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劍平
金融與科技深度融合發展,是現代金融發展的重要趨勢,也是現代金融的核心競爭力所在。根據中國人民銀行《金融科技(FinTech)發展規劃(2019-2021年)》和金融穩定理事會(FSB)定義,金融科技是技術驅動的金融創新,核心是運用現代科技成果改造或創新金融產品、經營模式、業務流程等,推動金融發展提質增效。為塑造金融競爭新優勢,近年來各主要城市紛紛擬定了打造金融科技中心的發展目標,如上海提出要建設具有全球競爭力的金融科技中心,深圳提出要建設全球金融科技中心,北京提出要建設具有全球影響力的金融科技創新中心。杭州2019年提出要打造國際金融科技中心,“十四五”期間,將致力于建設開放、合作、共贏的金融科技產業生態體系,力爭建成“中國金融科技引領城市”和“全球金融科技應用與創新中心”。為深入摸排行業底數,本文按功能性標準,從全市金融、計算機通信設備制造、互聯網服務等行業數千家規上企業中,篩選出數百家金融科技企業進行了調研。
杭州金融科技業態豐富,已經形成層次豐富、協同互補的“一超多強眾小微”發展格局?!耙怀笔侨蛞涣鹘鹑诳萍计髽I螞蟻集團,其營業收入占全市金融科技收入的比重近七成,處于絕對頭部地位;“多強”是大中型金融科技上市公司、細分領域領軍企業,如恒生電子、同花順、信雅達、連連支付等;“眾小微”是眾多小微金融科技企業(圖1)。

圖1 杭州金融科技企業數量分類統計(單位:家)
杭州金融科技研發力量雄厚,背景淵源呈明顯的“四足支撐”特征。在杭金融科技企業創始人、高管團隊、核心技術團隊依托金融科技公司、科研院所等平臺,主要來自阿里系、金融機構系、浙商系、浙大系等四方面,從業人員淵源背景相近、互通性強(表1)。

表1 杭州金融科技從業人員分布一覽表(單位:%)
杭州應用金融科技進程加速,從“硬件設備應用創新”全面過渡到“軟件系統應用創新”。金融機構是金融科技應用的中堅力量。近年來,在杭金融機構至上而下,運用金融科技手段加速推進數字化、智能化流程改造。硬件方面,各金融機構普遍實現了機構網點、金融機具設備的數字化、智能化升級改造;軟件方面,各金融機構大力推行大數據營銷、智能客服、智能投研、智能理賠等業務,探索支付結算、授信貸款、征信、數字票據、貿易金融、供應鏈融資等多元化場景下的數智化解決方案,提升金融服務質量和效率。如浙江網商銀行開發了“數據無接觸-多方安全計算的信貸場景應用”項目,打通不同金融業態間數據融合應用通道,實現數據“可用不可見”;杭州銀行開發了“區塊鏈電子存證系統”“直銷銀行開放平臺”“智慧銀行”等項目;浙商銀行開發了“風險管理和預警平臺”“應收款鏈平臺”等項目;四大在杭國有商業銀行在各自總行部署下,積極推廣“小微企業智慧信貸服務”“農村金融互聯網建設”“中銀易鏈云平臺”“區塊鏈+貿易金融平臺”等新系統、新平臺。
杭州金融科技產業大發展,主要來自企業多年來在互聯網、電子商務領域的持續深耕。電商、支付企業向金融科技生態圈完整布局。阿里巴巴充分挖掘電商消費服務帶來的支付、征信、貸款等金融服務需求,以及平臺經營用戶資源、流量資源等,2014年正式發起設立螞蟻集團前身螞蟻金服,短短數年內發展成為金融科技頭部企業。2009年創立的阿里云,逐步將計算和人工智能應用輸出到金融等在線公共服務領域,已發展成為國內外知名的金融基礎設施服務提供商??萍计髽I利用技術創新切入金融科技領域發展。如恒生電子、浙大網新、信雅達等軟件頭部企業,利用金融與科技技術的互聯互通性,將基礎技術服務逐步升級到業務咨詢、總集成商、戰略投資者,形成金融IT服務優勢。??低暲冒卜兰夹g優勢、商湯科技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優勢、安恒信息利用網絡安全技術優勢也在金融科技領域搶占了一席之地。頭部機構圍繞金融科技主業、上下游產業拓展產業版圖。如螞蟻集團通過阿里生態體系不斷擴展應用場景,先后推出余額寶、芝麻分、芝麻信用、基金超市和保險超市等服務,累計對外投資企業上百家。開發出國際領先的金融級聯盟區塊鏈平臺-螞蟻鏈,目前區塊鏈專利申請和授權量均為全球第一。信雅達投資了趣鏈科技、Pingpong 支付等金融科技企業。
杭州金融科技脫胎于2010年后蓬勃發展的互聯網金融。得益于初期監管的包容、靈活的民營經濟和發達的數字經濟,產業形態涵蓋了非銀行機構支付、眾籌、金融網站、大數據平臺、智能投顧、區塊鏈金融、數字貨幣等多個細分領域,既孕育出世界級的金融科技企業,革命性提升了普惠金融服務水平,也一度產生了P2P(網絡借貸平臺)、ICO(數字代幣)公司野蠻生長,個別大型平臺資本無序擴張等亂象,部分擾亂了經濟金融秩序。由于產業邊緣和監管部門的不明確,很長一段時間內,國內未出臺權威性的金融科技監管政策,金融科技企業的界定、產業數據統計等處于摸索階段,從而極大掣肘了金融科技企業發展。此外,杭州2020年被納入金融科技創新監管試點城市,公開數據顯示入盒項目試點數量較少,影響面有限。
