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地區無障礙環境建成現狀研究

文/澳門城市大學創新設計學院 曾 磊

0 引言

自1983年我國澳門地區政府頒布《建筑障礙的消除》以來，其對新建建筑及公共設施進行強制性或勸諭性規定，有助于肢體殘障人士的出行，但未考慮視障、聽障、長者、孕婦或嬰兒的需求，局限性較大。鑒于我國澳門與香港地區在地理、經濟等方面的相似狀況，故澳門特區政府邀請香港復康會擔任顧問機構，于2018年出臺《澳門特區無障礙通用設計建筑指引》（以下簡稱《指引》）。

1 無障礙環境建設理念

1.1 澳門無障礙理念發展歷程

澳門地區無障礙建設晚于香港地區。20世紀70年代，香港地區無障礙設計理念建立在“傷健共融”基礎上，倡導“社會公平、平等機會、非類別化、非分離化”。1984年《設計手冊：傷殘人士使用的通道》主張“移除實體障礙”與“增加參與日常生活可能性”，2005年的無障礙設計理念基于“通用設計”，2008年《設計手冊：暢通無阻的通道2008》將無障礙設計對象擴展至長者、體弱等人士。

澳門地區無障礙環境設計理念發展歷程與香港地區相似，其早期無障礙建設的受眾群皆為肢體殘障人士。1983年頒布的《建筑障礙的消除》側重為肢體有殘障的人士移動并除去障礙，增加此部分人群日常社會活動的可能性。1999年《預防殘疾及使殘疾人康復及融入社會之制度》強調“康復”概念，旨在矯正或減輕殘疾狀況，恢復、發展或提升殘疾人才干及能力，使之自立并積極參與社群活動。2016年出臺《2016至2025年康復服務十年規劃》（以下簡稱《十年規劃》），主張“共同締造一個以平等權利、共融為本的特區”。基于《十年規劃》，2019年澳門特區政府開展“無障礙共融小區計劃”活動，進一步推進“共融”理念。從澳門地區無障礙理念的發展歷程看，其更新速度較慢，存在不足。

1.2 通用設計

《指引》為《十年規劃》框架下的成果之一，其中提及的“通用設計”指“最大可能讓所有人使用，無需進行調整或特別設計，但不排除在必要時為其提供輔助用具”。通用設計理念區別于傳統無障礙設計理念的原因在于其作用對象不同。通用設計不限于身體殘障人士，強調服務所有人，包括使用平等、方式靈活、簡單直觀、咨詢明顯、容差納錯、省力有效、空間適用7個設計原則。

針對無障礙衛生間，《指引》建議其為“性別友善設施”，強調在環境允許的情況下獨立設置，方便異性協助者前往使用，體現性別平等原則。兩個以上的性別友善無障礙衛生間于相反方向開門；鄰近走廊的設置便于頻繁如廁，兼顧老年人、身體不適人群乃至普通人使用。

《指引》指出，行人路應有足夠空間讓所有行人包括輪椅容易并方便地“同時”通過。“同時”反映出通用設計的空間適用性原則，即無論使用者狀態如何，此設計皆有適當的空間可供操作及使用。

2 無障礙環境建設推動機制

2.1 政策法規

澳門特別行政區印務局關于殘障人士的法律文獻分3個層次，其中第2層（主體）為：①立法會制定的“法律”；②“行政法規”“行政長官公告”“行政長官批示”“行政命令”；③頒布且被有效延伸的“法令”。如1983年第9/83/M號法律《建筑障礙的消除》；1997年第94/GM/97號批示，設立直屬社會事務暨預算政務司專責工作小組，以便研究及制定殘障人士預防、治療、康復和融入社會政策之綱要法法律提案。1999年核準第33/99/M號法令，基于94/GM/97號批示成果，定義殘障人士及康復概念及康復策略的一般原則和程序，可謂里程碑式的成果；2011年前的“行政法規”針對殘障人士的內容相對散亂，2011年頒布的《殘疾分類分級的評估、登記及發證制度》具有針對性。“行政長官批示”涉及內容包括：殘疾津貼方面的法律、政府部門關于殘障人士權益保障領域的組織架構及調整事宜，如2008年設立復康事務委員會、2013年設立康復服務十年規劃跨部門研究小組、2016年設立康復服務十年規劃跨部門策導小組等。

