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凡
(江西理工大學土木與測繪工程學院,江西 贛州 341000)
中華民族文化源遠流長,古村落已成為人類歷史的見證和文明傳播的重要載體,是中國古文明的重要文化遺產。隨著城市化快速推進,很多具有較高價值的古村落日益衰敗或消失。《中國城鄉建設統計年鑒》(2017)數據顯示,我國自然村數量驟減,其消失的速度遠遠超過被保護的速度。此外,現代城市發展模式、工業技術與生活方式大肆侵蝕古村落,使其面臨衰敗甚至消亡,村落精神遺產的傳承也面臨極大危機。黨的“十九大”報告首次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凸顯古村落保護與傳承的重要意義。古村落更新可以增強村民的文化自信和認同感,激活鄉村活力,為鄉村振興帶來精神力量。場所營造不僅能夠延續古村落的歷史文脈,也為古村落適應現代社會發展提供了新思路。
場所營造是在描述一種創新技術與設計過程中,通過跨領域突出富有魅力的地方特色,促使人類之間形成積極的社會交往,并營造產生認同感、歸屬感的場所的過程。場所營造的目的是調節人與環境之間的關系,也被定義為“創造吸引人的杰出場所的方法”。誠然,這些解釋大多是基于人的心理與行為活動,旨在給人創造一個可接受的、富有歸屬感的生活場所,提高人的精神健康水平以及增強人的幸福感。因此,把場所營造概念引入古村落的保護與傳承之中,通過結合村落內現有的物質資源和非物質遺產,根據村民的社會活動和精神文化需要,進一步營造富有認同感和歸屬感的村落場所,改善村落空間品質,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場所不僅具備物質實體特征,還富有精神意義,可以容納人類不同的社會行為,因此其具有固定的空間。場所內涵暗含了村民與村落環境的聯系,對村落有著方向感與認同感。方向感體現在村落的選址上,也反映了場所的物質環境特點。認同感代表著村民和環境之間的平等關系,是環境給予人類心靈上的安全感,如古村落背山面水的選址特征,不僅是對自然環境的合理利用,也承載著人類對自然環境的情感寄托。
贛南地區作為我國客家文明的重要發祥地,其客家圍屋凝結了客家人的辛勤和才智,是客家文化的主要載體與代表。江西省贛州地區目前保留較完整的各類客家圍屋有600多座,定南縣有200多座,其中贛州市定南縣龍塘鎮忠誠村的團龍圍屋因“三姓共建同住”的歷史而廣為人知。相傳,在清朝嘉慶年間,忠誠村墩上胡氏、郭氏、鐘氏三姓兄妹自幼一起成長、義結金蘭,三人共同集款、籌料、備圖開始建圍屋,歷經了五年艱辛奮斗,最后順利發展成為三姓團龍圍屋。歷經200多年的風雨春秋,當初的三戶人家幾十人經過開枝散葉已發展到如今的1 000多人。
1)村落選址及山水格局 客家人對村落的選擇和營造強調人、村落、自然的平衡、協調、統一。“負陰抱陽、背山面水”被認為是村落選址的理想模式,忠誠村三面環山,背靠龍歸寨,村前有河水,于農田中形成“人”字形,水的前面有案山、筆架山。村落在營建過程中,以節約土地為原則,順應山勢而建,保留了更多平整、寬廣的農田(見圖1)。

圖1 村落選址(圖片來源:作者自繪)
2)建筑選址 客家人的“祖屋”,即客家先輩搬遷來此的開基建筑,其格局體現了對選址的考慮。忠誠村團龍圍屋背靠西面草牛山,大門北朝廣遠開闊的六案猴崠山,墩下南流的兩條小河在此交匯,猶如“官腰玉帶”,形成“只見財來,不見財走”的聚財格局,寄托了他們對子孫追求富貴的美好祈愿(見圖2)。

圖2 團龍圍屋選址(圖片來源:作者自繪)
3)街巷肌理形態 忠誠村的空間肌理整體呈現“山—宅—水—田—山”的獨特空間序列,由于村落建筑數目不多,因此空間形態的布局規模比較小。民居建筑大都依著山麓建設,目的是保留珍貴的農田。另外,村民們忽視了對外部空間的營造,村里只有一條明顯的主街道,滿足對外出行的需要,而巷主要聯系各家各戶(見圖 3,4)。

圖3 村落肌理(圖片來源:作者自繪)

