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民
巴蜀地處長江上游、青藏高原東緣、云貴高原北側,地域遼闊,資源豐富,素有“天府之國”之美譽,是中華文明發源地之一。得天獨厚的自然地理條件,孕育了輝煌燦爛的早期文明。遠在距今4500多年至3000年左右,成都平原就產生了數量眾多的早期城市,形成了具有鮮明地域特色和自成體系的古蜀文化;而在嘉陵江流域的巴渝地區也產生了巴文化和多個城市。縱覽數千年巴蜀文化發展的歷程,可以發現巴蜀文化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多元文化并存與交融,從而形成了開放與包容的文化內涵。巴文化與蜀文化作為巴蜀文化的兩大亞文化體系,既有共性,也有若干差異性,以成都為中心的蜀文化具有崇文重教,尚游好樂等文化特質,以重慶為中心的巴渝文化則有尚武耿直的文化特質,之所以出現兩種文化特質,與兩種文化的形成機制有密切關系。
一、成都城市歷史文化特質及形成機制
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的成都平原孕育了瑰麗綺艷且獨具特色的成都城市文化,成都城市歷史文化具有四大特質:一是和諧包容的文化氣度,二是開拓創新的文化精神,三是崇文重教的文化傳統,四是張馳有道的文化心理。此四大文化特質的形成與成都的自然地理環境、地域功能和歷時性等因素有著密切的關系。
(一)成都城市歷史文化特質形成的自然地理環境因素。成都位于東經103°10ˊ~103°40ˊ、北緯30°54ˊ~31°26ˊ之間,正好與世界其他早期文明具有地理上的共性,故而至少在距今4500年前成都城市文明就開始崛起。從宏觀地理位置考察,成都位于中國四川盆地西部,深居亞歐大陸內陸腹地。盡管成都周環群山,卻與中原、西北、西南和長江中下游地區有著數條交通線緊密聯系,成都“成為古代長江經濟帶、南方絲綢之路和北方絲綢之路三大交通線和經濟文化帶的交匯點。”這一獨特的區位優勢,又使成都成為古代中國西部對內對外開放的樞紐。從微觀地理環境來看,成都座落在中國西南最大的平原——成都平原(總面積達1.2余萬平方公里)的中西部,成都平原三面環山,西北高、東南低。成都城所在位置地勢稍高于周圍河道,狀如魚背,既有利于解決城市供水,又能防止水災侵害。優越的自然地理環境中滋生出的成都城市文化,無疑是一種極度寧靜、優雅如田園詩般的生活方式和文化習俗。進而形成崇文重教、尚游好樂的社會風氣和生活習俗。
(二)成都城市歷史文化特質形成的地域政治功能性因素。成都的歷史文化形成與發展也與成都的區域性政治中心的地位有著密切的關系,無論是成都城市的崛起還是衰退,都與政治行政地位的興衰有著直接的密切關系。成都自遠古以來就一直是區域性的政治中心。至少在開明王朝時期,成都就已經確立了在西南地區的政治中心地位。秦并巴蜀以后,成都開始成為大一統國家的區域性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并在其后漫長的時期內作為中央王朝統治西南的區域政治中心,甚至在一定歷史時期還成為偏安王朝的都城。
(三)成都城市歷史文化特質形成的歷時性因素。從秦統一巴蜀到20世紀的2000余年間,成都城市發展過程曲折復雜,波瀾起伏,既有輝煌的繁榮,也有衰落倒退。數千年來,成都雖然歷經劫難和變遷,但沒有就此消亡,而是憑借其堅韌不屈的城市精神和歷史文化的支撐獲得再生,從一次次的衰落中奮起振興,表現出了強大的生命力。因此,在對歷時性因素地考察中,我們已然能夠強烈地感受到成都城市所具有的那種頑強的再生能力,盡管屢次遭遇破壞,但都能很快得到恢復,并始終保持區域性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地位。而這一切又不能不說明成都城市歷史文化傳統與精神力量的強大。
