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輝
不久前,京東外賣小哥以日薪2萬的身價躋身上海本地的收入排行榜,遠超金融精英外企金領白領,一度在社交平臺上引發熱議。又據近日公布的一份民事判決書顯示,原告外賣小哥在送餐過程中發生事故受傷,經鑒定為二級傷殘。被告某外賣平臺辯稱與外賣小哥不存在雇傭關系,不應承擔外賣小哥的醫療費用及損失。經法院認定雙方系通過互聯網建立的新型用工關系,符合雇傭關系特點,最終判決某外賣平臺賠償原告損失1090096元。
為什么外賣小哥的收入和索賠金額會如此引人關注?為什么外賣小哥與外賣平臺之間看似簡單的搶單發單關系,后面會產生巨額的索賠呢?外賣小哥和互聯網公司之間,都是什么形式的雇傭關系?
目前市場上的外賣小哥和雇主之間建立的關系,主要有以下五種:
第一種關系,勞務派遣關系。這是當前外賣小哥與雇主之間最為普遍的勞務關系。所謂勞務派遣關系,就是外賣小哥一般與某勞務公司建立勞動合同關系,而用工公司(以互聯網巨頭公司為例),往往與勞務公司建立長期或者短期的商務合作關系,由勞務公司派遣外賣小哥到互聯網公司做底層的派送,這就是所謂的勞務派遣關系。這種關系的優點是小哥跟互聯網公司不構成直接用工關系,但是一旦發生意外或者工傷,互聯網公司往往會需要承擔連帶責任。一旦勞務公司做得不到位或者勞務公司沒有及時和外賣小哥建立勞動合同關系,外賣小哥也有可能主張和用工單位直接構成勞動合同關系,這對用工單位來說,存在較大的用工責任和風險。但是這種方式下,最大的好處是互聯網公司可以節約大量的招募人工成本,而且利用第三方能夠較為靈活地調配人手,合理解決淡、旺季對人員需求不平衡的難題。
第二種關系,外包關系。也就是外賣小哥與用人單位直接簽訂勞動合同,而用人單位直接和用工單位(互聯網公司)簽訂商務合作關系。一般來說,以每月的接單量或者以每月完成的工作量由用人單位和用工單位直接通過服務費用結算。這種方式對用人單位來說,風險最小,但是對外賣小哥的管控能力相較第一種模式要弱很多,也就是弱管理。一般來說,使用外包服務,因為用人單位(外包公司)承擔了完全的人員雇傭使用風險,因此收取的商務合作費用相對于直接聘用或者勞務派遣關系更高一些。
第三種關系,眾包關系。也就是外賣小哥直接注冊成個體戶,互聯網公司通過平臺發包的方式來發布工作任務給外賣小哥。在這種模式下,互聯網公司和外賣小哥之間的關系更為簡單,偏向于有一單做一單的方式。而互聯網公司也不需要為社保費用、員工關系這些復雜和難以控制的因素發愁。前述外賣平臺和外賣小哥之間的糾紛,也是這種關系下的一個縮影。眾包關系看起來雙方獨立,但是在眾包模式下,外賣小哥實際上使用了外賣平臺的工作設備,例如工作服、電瓶車等,一旦發生外賣小哥傷亡或者外賣小哥在送外賣過程中導致的第三者傷亡,往往互聯網公司較難完全證明與外賣小哥之間不存在事實上的雇傭關系,因而相應的工傷賠償甚至民事賠償都較難規避。從2021年各省市的指導性判例來看,完全獨立的眾包關系成立,更多的是從薪酬發放方式、是否直接構成管理關系、是否存在隸屬或者掛靠關系等層面去判斷眾包關系是否能夠成立。
第四種關系,勞動合同關系。最早一批的京東員工,采用的就是這種方式。所以京東構建自己的物流鏈條,用的成本和時間都比其他家同業互聯網公司要長。這種關系就有點像是婚姻關系,互相之間需要認同,但是一旦建立以后,彼此之間的鏈條就比較緊密,關系慢慢沉淀,時間久了,就有了親緣的感覺。但在京東后續管理中,隨著業務面的鋪開,慢慢就有了很多類似于第三種關系的合作關系小哥。這也是為什么在疫情之下,京東對末端物流鏈的控制無力感較強。傳統的勞動合同關系雖然穩固,但也存在人員管理各項費用高企,高流轉率帶來的人員管理困境等。所以,從商務運營的角度來講,很多企業也在慢慢地把這部分業務剝離。
第五種關系,共享用工關系。時下,“共享用工”方興未艾,其本質更接近于第一種和第二種關系之間,類似于傳統國企集團內部的員工借調關系,在不產生人員勞動合同關系改變的前提下,合理利用富余的勞動力,是一種有利三方的用工模式。當前,共享用工似乎并未成為主流的用工模式。究其本質,主要還是由各地嚴格執行疫情防控措施而造成短期內勞動力稀缺引起的。這也就是很多物流公司被迫從其他地區調派人手補充疫情地區的原因,因為同一企業甚至同一集團旗下的人力資源調配反而更加容易實現。
市場造就機遇,也考驗我們對未來用工模式的選擇和思考。企業作為法律實體,在選擇用工模式上,也要綜合權衡手里的資源、市場的狀況、合理的風險維護能力等,做出最合適的一種甚至多種組合。
作者 勞達laboroot 高級合伙人、高級咨詢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