圖4 “山—宅—水—田—山”示意(圖片來源:作者自繪)
忠誠村民居建筑皆為取材于山林、河水之間所建,其建筑形式是天然的“木骨泥墻”結構。房梁采用抬梁式結構,屋頂多為硬山頂,兩條垂脊,合瓦屋面,坡度較大,約30°。村落民居建筑類型以堂橫屋最為普遍,具有明顯的中原文化特征。其典型特征是“居祀合一”的布局,祭祀空間和生活空間同時存在于同一建筑內,其祭祀空間是以祭祀功能為主的堂屋,居住空間是以居住功能為主的橫屋。其豐富多變的傳統民居形式,不但體現出古民居空間秩序井然、有條不紊的格局特征,也表現出強烈的道德倫理秩序思想。
1)人口流失造成村落“空廢化” 受城市文明與現代文明的共同影響,該村落中的青壯年人群幾乎都離開了村莊,因而現有人口大多是留守老人,一旦這些老人故去,整個村落也將逐漸荒廢,村落的“空廢化”現象將進一步加重。同時,由于村落場所活力不足,其傳統氣息正在慢慢淡化,加上老房子的長期空置,古村落中已無原有的文化神韻,只有大量的歷史遺存,而且人口的流失也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村落肌理的斷裂。
2)公共節點空間遺失 該村落內依舊保存著帶有特定歷史文化意義和生活氣息的節點空間,但這些空間節點的價值未能充分體現。忠誠村現存節點空間類型包括供村里人通行和休憩交流的主干道、村民進行社會活動的團龍圍屋、村前廣場或村落中心水塘邊的空地等。從現有的節點空間類型分析,公共空間單調蒼白成為常態,這也造成了鄰里交往功能極大下降,村落的整體感、認同性和約束力日漸喪失,呈現出淡漠的人際交往和局促的生存形態。
許多古村落在保護過程中,簡單采用“博物館”的方式保存歷史文化建筑,遷出或建設現代住宅,不關注其是否適合現代日常生活,不顧及人文傳統,以至于文化出現斷層。近年來,忠誠村出現了不同時期的建筑,而不同階段的歷史建筑又互相混淆,嚴重影響了景觀的總體和諧。村民隨意建設導致產生許多現代風貌的建筑,對古村落的風貌損害很大。
政府部門缺少對鄉村歷史與非物質文化環境保護重要性的宣傳,同時村民對村落保護工作的參與度不高。大部分村民對傳統歷史遺產的保護意識不夠深刻,作為主要的保護主體,他們普遍未意識到當地傳統民俗文化保護和傳承的價值。同時,村民對古村落歷史的認同感、歸屬感較差,對村落有形、無形的歷史遺產保護意識較為淡漠。
1)場所的原真性:以歷史文化延續喚回空間意義。場所營造是了解中國傳統歷史文化的主要手段,通過對中國傳統歷史文化的傳承,喚起民眾對古村落社會結構和傳統社會秩序的記憶,同時挖掘古村落的歷史文化價值,并以此確定場所的意義。通過傳承村落的歷史文脈,重喚人們對傳統鄉村生活的記憶。
2)場所的可持續性:以空間重塑營造良好的空間品質。歷史文化遺產資源的可持續性包含有形遺產和無形遺產的可持續性。有形遺產的可持續性是村落更新中需要最大限度地節約物質資源與利用廢舊建筑材料。無形遺產的可持續性是指村落經過選擇發展而成,具有其歷史必然性,蘊含著祖祖輩輩的智慧和傳統文化。利用空間重塑能喚起人們對歷史文脈的記憶,以對物質形態的保留和重塑推動傳統歷史文化的長期存續發展。
3)場所的適應性:以修繕和再利用重塑村落物質空間。利用人們對歷史事件的認識復原村落的物質空間形態,并對現今已無法復原的建筑采用靜態表現(圖片、影像)的方法。另外,通過選擇合適的歷史建筑,在不改動外立面與建筑構造的前提下,合理改善建筑內部功能,保障村民在歷史建筑物內的日常生活環境,并讓活動參與者親身感受村落的日常生活情景,展示并動態維護村落空間。
1)還原、再生村落禮制精神和民俗信仰空間 一方面,對空間進行功能恢復,回歸傳統儀式場景,并重新建立村民的共同活動空間和族群認同渠道;另一方面,透過傳統禮儀的現代性展演與傳統象征符號的重塑,加深人們對傳統生活方式的記憶,并激發宗族禮制與精神意識,以加強內部聯系;同時通過地方政府、社會團體的參與互動,引導當地民眾自覺遵守鄉規民約,促進人們的情感交流與社會互動,延續當地尊老愛幼、鄰里和睦、團結友善的淳樸民風,弘揚客家傳統文化。
2)存舊、續新村落日常生活空間 生活場所同儀式相似,強調事件的“場所感”,所對應的村落空間融合了村民的生活經驗與交往模式。通過對村落社會空間的研究,發現村民社會行為活動與村落場所構成要素之間的緊密聯系;通過日常生活場景的“再現”把握古村落空間的重建。一般在客家村落里以生產及生活場景的方式存續,包括重現傳統農耕活動,修復已毀壞的建筑和荒廢的古井、古橋、禾坪等歷史環境要素,還原教育及歷史文化展示空間等。
3)修繕、利用建筑意涵空間 客家建筑在形式、空間、建筑元素等方面的象征意涵,是指客家民族的內在文明特征在建筑中的外在體現,其具有極高的人文歷史價值。保留聚居建筑的社會功能,可以繼承在堂屋中協商議事、祭祖和婚嫁喪事等傳統禮儀活動,但不可改變歷史建筑物的社會意涵空間;恢復曾經損壞的歷史建筑物形式與建筑物裝飾,完善建筑物的空間序列,并回歸空間原有形式。確定重要空間保護示意原則與歷史建筑物外觀、內在、功用、構造的維護與修繕指引,使其所反映的客家精神文化重新呈現在人們眼前。
古村落作為我國傳統歷史文化的主要載體,其蘊含著豐富珍貴的傳統建筑技術與道德禮儀,是祖輩口口相傳的文化精髓。目前,古村落的更新需要根據各自情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有針對性地制定更新策略。忠誠村的整體更新設計應根據本村的客家文化傳承和建筑特點,通過激活本土人文脈絡,利用原有的空間置換現代功能,以文化產業引領新經濟產業發展,保留原有韻味,實現村落的創新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