二、重慶城市文化特質形成的機制
重慶相比成都,同樣歷史悠久,也有其獨特的文化特質,而這種文化特質的形成也受到三大因素的影響。
(一)重慶城市歷史文化特質形成的自然地理環境因素。重慶地處青藏高原和長江中下游平原之間的過渡地帶,位于四川盆地東南緣,地貌組合差異大。重慶是一座山水之城,江、山、城實現了完美的結合:山是一座城,城是一座山;山在城市之中,城在山之中;雙江如玉帶,雄關立峭壁;江隨城市流,城隨江水轉。然而相比成都,重慶的自然地理環境就不那么優越,這也讓在此地區生存生活的人們必定充滿艱辛。但是,“土地磽薄能使人勤勉持重,堅韌耐勞,勇敢善戰。”惡劣的自然條件也造就出重慶人堅毅果敢、吃苦耐勞的奮斗精神,在與自然的不懈斗爭中養成了頑強、勁勇、率直的天性和崇力尚勇的文化氣質。
(二)重慶城市歷史文化特質形成的地域政治功能性因素。從地域政治功能性因素來看,重慶是“政治軍事性質最為突出,而尤具軍事重鎮的特征”。從宏觀地理位置來看,重慶東連荊楚,西接蜀地,南走滇黔,北上漢中,正好處于中國西北、東南、西南三大地理區域的交接地帶,既是北方王朝南下和江南王朝西進的沖要之地,也是蜀地政權東下江南的前哨。正是由于重慶所處的位置符合戰略地理學認為的“鄰近關鍵地域”,因而具有了一般城市所不具備的戰略價值。從微觀地理位置來看,重慶城的軍事地位和戰略也十分重要。重慶“四塞之險,甲于天下”“石城天險,依巖而立,過處石脈如蒂”,實為扼守西蜀咽喉的軍事要地。“蜀安,則天下安。重慶安,則蜀安”。重慶如此重要的軍事重鎮地域功能使巴渝地區成為演出一幕幕征戰殺伐的歷史大舞臺,并由此磨練出巴渝人強悍、尚武的城市文化精神,為其代代傳承,滲透到整個地域文化之中。
(三)重慶城市歷史文化特質形成的歷時性因素。重慶歷史悠久,兩萬多年前即有舊石器時代的人類在此一區域內活動,這就是著名的巫山人。先秦時期江州(今重慶)曾為巴國都城,其后也曾成為大夏國之都,抗戰時期更成為舉世聞名的戰時陪都,故而有過輝煌的歷史。改革開放以后,重慶再次出現崛起,成為直轄市和國家中心城市。數千年的歷史變遷對于重慶歷史文化影響甚巨。
從上可見,自然地理條件、地域政治功能和歷史變遷對重慶城市歷史文化的形成演變影響甚巨,打下了深深的烙印,遠古巴人所形成的勇敢尚武文化個性在歷史的變遷中不僅未曾泯滅,反而經歷戰亂與磨難,其剛毅、驃悍的城市文化似火鳳凰般在浴火中不斷得到重生與升華,沉淀為一種城市精神代代相傳和發展。
結語
先秦時期,成、渝城市歷史文化的特質分別體現為一個尚文,一個尚武;一個文雅,一個淳樸。秦漢以后,自然環境和人文環境長期協調發展,形成了成都人特有的閑適舒適的生活情趣。而重慶歷史文化則“剛悍生其方,風謠尚其武”。但重慶歷史文化也并非只有勇武的一面,也有說不盡的文溫,道不完的雅趣,特別是近代以后重慶文教事業勃然興起,文化名人輩出,其文化特質變得更加多元。
當下,在建設國家中心城市和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的國家戰略引領下,重慶和成都面臨新的發展機遇。但沒有文化的大發展,就不會有經濟的大繁榮,中華民族的崛起需要文化復興的支撐,因而成、渝雙城除了大力發展經濟之外,還需要對優秀歷史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在社會主義新時代重構現代成渝文化共同體,從而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和崛起作出新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