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亞平 孫 帥 李子應 高德斌
山西東南部地區屬山地丘陵地帶,境內有漳水、沁水、丹水等在山谷間流過,但長年干旱少雨不是宜農地區。長治盆地自古為戰略要地,是三晉南通洛陽鄭州,東連邯鄲安陽的貿易及交通樞紐,成為自唐宋至明清時代中原社會經濟文化發展核心區域之一[1-3]。
濁漳河是山西省東南部最大的河流,干流橫穿太行山脈。山西境內流經長治、黎城、潞城、平順、壺關、武鄉、沁縣等13個縣市,全長221km流域面積11741km2。濁漳河流域是中原文明重要發樣地之一,先秦時期稱為“潞”,漢以后有“潞水”“潞川”“濁漳”等別稱,濁漳河沿岸分布著眾多歷史年代久遠且保存較好古村鎮聚落(表1),具有很高的科研價值。雖然這些古村鎮聚落空間位置散落、個體形態不一、發展軌跡不同,但共同受到濁漳河流域這個統一的地理、經濟、文化背景影響,最具代表性的是“潞商”因素。從流域角度入手,深入揭示這一區域內古村鎮聚落空間形成、演變的共性特征。

表1 濁漳河流域古村鎮
明代沈思孝《晉錄》中的描述:“平陽、澤、潞,豪商大賈甲天下,非數十萬不稱富”,潞商是指古代潞州(即今山西長治市)借經營鹽鐵、煤炭、潞綢、黨參等物資起家的商人。明清時期地方文獻記載,濁漳河流域內有大量的人以工商為業,作為晉商的先驅,潞州商人在地區性貿易活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而濁漳河流域也成為了聯通晉南豫北的重要商貿通道[4-6]。
依托商鎮古道而聞名的聚落構成了濁漳河流域內古村鎮的主體,古代驛道上的古村鎮既是各種商品運輸物流的集散點,也是手工業生產點。通過整理《清史稿》、《山西通志》等古籍,濁漳河流域的古商道以潞州為中心,依托河谷地向上黨盆地之外延伸,清代古驛路網較之明代則更為豐富,各處古村鎮距離古驛路的距離更近,形成了運輸茶葉、河東鹽、鐵貨、潞綢的重要通道。從圖1~2中可以看出位于濁漳河上游地區的古村鎮通常臨近古驛道,位于下游地區的古村鎮通常臨近濁漳河道,但距離山腰處的古驛道較遠[7-8]。

圖1 明代驛道交通圖
通過研究清朝時期驛道交通的距離分布圖,可知古村鎮與驛道距離均在10km以內,74%左右的村落與古道距離在5km以內,最近的距離僅有0.5km。通過Arcgis將各個村落距離清朝時期驛道的距離以4km為梯度進行重分類,按照距離遠近進行相關性分析:距離驛道0~4km為高相關(取值為3),4~8km為中相關(取值為2),8km以上為低相關(取值為1)(表2)。

表2 濁漳河流域古村鎮與古驛道距離統計及相關性評價
重商的古村鎮受到晉商文化的影響,體現出對商業精神的傳承崇拜以及對有利于開展商業活動的務實理念。體現為將祠堂、神廟、牌坊、會館作為村落節點,整體沿古街、古商道線性布局的現象;并重視“關公文化”和傳統手工業,形成鐵匠鋪、手工作坊等相對集中連片的手工業建筑。同時處于保護商業財富的目的,這類古村鎮聚落通常建有多層的防御外敵體系。
潞商名族圍繞家廟或商會會館,依同姓血緣的親疏等級聚族而居,形成規則有序、邊界明晰的血緣聚落,因此潞商大院通過宗法制度和血緣倫理影響著古村鎮聚落空間形態。典型村落均以合院為基本單元進行組合,形成條塊組合的聚落模式,街巷方向分明,形狀方整呈“舊”“日”“田”“王”“干”等形態布局。潞商民居內部以祠堂為中心建造宅院,依據血緣關系的親疏等級左右或前后排列。這種中規中矩的民居排列組合,也是晉東南潞商文化重禮制、講規矩的表現。但是,隨著潞商家族的興衰以及新移民的遷入,濁漳河流域內部分古村鎮聚落變現為多姓雜居的分布態勢。

圖2 清代驛道交通圖
潞商商業活動、潞商名門大族對區域內古村鎮空間形態起著重要作用,目前遺存有古街道、古商市、古驛站、潞商大族院落等眾多遺產。對每個村落與潞商相關度進行打分,其中遺存較多為高相關(取值為3),遺存較少為中相關(取值為2,沒有遺存為低相關(取值為1)(表3)。

