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職業教育體系的現狀、挑戰與改革

□張方方 龐若洋

2021年4月，習近平總書記對職業教育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中，職業教育前途廣闊、大有可為。要加快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培養更多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大國工匠[1]。職業教育是現代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中國教育改革的不斷深入發展，職業教育成為學術界關注的重要領域。當前，我國把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如何培養出符合新時代經濟社會發展需求的新型高素質勞動者和技能人才，是我們面臨的重要任務。歐美等發達國家在職業教育發展領域進行了成功實踐，對我們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目前，國內職業教育研究者對于英國、美國、澳大利亞、德國等英語、德語國家的職業教育體系研究較多，鮮有涉及葡萄牙語國家。作為昔日的航海大發現的先驅，葡萄牙最早于18世紀初就確立了現代意義的職業教育體系，在歷經數次改革后，逐步實現法制化和規范化。在數字化和信息化的今天，葡萄牙政府高度重視信息技術和數字經濟帶來的新機遇，將職業教育發展作為提升全民數字化能力和創新能力的重要路徑，制定和完善職業教育政策，采取了一系列職業教育體系改革措施，在歐洲范圍內具有較強代表性，在一定程度上對我國當前的職業教育發展提供了參考。

一、葡萄牙職業教育現狀與面臨挑戰

葡萄牙現行的國家職業資格體系（SNQ）于2007年由葡萄牙政府確立，成為該國職業教育和培訓國家層面的標準規范，同年，成立國家職業資格和職業教育管理局（ANQEP）這一專門機構。目前，葡萄牙國家職業資格體系由教育部，勞動、團結和社會保障部，經濟和數字轉型部以及國家職業資格和職業教育管理局等部門協同負責，采用包含教育機構、社會伙伴等多主體共同參與的治理模式，并為此設立多重工具，具體包括：國家資格框架（QNQ），與歐洲資格框架接軌，用于規范葡萄牙職業教育和培訓的整體框架；全國職業資格目錄（CNQ），用于規范不同課程雙重學歷授予以及技術能力的認證；職業資格需求預判系統（SANQ），用于評估技術人才資源的供應與就業市場需求之間的相關性；國家職業教育和培訓學分體系（SNC），用于規范不同層次及不同課程的學分要求以及一系列為個人學習設計的線上指導工具（Qualifica Passport）。

葡萄牙職業教育體系分為五個層次，包括初等職業教育、中等職業教育、中學后職業教育和高等職業教育四個學歷教育層次以及成人職業教育。該體系以學歷教育為主，提供多種類型的課程供學生選擇（見表1）。所有課程在結業后均授予學業與專業的雙重學歷，便于受教育者更好地規劃自己的職業生涯，使課程更具有針對性和靈活性。成人職業教育層面，學生可以選擇成人教育培訓課程與模塊認證培訓兩類課程，并通過覆蓋全國的培訓中心（Qualifica）獲得職業指導以及技能認證。葡萄牙職業教育體系旨在為青年人與成年人提供類型多元、內容廣泛的課程，并保證職業教育和培訓與就業市場的實際需求相符合，從而為促進葡萄牙企業乃至整個國家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培養高質量的技術人才。

表1 葡萄牙職業教育體系[4]

自2005年以來，葡萄牙中等職業教育的入學率得到大幅提高，職業教育和培訓課程的輟學率也在穩步下降。當前，職業教育已成為葡萄牙國內重要的教育形式，在中等教育階段，41%的學生接受職業教育培訓[2-3]。

隨著時代的發展，職業教育的戰略意義日益凸顯，成為每一個國家實現可持續的、高質量發展的剛需。在技能升級的過程中，職業教育作為“技能型勞動力”的輸出端，是為產業升級以及國家數字化轉型提供人力資源的重要陣地，也是各部門提高市場競爭力的關鍵。在產業升級的大背景下，葡萄牙的職業教育在教育管理、目標群體、培養理念、教學內容四個方面受到挑戰。