2018年的《指引》是復康事務委員會、行政長官、跨部門策導小組和跨部門執行小組在《十年規劃》基礎上形成的規定。

2.2 社團組織

澳門地區可成立社團組織，但社團組織的成立必須得到政府批準，社團組織的合法性受政府管控。澳門特區政府社會工作局在職能范疇內向25個提供康復服務的社團給予經濟資助。

提供康復服務的社團推動了無障礙政策的制定。2008年設立的“復康事務委員會”人員組成中含有“復康事務和相關領域組織或機構的代表”。“復康事務委員會”可行使的職權之一為“協助制訂、計劃、協調及跟進關于殘疾的預防和有助殘障人士復康及融入社會的政策”。《十年規劃》的統籌、協調和執行機制涉及“復康事務委員會”與相關領域組織或代表機構。

社團組織關注公共政策及政府政策的實施、反映相關人員需求、維護相關人員權益并鼓勵市民參與社會建設。

政府在制定社會公共政策時，社團組織根據自身專業知識，結合市民真實需求，尤其是殘障人士需求，為政府提供參考意見，無形中提高了政府政策的有效性。同時，作為聯結政府與市民的紐帶，社團組織相較于政府可更好地將政策傳達給市民，為市民提供反饋平臺，在政府與市民間起到協調作用。

3 公共空間無障礙設計現狀

澳門地區公共空間的無障礙設計延伸為通用設計，包括到達方式及出入口、主要通道及動線、建筑物內走廊通道及逃生設施。對特定場所也有額外設計規定，如住宅、公眾使用與聚集場所、酒店、觀眾席、學校、醫療場所及復康設施、交通樞紐、寫字樓及辦公室、工業場所、特定場所的無障礙設施規定，并單獨列出對長者或體弱人士、兒童及傷殘兒童等的設計指引。

3.1 建成無障礙通道設施和交通

澳門地區建成的無障礙通道設施和交通包括：無障礙通道設施，涉及公共道路、人行天橋等；無障礙交通，涉及公共汽車、出租車與輕軌等。

3.1.1 無障礙通道設施

澳門地區公共人行道通常于斑馬線的道路路口處設置下斜路緣且附有觸覺警示帶。

澳門地區公共空間的步行特點為極多的人行天橋，且人行天橋皆提供自動扶梯、電梯與樓梯，以方便市民出行。依據無障礙設計標準進行電梯設計，電梯與自動扶梯皆為24h運營。在常規樓梯與自動扶梯的頂部、底部及平臺處均設置符合無障礙設計標準的觸覺警示帶，以提醒使用者安全通行。考慮到澳門地區為海洋性副熱帶季風氣候，每年5—6月暴雨期較長，因此人行天橋橋面鋪設防滑材料，且均為有頂天橋。樓梯每級踏板均設置防滑措施及顏色對比明顯的邊緣帶，便于市民通行。樓梯扶手安裝3種高度，以方便身高差異的人士使用，如兒童、老年人、殘障人士，且附帶盲文標識，可使視力缺陷人士在缺乏協助的狀況下使用人行天橋（見圖1）。

1 無障礙人行天橋（圖片來源：作者自攝）

3.1.2 無障礙交通

當前，澳門地區還未形成整體化的無障礙公共交通系統，其無障礙交通服務由公共交通及社會服務兩部分組成，涉及的公共交通工具包括公共汽車、出租車及輕軌。

1）公共汽車 當地交通事務局通過淘汰舊車更換新車的方式增加無障礙公共汽車占比，當前超過1/2的公共汽車為無障礙巴士。無障礙公共汽車采用低地臺及登車斜板，方便輪椅上下。在公共汽車中部靠近下車處設有輪椅區域及方便長者、孕婦、兒童及抱嬰人士的愛心座，體現對弱勢群體的關懷。

2）出租車 澳門地區提供少部分電召無障礙出租車服務，并開發相應的手機應用程序。無障礙出租車的費用與普通出租車一樣，除1h內預約需額外支付5澳幣的電召費外，預約及失約均免收費用。無障礙出租車的車尾門配有登車斜板或可機動升降的座椅，車廂內部提供輪椅安放位，安裝“發聲咪表”廣播出租車服務費用，后排左車門內側明顯位置提供盲文車輛信息。

3）輕軌 輕軌站內設置觸覺車站布置圖、盲道、帶盲文的按鍵、電梯、無障礙衛生間、供輪椅使用的關閘機及車廂內谷底輪椅裝置。

除上述3種政府主導的公共交通系統外，澳門特區政府與社團合作（澳門明愛、澳門紅十字會、澳門街坊聯合總會），為殘障人士提供專門的公共汽車服務。公共汽車可提前預約，為有需求人士提供無障礙出行服務。每輛公共汽車皆配備自動升降平臺及輪椅安全鎖，以保障殘疾乘客的安全。

