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車市為何高開低走

文 / 孟華

歐洲主要國家2021年的新能源汽車銷量數據都已出爐。在2021年4月份聲稱要“持續作為頭號新能源區域市場”的歐盟，如今有點尷尬，因為下半年的數據相當難看。

和中國新能源車（EV、PHEV）產銷量雙超350萬輛相比，歐洲（包括但不限于歐盟國家）新能源車銷量只有215萬輛。2020年還和中國打得有來有回，2021年總量就被超越了62.8%（以歐洲銷量為基數）。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補貼、政策基本都在（只有荷蘭恢復了對新能源汽車購買征稅），而疫情和“缺芯”雖然是很方便的借口，但中國和美國一樣受到困擾，只不過程度不同而已。

銷量增幅趨緩

先看車市整體。2021年12月，歐洲乘用車注冊量同比下跌22.8%，已經是連續6個月下跌，而且創了2016年以來最差表現。其中，歐洲最大單一市場德國，2021年12月份新車銷量下跌18.7%，全年下跌10.1%。

再看新能源，大多數歐洲國家尚不至于出現負增長。2021年12月，德國、法國和英國市場的新能源汽車銷量分別同比增長4.89%、7.82%和64.47%。事實上，12月份新能源車銷量已經超過燃油車。這樣看來，拖車市后腿的是燃油車？

其實不然。2021年12月份，德國、法國、英國、挪威、瑞典、意大利和西班牙的新能源車銷量分別為81188輛（增長4.89%）、38669輛（增長7.82%）、36041輛（增長64.47%）、19151輛（增長11.41%）、16224輛（下降0.42%）、11862輛（下降12.12%）和9035輛（下降16.48%）。

從2021年汽車整體銷量來看，德國銷68.1萬輛、法國銷30.3萬輛、英國銷30.5萬輛、挪威銷15.2萬輛、瑞典銷13.5萬輛、意大利銷13.7萬輛、西班牙銷6.8萬輛。七個主要國家總計銷178.1萬輛，占據全歐洲銷量的82.9%。

最后一個月，與全年數據形勢差不多，德國單獨一檔，英國、法國一檔，北歐兩國一檔，南歐、西南歐兩國一檔。增長率則更不樂觀，除了英國維持奇跡般的高增長，其余不是進入平臺期，就是短暫掉頭向下。

歐洲車企甚至還沒來得及將電池產能部署變成現實，歐洲新能源車增長率就不盡如人意，這還是有補貼和政策兩條拐棍架著的結果。

如果用滲透率來解釋，似乎說得通。2021年12月份，上述七國滲透率大多超過20%，具體分別為德國35%、法國34%、英國34%、挪威90%、瑞典57%、意大利14%、西班牙34%。而它們又代表著超過4/5的歐洲市場行情，滲透率高到一定程度，進入“平臺期整理”是合理的。

眾所周知，就區域性居民平均收入而言（不考慮人口1000萬以下的小國），北歐最高，其次德、法、英等大國，再次南歐、西南歐，東歐墊底。

而無論滲透率，還是車型銷量，基本都反映了各國經濟發達的程度。挪威、瑞典、德國、法國，基本是特斯拉和大眾ID.系列在唱“二人轉”。當然雷諾憑借達契亞一款車在法國本土仍然拿到銷冠，就像菲亞特500在意大利奪冠一樣。比較有說服力的，是在非本土市場的表現。

如此，在南歐和東歐小車（A、A0、A00）賣的比較多。法國因為大城市居民對小車有特殊偏好，情況略為特殊。

但是，新能源車在2021年下半年的增量迅速轉為平緩，不是“缺芯”所能解釋的。中國也面臨類似的供應鏈緊張的局面，但下半年新能源車銷量仍然錄得高增長，其中12月份同比增長110%。

中國這邊，輿論正在渲染2021年乘用車出口的歷史新高，全年出口乘用車161.4萬輛，增長110%。其中，對歐洲新能源乘用車出口31萬輛。

不過，有16萬輛都是特斯拉的，原因是柏林產能未按計劃就位，導致上海必須拿出部分產能支撐歐洲市場。2022年柏林產能如果能落地，這部分出口額可能歸零。

在歐洲，傳統能源意味著罪惡。殼牌就被一大堆環保官司騷擾得不勝其煩，在2021年11月突然宣布將總部從荷蘭海牙遷至倫敦，而且名稱中的“荷蘭”、“皇家”字樣均被去掉，可見怨念之深。

能源危機遇上左派當道

那么，2021年下半年歐洲發生了什么？簡單說，一次能源發生了供應危機。

油價、煤炭、天然氣價格都在起飛，天然氣價格一度飆漲800%，而2022年1月18日，由于中東地緣政治風險升級，國際油價漲到7年來的高點。

歐洲能源危機表面上的理由，是烏克蘭與俄羅斯的對峙引發，其實質則是歐洲發展可再生能源步子太大?？稍偕茉吹吞寂呕蛘邿o碳排的代價是，它們從理論上就不是可靠的供應來源。