第一，教育管理層面。葡萄牙職業教育存在不同部門各行其是、 不同職業課程缺乏銜接的問題。葡萄牙職業教育體系吸納了政府、院校、企業、培訓機構等多元主體參與，但頂層統籌規劃較弱，各部門機構間無法形成合力。以中等職業教育為例，職業課程與學徒課程這兩大職業教育課程分別歸屬于教育部和勞工、團結和社會保障部管轄，兩類課程在實踐比重安排以及教育單位的選擇上均有所不同，各自為政的做法導致資源浪費、整體效率降低、學生間競爭加大[5]。如何優化教育管理，平衡各教育服務供應方之間的割裂，加強主體參與者間的互動協作是國家職業教育體系改革應當考慮的問題。

第二，目標群體層面。葡萄牙職業教育面臨生源欠優、職業課程普及程度不高的困境。歐洲委員會與經合組織的評估報告指出，葡萄牙成年勞動力平均技能（尤其是數字技能）水平較低，無法適應生產力增長的需求。事實上，自誕生以來，葡萄牙的職業教育便被置于次等地位，是一種“解決失學、輟學問題的補充教育形式”[6]，導致生源平均質量偏低，無法滿足市場對于高質量技術人才的需求。另一方面，在數字化轉型的背景下，葡萄牙需要擴大職業培訓項目的覆蓋率，將低技能的邊緣人群納入其中[7]。因此，吸收優秀生源、推動職業課程的普及化以及提高非學歷教育在職業教育中的比重成為葡萄牙職業教育體系急需解決的問題。

第三，培養理念層面。葡萄牙職業教育囿于單一技能型人才培養與階段性培養?！度蛉瞬哦倘闭{查》（Talent Shortage Survey）數據顯示，葡萄牙人才缺口較大，46%的雇傭單位表示難以雇傭合適的工人，應聘者呈現數量少、缺乏經驗與技能不足等問題[8]。導致這一局面的根本原因在于科技的迅速發展使產業周期縮短以及產業間的交融加速，而葡萄牙職業教育培養傳統崗位型人才的理念無法滿足當前經濟發展帶來的對于跨領域前沿技術人才的需求。另一方面，鑒于國家人口的發展趨勢，葡萄牙職業教育受到出生率下降以及人口老齡化的影響，受眾人群規模的縮小以及隨之而來的勞動市場“新陳代謝”的放緩迫使職業教育改變理念，關注個體長期發展，使其具備再學習、再擇業的意識與能力。因此，如何由單一技能型人才轉向復合技能型人才、由階段性培養轉向終身培養是葡萄牙職業教育在培養理念層面面臨的挑戰。

第四，教學內容層面。葡萄牙職業教育課程內容僵硬陳舊，缺乏彈性，不足以支撐國家產業升級的整體部署。職業教育教學應服務于數字化轉型，并且以市場為導向，但當下的教學大綱無法及時納入前沿技術創新內容，數字技能培訓滯后于社會轉型需求。市場需求與人才結構不匹配，職業教育效率和效果有待提高。一言蔽之，在建立加強響應行業需求的教學機制、優化課程設置的靈活度以及加強對于學生就業的引導方面，葡萄牙職業教育仍有所可為。

二、葡萄牙職業教育的戰略應對與政策走向

為應對上文提到的各種挑戰，承擔起培養新型人才的重任，《葡萄牙政府計劃2019—2023》 提出圍繞三個維度制定職業教育政策，使其服務于國家發展戰略。

（一）將終身學習作為未來十年的戰略規劃

盡管年輕一代的國民在職業技能方面取得了較大進步，但是幾十年職業教育的弊端在當今的成年人身上體現尤為突出，這些劣勢制約了企業的生產力、競爭力甚至國家的發展潛力。尤其是最近幾年，政府對于成年人職業教育的關注度缺乏持續性，雖然在“Qualifica 項目”②實施后稍有起色，但由于財政資金的流失和職業教育管理模式的碎片化，使職業教育公共政策的制定和落實深受影響。為扭轉這一現象，葡萄牙政府重新定義職業教育的戰略地位，將終身學習和青年、成人的職業教育作為一項基本國策，制定統一的職業教育管理和財政支持政策框架，為現有職業教育公共政策的革新創造條件。