3.2 建成建筑

2016年12月，沙梨頭圖書館整改后開幕，其由7幢“騎樓式”設計的舊建筑群改建而成，原建筑建于20世紀30年代。建筑外廊騎樓未改動，考慮圖書館采光通風需求，預留大門中庭。

“騎樓式”建筑為外廊式建筑，1層臨街部分為行人通行廊道，其上為2層，故雨天1層不會受雨水浸濕。從騎樓1層進入圖書館，無需設計較大的室內外高差，小坡道即可解決廊下與建筑內部的高差要求，也間接形成無障礙坡道。主入口位于建筑中部，無障礙電梯設置于主入口附近。場地內提供大量寬2m左右的無障礙坡道，其上附有緩沖構件。每層建筑皆設置無障礙衛生間、母嬰室及普通衛生間。沙梨頭圖書館配備獨立的無障礙衛生間，且無性別之分，以方便有需求時由異性協助使用者前往。衛生間直通公眾走廊，以方便需要頻繁如廁的長者及部分人士使用。無障礙衛生間內配備緊急召喚鐘及可折合式的尿布設施，自動開合的大門向外打開，開關時有語音提示。

澳門地區公共圖書館互聯網工作站已安裝計算機輔助軟件、硬件或功能，以協助視覺障礙人士瀏覽互聯網。在部分圖書館（中央、沙梨頭、青洲、氹仔）內提供字體放大機及簡易掃描文字為語音的視障閱讀器，以提高殘障人士使用公共場所的可能性。

澳門地區諸多公共建筑（如沙梨頭圖書館）根據使用場景配備親子衛生間（擁有大小兩個馬桶）、兒童洗手臺、兒童馬桶、聽覺輔助設備（T臺）服務柜臺等。

3.3 無障礙信息輔助手段

澳門地區旅游局于2020年7月發布《無障礙旅游指南》，告知游客澳門旅游景點的無障礙信息，既方便人們獲取無障礙旅游的實用信息，又可促進無障礙環境設施改善。

澳門地區文化局對其管轄范圍內的無障礙信息進行梳理并上傳至官網，包括提供手動油壓式輪椅升降平臺、活動式無障礙斜坡、觀眾席輪椅使用者座位、符合輪椅使用人高度的柜臺、放大鏡、手語翻譯服務、語音說明服務、輪椅借用等。

在公共交通方面，無障礙公交路線及實時無障礙公交信息均可通過“巴士報站”小程序進行查詢，為出行人士提供方便。

4 結語

澳門地區的無障礙設計雖可追溯到1983年，但后期發展不足。因其鄰近香港，故借鑒香港無障礙建設經驗。當前，澳門無障礙建設仍不完善，建設標準不統一，需進行以下改善。

1）盡快將《指引》內容立法，以加快無障礙環境建設。《十年規劃》與《指引》皆不具備法律的效力，故《指引》出臺后的建設效果多停留于政府主導的公共工程及政府資助項目中。

2）將通用設計理念普適化于城市建設中。加強其使用平等、方式靈活、簡單直觀、咨詢明顯、容差納錯、省力有效、空間適用7項設計原則的使用范圍。擴大無障礙設施的使用對象，將殘障人士、弱勢群體及普通人需求進行統籌設計，既考慮使用者的身體需求，又兼顧其心理感受。

3）深化政府與社團組織的合作。社團組織承擔部分社會職能，其提供的針對性服務有助于彌補公共服務缺失，如“復康巴士服務”彌補了基本公共交通系統對殘疾人服務的缺失，“康復院舍”成為銜接殘障人士與政府服務工作的紐帶。

4）加強無障礙信息的提供。除觸覺式布置圖、點字設施等外，網絡無障礙信息的擴充完善十分重要。澳門特區政府已經有意識地在網絡上提供“無障礙”信息，包括管轄范圍內實體環境的設施信息及專門供盲人傾聽的信息等，但此類信息發布分散，標準不一。設立無障礙設施數據庫或一站式無障礙信息平臺等工作較為緊迫。

5）形成安全的無障礙閉合環境，以有效提高殘疾人的出行概率。在實際調研中，諸多無障礙設施未被充分利用。圖書館雖配備視障閱讀機，并由專業人員指導使用，但實際使用頻率較低，造成社會公共資源的浪費，原因在于整體無障礙環境設計的不足。我國當前諸多無障礙研究多集于單點（公共交通、建筑等）討論，忽略中間轉接環節——如將盲道設置于公共建筑內的可能性。設計師在構建無障礙環境時，應將注意力集中于每個環節的銜接上，將“點”連成“線”，形成閉合的無障礙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