杭州鄰近上海國際金融中心,金融綜合實力相對偏弱。隨著長三角一體化國家戰略的快速推進,杭州優質金融資源更容易被中心城市吸引。主要表現在兩方面。一方面,杭州本土優質金融科技企業做強做大后,為謀求更大發展,更傾向于將上海作為國際化發展戰略的跳板。如國內領先的非銀行支付機構支付寶(中國)2004年成立于杭州,目前總部已遷往上海。上海與杭州頭部金融科技企業合作共同舉辦外灘大會,打造頂級金融科技峰會,無疑又“搶”了杭州的金融科技風頭。另一方面,上海坐擁國際經濟、金融、貿易、航運、科技創新中心光環,頭部城市影響力巨大,是各類金融資源搶灘長三角的不二“橋頭堡”,相比杭州,更受國內外金融總部機構、資本、頂尖人才的青睞。
扶持政策少有大的突破。杭州較早提出打造國際金融科技中心,也配套了相應的扶持政策,但基本局限于落戶獎勵、租房補助、企業上市扶持等傳統激勵措施,欠缺“一行兩會”突破性監管政策、大力度財稅優惠政策、知識產權交易保護等金融科技企業最急需的支持舉措。缺乏頂尖金融科技人才?,F有高層次金融科技人才大都從上海等地引進,企業匱乏具備國際化視野、復合型專業、創新性風格的金融科技人才。教育部公布的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備案和審批結果顯示,截至2021年末,全國共有121家高校開設“金融科技”或“互聯網金融”本科專業,其中在杭高校僅1 家。產業基金實力有待加強。相比深圳千億元規模創業引導基金,杭州市級政府產業基金規模有限,孵化金融科技企業能力不強。
杭州金融科技長于商業應用,是國內外知名的“全球移動支付之城”,但在硬件、底層技術研發等方面,與先進城市比依然存在較大差距,很容易被發達國家“卡脖子”。硬件方面,缺乏計算機、網絡通信、芯片、半導體等產業高端制造企業,基本不生產金融科技機具設備、芯片等核心部件。軟件方面,杭州金融科技企業運營根基尚淺,大多依賴國外底層技術,如AI開源算法框架主要源于全球領跑者facebook 的PyTorch和谷歌的TensorFlow,算力資源領域主要依賴全球巨頭AI 芯片廠商英偉達、英特爾。當前阿里云在云基礎設施服務市場中市場占有率不到10%,距亞馬遜AWS 的30%左右、微軟Azure 的20%左右有較大差距。此外,金融機構軟硬件應用尚處于國產化替代進程中。
牢固樹立科技技術中性本位認識,明確金融科技產業范圍、企業標準、監管標準,確保金融科技產業圍繞服務實體經濟正向發展。強化國家和地方金融監管機構之間的協同配合,按照功能性監管和行為性監管的原則,穩妥推進金融科技創新監管試點,大力支持符合條件的金融科技項目形成行業標準。定期評估金融科技項目,按服務實體經濟質效進行獎補。著力提升監管科技應用水平。支持平臺經濟穩定健康發展,形成核心競爭力,防止金融科技無序發展。運用好互聯網法院、專業仲裁機構、行業協會等載體,保護相關消費者合法權益。
針對杭州過于鄰近中心城市的實際情況,化劣勢為優勢,大力吸引優質“溢出”金融資源,借力頭部城市拓展國內外市場;針對金融科技核心技術研發門檻較高的實際,重點加大總部機構、研發機構扶持力度,凝聚催化金融科技要素資源,促進形成產業集群;針對金融與科技融合發展趨勢,建立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分布式技術、生物識別、量子計算、虛擬現實等金融科技重點技術和和重點企業目錄清單,不斷擴大移動支付、云計算服務市場、區塊鏈等產業領先優勢;針對金融科技技術主要應用于持牌金融機構的實際,支持組建金融科技行業聯盟,舉辦高水平金融科技展會論壇,搭建起金融機構、科技企業、科研院所參與的產學研用互動交流平臺,緊密對接牌照資源、技術資源、客戶資源,搶占發展先機。
強化財稅支持。加強金融與科技、經信等部門的配合,綜合運用好高新技術企業、小微企業財稅優惠政策,聯動支持科技企業孵化器、研發型科技企業發展,創新不同屬性類別科技技術及綜合應用。強化人才支持。加強金融與教育等部門的協同配合,支持在杭高校、科研院所通過設立金融科技學科等方式,培養一批金融科技研發型人才與金融科技應用型人才。利用好杭州人才招引政策,將金融科技人才納入金融人才目錄,強化金融科技人才招引力度。強化資金支持。建立金融科技引導基金,通過直接投資、與社會資本合作等方式,著力支持金融科技基礎前沿研究、成果轉移轉化、標準化試點應用。建立健全金融科技風險分擔和擔保機制,支持有發展前景的金融科技企業上市。
建設一流營商環境。加強“錢塘江金融港灣”金融資源與“城西科創大走廊”科技資源的對接融合,布局建設金融科技創新產業園。大力推進經濟金融改革創新,賦予金融科技應用場景更多的包容性,促進激發金融科技企業創新活力。支持符合條件的金融科技企業申請相關金融業務牌照。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利用好地方交易場所發展壯大知識產權交易市場,著力化解金融科技技術落地轉化難題。關注知識產權保護,為中小型科創企業提供知識產權法律支持和保護。提升底層研發能力。支持總部金融機構在杭設立專門金融科技研發機構、金融科技子公司。推動政府部門開放更多應用場景、數據資源鏈接給中小企業,鼓勵挖掘數據資源最大化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