（二）加強職業教育政策的統一性、靈活性和有效性

為確立統一的職業教育發展戰略行動框架，增強教育政策落實的有效性，葡萄牙政府就職業教育政策的制定、執行和財政支持等一體化管理進行如下具體規范： 在社會協商常設委員會③框架下簽署一項關于職業教育和終身學習的戰略協議，將其作為促進經濟現代化和社會融合的結構性要素；在集體協商的框架下，政府與社會機構共同重新審視個人接受職業培訓的權利和鼓勵教育機構開展職業培訓；重新修訂《全國職業資格目錄》，擴大部門委員會和相關機構的權力和業務范圍，更新目錄中包含的職業培訓概況，使其與學習結果有效掛鉤；增強職業培訓路徑的靈活性，例如，將短期培訓融入各個職業資格水平中，在人口稀疏地區組織培訓小組，以適應當地的職業培訓需求；反對財政支持和職業教育管理的碎片化，避免培訓教育機構、企業、協會和其他社會機構等尋求三個以上的資助機構和接受三個以上管理機構的管轄；在職業教育培訓公共政策中加大對數字化學習、網絡化學習的規范和推廣；針對近二十年未曾進行任何現代化改造的職業教育培訓中心，借助歐盟基金的支持，實施“升級技術基礎設施的綜合投資方案”。

（三）促進職業教育與勞動力市場的聯動

促進終身學習、人力培訓與勞動力市場之間的聯系是提升經濟競爭力和社會凝聚力的有效方式。職業教育培養有不同的形式，并且每種形式針對勞動力市場導向、職業技能與學校表現等方面有不同的平衡比例?！白畲笙薅鹊貙⒙殬I教育培訓向市場靠近是促成終身學習戰略規劃成功落實的決定性因素?！盵9]為使職業教育與更了解市場的機構（企業、企業協會、城際社區、市政部門）建立更加緊密的聯系，葡萄牙政府從以下幾個方面優化職業教育管理模式：將企業員工的繼續培訓納入職業教育的各種形式和公共政策中；優化雙元制培養模式，擴大中等職業教育企業實踐教學的比例，并將學徒年齡層拓展至青年；促進學校與勞動力市場的聯系，以創新方式幫助學生實現向市場的過渡；擴大各行業培訓機構網絡，優化教育機構建設，應對經濟、技術、市場等領域發生的深刻變革；在職業教育各個層次強化跨行業能力和數字能力的培養。

三、葡萄牙職業教育的具體改革措施

為培養適應時代需求的復合型技能人才，葡萄牙積極借鑒德國的雙元制培養模式，注重教育質量保障，鼓勵全員參與，確保大力提高人力資源的質量和數量，彌補人才缺口。

（一）借鑒德國雙元制模式設置葡萄牙學徒體系

德國的雙元制職業教育方式利用校企合作的優勢，重視學生實踐技能的培養，使其在掌握理論知識的同時具備較強的社會適應性和競爭力，成為二戰后推動德國經濟快速發展的要素。葡萄牙在1984年便已提出建立學徒制職業培養體系，即以實踐為根基的職業教育方式[10]。葡萄牙政府通過職教立法，將學徒制教育確立為以“校企合作、企業積極參與”為特征的教育模式，在《教育基本法》、第102/1984 號法令、 第205/1996 號法令等法律文件中針對學徒制職業培養體系的職權劃分、課程設置等方面做出規定，將企業作為優先的培養場所，肯定了企業在職業教育中的重要地位，確定學徒制教育在學習環境和學習內容兩個層面的雙元性。2008年，葡萄牙勞工、團結和社會保障部頒布第1497/2008 號部令，將學徒課程納入中等教育。從學時分布來看，實踐培訓占有絕對的主導地位，體現了綜合職業能力導向的性質。2008年以來，學徒課程規模整體呈現擴大趨勢，經合組織評估顯示，學徒課程注重實踐培訓能力，與私營部門聯系密切，肯定了該培養模式的效果[11]（見表2、表3）。

