爭開始前一個月，黃金價格持續走低，從2月5日的389美元/盎司下跌至331美元/盎司。3月20日伊拉克戰爭開始后，金價繼續下跌，4月7日跌至319美元/盎司。2003年5月1日，伊拉克主戰場戰爭結束，黃金價格從338美元/盎司沖高至5月27日的374美元/盎司，但隨后回落，至7月16日跌至340美元/盎司。

2008年格魯吉亞戰爭。2008年8月8日至18日，格魯吉亞和俄羅斯為爭奪南奧塞梯控制權爆發戰爭。但格魯吉亞戰爭從爆發到結束，黃金價格沒有出現上漲，反而下跌了6.5%。

2017年美國炮轟敘利亞。2017年4月7日，美國向敘利亞投下59枚戰斧導彈。受到突發事件的影響，金價一度上漲接近2%。但此后市場風險情緒迅速回落，金價很快回吐漲幅。當日金價開盤于1252美元/盎司，最高上漲至1270美元/盎司，收盤于1254美元/盎司。

地緣政治風險事件對金價主要產生短期影響

從以上歷史情況可以看出，局部戰爭等地緣政治風險事件對黃金價格帶來的影響不一定都是上漲。事實上，對戰爭等事件的市場預期、戰爭規模和強度等因素都影響著黃金價格的走勢。歷史上，戰爭突然爆發、處于市場預期之外或者戰爭走向不確定性大，對黃金的影響較為顯著。在這種情況下，黃金價格一般會出現短期脈沖式的行情，但隨后又會逐漸回調下跌。比如伊拉克突然入侵科威特、美國“9·11”事件等，這些事件完全不在市場預期之內，因此短期內造成了黃金價格的明顯上漲。而海灣戰爭、阿富汗戰爭時，黃金價格上漲不明顯，甚至在戰爭爆發后反而出現下跌。主要原因在于，這些戰爭從籌備到開打，整個過程的發展幾乎都是公開的，市場可以完全預期到。因此，黃金價格在戰爭爆發之前已經充分調整到位，戰爭正式爆發對金價的促漲作用則十分有限。此外，戰爭雙方實力接近，戰局走勢不明朗，會導致市場預期不一致，加大黃金價格的波動性，而實力不對稱的戰爭往往不會引起黃金價格的明顯變化。

戰爭等重大地緣風險事件對黃金價格的影響盡管是存在的，但主要集中在短期影響。從黃金價格的中長期走勢來看，最重要的決定因素是與黃金價格相關的基本面因素，包括經濟金融周期、市場風險偏好等。1971年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后，黃金價格總體是上漲的，這與全球經濟增長與財富增加有關，更為重要的原因是，美元解除與黃金固定掛鉤后，對黃金開始呈現總體貶值的趨向。

以美元計價看，黃金價格長期走勢與美元指數呈現負相關的關系，美元黃金的牛熊周期走勢大致相互對稱（見附圖）。1971年至今，黃金價格共經歷了三輪牛市，分別是：1971年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到1980年美聯儲開始大幅收緊貨幣政策之前；2000年以后全球經濟持續增長到2013年美聯儲考慮退出量化寬松政策；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后美國再次推行超級量化寬松政策。1980—2000年之間，雖然經歷了前蘇聯入侵阿富汗、兩伊戰爭、海灣戰爭和科索沃戰爭，但黃金價格整體處于低位。2013年以后，伴隨著金融危機后美聯儲量化寬松政策的結束，期間雖有俄烏克里米亞戰爭，但黃金價格仍處于回落態勢。

COMEX黃金價格與美元指數走勢

當前俄烏沖突對金價影響有限

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宣布在烏克蘭東部開展軍事行動。從黃金價格走勢看，其自2月以來西方國家不斷渲染俄烏緊張局勢升級的背景下持續上漲。2月24日當日，COMEX黃金價格大幅波動，最高達到1976美元/盎司，最終收盤回落0.26%。此后，黃金價格延續上漲態勢，在3月第二周出現回調，顯示俄烏沖突對金價的影響在逐漸走弱。這一走勢與歷史上局部戰爭對黃金價格影響的路徑基本一致。

相比而言，筆者認為，美聯儲貨幣政策轉向對黃金價格的影響程度將遠超過俄烏沖突，是當前及未來一段時間黃金價格最主要的影響因素。市場普遍預期美聯儲3月將加息25個基點，雖然較此前50個基點的預期有所下調，但美聯儲收緊貨幣政策的進程正在推進，有利于美元指數的走強。同時，俄烏沖突會推動海外資本尤其是歐洲資本流向美國，亦將助推美元階段性走強。在俄烏沖突爆發后，美聯儲加息預期、市場避險情緒高漲導致短期內出現黃金價格與美元指數共同上漲的行情，但隨著地緣政治風險對金價影響的逐漸消退，長期看，美元走強將對黃金價格形成抑制。因此，金價面臨的壓力仍不容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