歐洲向來以環保衛士自居，10年來不遺余力地提升可再生能源在一次能源當中的比例。2021年流年不利，終于湊齊兌現了幾個風險要素。

2021年太陽能不方便甩鍋，但風力可以。2021年，歐盟稱，歐洲風力資源減少20%，導致風力發電能力大幅下降。歐盟28國風能和太陽能發電占比18%，是全球平均水平的2倍。

其中，丹麥電力有55%來自“風光”，愛爾蘭、德國、葡萄牙、西班牙都在25%-30%之間，高過歐洲平均水平。而“風光”無疑和經濟水平掛鉤，相對貧窮的塞爾維亞、斯洛文尼亞、羅馬尼亞等國“風光”占比都在2%以下。

電力作為二次能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2021年下半年，歐洲電力價格從18歐元/兆瓦時，漲到117歐元，約合人民幣841元，漲了5倍。

整個歐洲輿論和政府，幾乎都是環保左翼。德國“紅綠燈”組合上臺，群眾基礎還是非常牢固的。

以德國為例，2020年，德國一次能源消費中，煤炭占比15.19%，比2010年下降8%；核能占比4.7%，比2010年下降50%；可再生能源占比18.3%，比2010年漲了13%。德國2020年的電力消耗，有46.3%來自可再生能源，德國打算在2030年將該比例拉高到65%。

但是，2021年德國包含光伏、沼氣、風能的可再生能源發電量下降了11.7%。為了彌補缺口，德國政府沒有其它選擇，只好逆勢提升燃煤和天然氣發電量，分別增長35.5%和16.9%，核能也提升了7.1%，三者分別占據發電量的27.1%、14.4%和12.4%。

如此比例之下，煤炭和天然氣大漲，電價不漲才怪。核能依賴法國進口一部分，但杯水車薪。

這和新能源車有什么關系？電價飚了5倍多之后，老百姓一算賬發現，使用新能源車，在能源花費上，居然比燃油車還要高。高舉環保大旗也是要付代價的，一旦這個代價是真金白銀從自己口袋里掏，難免糾結，這就是“我真的有一頭?！钡臍W洲版。

很多德國人認為，國家關停煤礦和核電站的計劃，是“錯誤的決定”。因為可再生能源成本更高，丹麥以風力發電為主力的結果，是丹麥居民電價在全歐洲最高。

電價不但影響了消費熱情，更大的影響則是抬高了企業成本，削弱了其產品競爭力。巴斯夫CEO就指出，如果高電價在2022年無法扭轉，德國工業將失去競爭力。

當然，短暫的漲價不會改變社會主流認知。如果漲價一直持續，懷疑的聲音才會逐漸多起來，并侵蝕主流共識。

在歐洲，傳統能源意味著罪惡。殼牌就被一大堆環保官司騷擾得不勝其煩，在2021年11月突然宣布將總部從荷蘭海牙遷至倫敦，而且名稱中的“荷蘭”、“皇家”字樣均被去掉，可見怨念之深。

2022年難以再度起飛

能源危機最大限度地干擾了歐洲汽車消費市場。雖然新能源車表現出比燃油車更強的韌性，但表現仍然有負期待。

2021年的能源危機，表面是天時不利、人和不靖，實則是環保理念和長期極端的“去傳統能源化”所致。夜路走多了，難免撞鬼。新能源汽車產業，不過受池魚之殃。

歐洲新能源汽車產業居然被環保動作太大而坑慘，這是何等的黑色笑話。

歐盟官方甚至不承認2021年發生了能源危機。布魯塞爾認定，是偶發因素湊在一起，造成了一系列“供應困難”。簡單說，運氣不好。

當然，2022年風可以更大一點，陽光可以更猛烈一些，“北溪二號”可以解決天然氣問題，而不是自身成為問題。但是，我們應該看到，所有促成能源供應緊張的人為因素，都仍將繼續存在。

同時，法德為首的各國政府對新能源車的補貼力度，都只承諾維持到2022年中期。雖然大概率順延（現在還未到退坡的時候，因為電池產能構建未完成），但力度確實上不去了，原因是疫情持續兩年來，歐洲各國的財政都一言難盡。

德國作為歐洲產業的火車頭，看上去也正失去動力。2021年GDP增速可能只有2.7%，還是建立在2020年極為拉胯的基礎上。

這樣一來，2022年想與中國繼續爭奪第一大新能源車市場的雄心，可以正式就寢了。2022年歐洲只會被對手甩開更大的身位，直到歐洲經濟和一次能源的供應雙雙好轉。但無疑，兩個條件同時實現，實在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