表2 葡萄牙學徒課程設置[12]

表3 2008—2020年葡萄牙學徒課程在學人數[13]（單位：人）

為推動雙元制特色的學徒課程的發展，葡萄牙就業與職業培訓研究院（IEFP）發起包括“適齡青年就業項目 （Emprego Jovem Ativo）”“學徒制合作伙伴卓越網絡（Rede de Parceiros de Excelência para a Aprendizagem）”“工藝作坊推動計劃 （Programa de Promo??o das Artes e Oficios）”在內的一系列舉措，并向接收學習困難生的企業單位提供財政補貼，旨在加強與企業方的溝通合作，提高該類課程對于優質學生和潛在合作企業的吸引力，提升學生就業能力。同時，國家職業資格和職業教育管理局組織包括雇傭方、學校、職業培訓中心等單位進行地區討論會，圍繞如何優化實踐培訓及評估方式，探索新的發展路徑[14]。

在私營部門層面，行會是葡萄牙學徒制體系的另一重要主體。由行會主導的課程一般誕生于行業內企業的需求，因此，天然具有更強的市場導向性，企業的參與度與決定權也更大。由于葡萄牙工業基礎薄弱，為該類課程提供技術和資金支持的通常是大型跨國企業，該類企業往往能夠提供更先進的設備、 更前沿的工作模式和更理想的就業前景，這也決定了私營部門創辦的學徒課程在人才培養方面選擇卓越路線與“訂單式培養”模式。較具代表性的行會或機構包括葡德工商會（CCILA）、行業培訓協會（ATEC）和葡萄牙豐田汽車（Toyota Caetano Portugal）。以葡德工商會為例，在博世（Bosch）、西門子（Siemens）等大型德國跨國企業的支持下，葡德工商會于1983年創辦職業培訓課程，并將其清晰地定位為“以企業界需求為導向的卓越方案”，以德國雙元體制的理念為辦學基礎，提倡通過“實踐學習”（learning by doing） 來實現理論與實踐的結合，數據顯示，DUAL 項目效果優越，學員畢業后在六個月內的就業率達到95%[15]。

葡萄牙學徒制教育體系中，公立部門與私營部門并行發展，兩者在動機、策略和發展狀況上有所差異，但總體而言，學徒制教育體系規模呈現擴大趨勢，并且政府鼓勵多元參與，加強了職業教育與新技術、 新設備和勞動市場的聯系。隨著工業4.0時代的到來，雙元制特色的學徒制培養進一步受到葡萄牙政府的重視，成為加速學員向市場過渡、有效回應市場需求的人才培養模式。值得注意的是，學徒制教育體系雖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局限依舊明顯：一方面，葡萄牙學徒制教育體系缺乏有效的統籌，呈現松散的特點。公立部門中，勞工、團結和社會保障部主管的學徒課程和教育部主管的職業課程存在重合和競爭；私營部門中，教育活動多由某個行會或大型企業牽頭，具有較強的行業性和獨立性。公私兩個層面缺乏相互支撐、彼此協作的體系，政府在其中的角色應得到強化。另一方面，葡萄牙將職業教育視作“加強社會融入”的對策[6]，雖顧及關注邊緣人群的目的，但不利于精細培養，導致學徒課程規模雖有所擴大，但課程定位相對低端。鑒于此，葡萄牙國內出現將生源高端化的呼聲，并提出由于國情不同，葡萄牙應有取舍的借鑒德國的成功經驗，在精英化與普惠化間尋求平衡[16]。

（二）構建葡萄牙特色的職業教育質量保障體系

葡萄牙政府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確保職業教育質量，具體體現在：

1.建立職業資格需求預判系統。該系統由國家職業資格和職業教育管理局于2015年設立，旨在評估職業資格對勞動力市場的重要性，并且跟蹤人力資源能力需求的變化趨勢，從而便于制定職業教育和培訓的各項指標、明確優先專業領域。該系統得到教育部學校管理總局的大力支持，地方政府和學校有權參與制定本地職業教育專業設置方案。2017年1月，葡萄牙頒布第14/2017 號法令，規定職業資格需求預判系統通過對職業需求進行預測、引入質量保障機制，提升職業教育培訓的效率和效果。該系統對專業設置的數量、學生選拔、職業資格考試等產生直接影響，以應對勞動力市場需求的變化?！奥殬I教育優先發展專業目錄2020—2021”顯示，專業設置與國民經濟優先領域相一致[17]。

