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憶友

劉沛然

一

連雨不知夏去，一晴方覺秋深。

大抵是入秋了，近來總愛想起你。頂著學生頭，一笑起來就甜甜的你;開始想要變得漂亮、開始注重形象，但吃起飯時依然張著超大口的你;不開心的時候拉著我一路吐槽的你;每次我不好好吃飯都會戳我額頭，然后把你的蛋羹放在我的桌子上的你;畢業那天一起看《最好的我們》，一起哭得稀里嘩啦的你;陪我淚眼婆娑，貪歡喜樂的你……

你看啊，一大股子矯情味，說起你，我就開始喋喋不休，滔滔不絕。涼涼秋日，我的女孩兒呀，近來可否安好？

秋天是一條條干凈清爽布滿落葉的小道，或因陰涼而帶著些涼意的石階，階上有我坐著，望著秋葉，細數著和你這個“老友”的回憶。

高一的時候我們還不是很熟，后來因為調座位你成了我的同桌，一起上課、一起聊天兒、一起學習也就成了日常。那時候我在想，怎么會有如此溫暖人心的女孩兒。我請假的時候你利用一節課的時間做兩份筆記，我不想吃飯的時候你就會把自己的飯分一半給我，還會對我說“每天體力消耗這么大，不吃飯可不行”。朝夕相處后，我們也慢慢熟悉了彼此的習慣，在奔赴友誼地久天長的路上一去不復返。

高二的時候分班，我們在同一個級部卻不在同一個班。實驗班巨大的壓力讓我陷入了嚴重的自我否定當中，對自己的信心一點一點地消失。而每次見到你的時候，我的眼淚就會抑制不住地掉下來，委屈感自然暴露無遺。現在想來，從那時起，你在我心里就是一個可以讓我依靠的人。

特別幸運的是，高三我們又分到了同一個班。你成了我的前桌。每天晚自習下課我們都要一起回宿舍，就連上完早操也一定要手挽手地跑回教室，在食堂里買到了好吃的食物總是要分一半給對方，每天中午都要進彼此的宿舍“拜訪”一下，然后從彼此的零食堆里毫不客氣地拿走自己最喜歡吃的那一個。在沖刺高考的那段路上，我們是彼此最信得過的陪伴者。你的存在，給我高中三年的生活，帶來了太多希望與光。

太多了，瑣碎的日子里這樣瑣碎的事情，想來也忍不住嘴角上揚。

二

“謝卻海棠飛盡絮，困人天氣日初長。”高三的我們像是隨時待命的戰士，埋頭苦戰在一套套的模擬試題，一次次的大小考試中。我心態不好，一次考試失利就特別容易焦慮。每當這個時候，你總是會無條件地陪著我，有時會給我寫好很長很長的“小作文”，趁著晚自習放在我桌子上，圓潤的字體躺在紙面上總會讓我的心中蕩起陣陣暖波;有時會一股腦兒地往我懷里放很多零食，細細看卻發現全是我喜歡吃的;有時一進教室就會看到桌子上有你洗好的一半蘋果。

我們頂著烈日跑向操場，奔向食堂，就連一根黃瓜也要掰成兩半一起吃得嘎嘣脆。我們一起享受著晚自習結束后夏夜校園的寧靜，手挽手穿過教學樓的走廊，也難為你說話的時候壓低了聲音，碰到水龍頭的那一抹涼時所有的疲倦都釋放。

你瞧，那時的友誼就像“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碰壁當啷響”，如此簡單又如此美好，讓人不知不覺沉浸其中。那時候，我們肩頭挑著的都是清風明月、楊柳依依和草長鶯飛這些滿是美好的事物。

還記得畢業那天，我們穿著美美的連衣裙逛商場，晚上我陪你去吃你喜歡的餐廳。那晚也是我第一次喝酒，雖然它不過是一瓶酒精度數接近于零的雞尾酒。飯后我們一起去看了剛上映的電影，我還記得那部電影是《最好的我們》，可能是剛巧碰上畢業，總覺得這部電影的代入感特別強，以至于最后我們兩個抱著在電影院里哭得稀里嘩啦，哭得是電影中的人，也是即將畢業各奔東西的我們。

女孩子們的道別總是沒辦法干干脆脆，電影結束后我們一直在電影院門口送來送去，現在想來有點兒傻氣又有點兒難以忘懷。當時說好了擁抱一下就各自回家，向著相反的方向誰也不準回頭，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那晚走的時候你有沒有回頭，但我知道以后見面可能就千難萬難了。

到了大學，我拖著行李箱來到了廣州，你留在了家鄉北京，我們開始投入自己的大學生活，漸漸地，我們有了不同的圈子，交到了不同的朋友，也漸漸少了聯系，可我卻時常會懷念與你在一起的時光。

三

三毛曾說：“知交零落實是人生常態，能夠偶爾話起，而心中仍然溫柔，就是好朋友。”

上個月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第一個就想起你，懷著滿肚子的委屈拿起手機給你發了一大段話，你馬上就甩了電話過來，我都不敢接，我害怕聽到你的聲音我會更難過了。于舊物尚且情深，何況是經過時間沉淀下來的友情，足夠的彌足珍貴。你大概就是遺失凡間的稀世珍寶吧，用理智與柔軟提醒我溫柔和善良。

那天晚上我便夢見了你。夢中，晚霞輕小，你踩著糖果似的云朵，朝著余暉，向我走來。月亮墜入云間，星星點綴其中，神明販賣著日落，你從銀河背后走來，帶著星光，一起落入我眸中。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那個能帶給我光，能將我照亮的女孩兒。

有事聯系，無事人間蒸發，好久才見一面卻依然無話不說，這大抵是友情最好的狀態了吧。往事泯于江河湖海，那我便祝你在青玉色的中天里，那些閃閃爍爍的星群中有你的眼睛存在，永遠與光同塵。

邊塞的詩人，少年的白天長。

江湖的藝人，故鄉的茶水香。

我們的故事輕盈閃耀著，它乘著風等日落下山坡，在某個夏日人間，也能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