表3 濁漳河流域古村鎮潞商遺存相關性評價

續表3 濁漳河流域古村鎮潞商遺存相關性評價

表4 濁漳河流域古村鎮集市、廟會相關性評價

續表4 濁漳河流域古村鎮集市、廟會相關性評價
集市是指在相對固定的地方,人們定期聚集在一起進行的初級商品流通貿易活動,參與者通常是市集周邊村鎮的初級勞動者,普通農民與手工業者、往來商人。晚清民國以來,農村商品經濟的發展以及潞商的成功,進一步刺激著區域內集市的壯大。距離集市在0~10km范圍內的村落有26個,距離廟會在10~20km范圍內的村落有12個,距離廟會20km以上25個村落。
廟會源自于祭祀等宗廟制度,以及在寺廟附近舉行的宗教節日或世俗節日聚會慶典活動,商販聚集供應游人信徒的游玩所需,逐步演變為一定區域內百貨云集的集會。因此,廟會包含著宗教信仰、民俗體驗、文藝娛樂、購物餐飲、祈福慶典等多方面的綜合性民俗活動,也是在民間廣為流傳的一種由普通民眾所創造、享用和傳承傳統民俗生活文化活動。古籍中可以看到“無廟不成村,有廟必有會”的記載。廟會依托佛教祠堂、道家神廟、商業街牌坊、潞商會館等作為活動節點,帶動著周邊農貿集市、傳統手工業作坊等經濟活動,與潞商的商業活動緊密相關,廟會從精神和物質兩個方面增強了古村鎮的活力與凝聚力。距離廟會0~10km范圍內村落有25個、10~20km范圍內村落有21個、20km以上內村落數量有17個(圖3~4)。

圖3 晚清時期集市、廟會分布圖
通過ArcGIS計算各村落與最近集市、廟會之間的距離,距離集市廟會0~10km為高相關(取值為3)、10~20km為中相關(取值為2)、20km以上為低相關(取值為1)。通過研究發現,雖然廟會與集市具有相似功能,但從整體數據樣本來看,廟會依托場所與古村鎮關聯度更大,因此廟會相關性評價數據對集市有一定修正作用。
在各因素本身與村落的相關性評價基礎上,運用SPSS軟件進一步發掘每個因素之間的相關性。將廟會相關性評價、集市相關性評價、潞商遺存相關性評價作為自變量,而將古驛道相關性評價作為因變量進行線性回歸分析,從表5可以看出,模型公式為:古驛道相關性評價=1.471-0.310×廟會相關性評價+0.560×集市相關性評價+0.083×潞商遺存相關性評價,模型R方值為0.519,意味著廟會相關性評價,集市相關性評價,潞商遺存相關性評價可以解釋古驛道相關性評價的51.9%變化原因。對模型進行F檢驗時發現模型通過了F檢驗(F=21.605,p=0.000<0.05),也即說明廟會相關性評價、集市相關性評價、潞商遺存相關性評價中至少一項會對古驛道相關性評價產生影響關系。另外,針對模型的多重共線性進行檢驗發現,模型中VIF值全部小于5,意味著不存在著共線性問題;并且D-W值在數字2附近,因而說明模型不存在自相關性,樣本數據之間并沒有關聯關系,模型較好。

表5 各因素線性回歸分析結果

圖4 民國時期集市、廟會分布圖
最終具體分析可知:廟會相關性評價的回歸系數值為-0.310(t=-3.19 0,p=0.002<0.01),意味著廟會相關性評價會對古驛道相關性評價產生顯著的負向影響關系。集市相關性評價的回歸系數值為0.560(t=6.363,p=0.000<0.01),意味著集市相關性評價會對古驛道相關性評價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關系。潞商遺存相關性評價的回歸系數值為0.083(t=0.956,p=0.343>0.05),意味著潞商遺存相關性評價并不會對古驛道相關性評價產生影響關系。
綜合各因子分析可知:從流域整體視角分析古驛道、廟會、集市、潞商遺存四個影響因子對古村鎮空間布局的相關性均較高。但其影響機制不同,由于古村鎮的衰落變遷導致老村子逐漸廢棄,村內潞商遺存大量遺失,此影響因子與其他影響因子相關度不高。距離古村鎮最近的古驛道因素和最遠集市因素兩個關聯性較高,意味著潞商因素整體可信度較高。廟會因素內在本省除了經濟要素還有宗教要素,因此表現出與其他三個因素的相對獨立性。
(注 張亞平為北京林業大學城市規劃與設計碩士)
資料來源:
文中圖表均為課題組自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