2．制定《全國職業資格目錄》。國家職業資格和職業教育管理局在行業委員會協作下，依據歐盟職業教育培訓標準，通過各行業廣泛調研，制定《全國職業資格目錄》，明確職業資格需求和能力，規范職業資格認證標準。第一版《全國職業資格目錄》產生于2008年，截至2020年10月，該目錄共涵蓋職業教育培訓47 個專業領域的390 項職業技能資格，以及7427 家短期培訓機構，旨在確定對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和個人成長具有關鍵性作用的必要職業技能，并且加強職業資格認證的透明度、便利化和有效性。

3．認證職業教育培訓機構資質。職業教育培訓機構資質的認證工作由葡萄牙勞工、團結和社會保障部下設部門——就業和勞工關系總司（DGERT）負責，旨在提升國家職業資格體系范圍內的教育培訓機構的質量和信譽。教育培訓機構自愿提出資質認證申請，就業和勞工關系總司從內部組織結構（包括人力資源和基礎設施）、教育培訓的開展（包括教育規劃、設計、組織、實施和評估等環節）、畢業生就業跟蹤和持續改進措施等方面對教育培訓機構進行質量評估。獲得資質認證的機構享受如下權益：教育質量認可；頒發國家職業資格體系認可的培訓文憑；參與公共資助的國家或社區職業培訓計劃；培訓機構或其客戶享有稅收優惠。

4．遵循歐洲職業教育和培訓質量保障參考框架（EQAVET）。根據2014年6月頒布的第92/2014 號法令規定，國家職業資格和職業教育管理局負責推動、 跟蹤和支持職業教育質量保障體系的建立，依照歐洲職業教育和培訓質量保障參考框架對各職業學校的質量保障體系進行認證。經相關領域專家、教師和研究員評審通過后，符合歐洲職業教育和培訓質量保障參考框架要求的學校將獲得由國家職業資格和職業教育管理局發放的認證書。

（三）鼓勵職業教育的利益相關者全方位參與

葡萄牙的職業教育改革得到歐盟的大力支持。葡萄牙教育系統的一項重要任務就是發展包容、平等的職業教育與培訓，解決弱勢群體學生上學難的問題，因此，2010年起葡萄牙政府采取有力措施防止過早輟學現象，向待業、失業的學生發放補貼、助學金和獎學金，以激勵學員，例如“人力資本運營計劃”（POCH）和“社會包容與就業運營計劃”（POISE），以及針對企業員工培訓的“競爭力和國際化運營計劃”（POCI）。對于歐盟未提供資助的項目，葡萄牙就業與職業培訓研究院會提供社會支持。其中，“人力資本運營計劃”是職業教育與培訓機構和企業最大的資助來源，其次是“社會包容與就業運營計劃”，這兩個項目都是在葡萄牙與歐盟簽署的合作協議的框架下進行的，得到歐洲五大機構和投資基金的支持[18]。

企業參與職業教育得到政府支持。為鼓勵企業參與職業教育與培訓，政府向在工作時間段聘請培訓機構為員工提供職業培訓的企業、以及雇傭失業者并為其提供職業培訓的企業給予資助。此外，這些企業還享有減免社會保障稅的待遇。新冠疫情爆發后，葡萄牙政府發布了一項特殊培訓計劃，旨在幫助企業提升員工的職業技能、保障企業在不裁員的情況下正常運營、緩解疫情帶來的壓力。

葡萄牙政府鼓勵各層次公共服務部門參與職業教育，為學員提供職業生涯指導服務。教育部、國家職業資格和職業教育管理局、葡萄牙就業與職業培訓研究院負責政策指引，葡萄牙殘疾人職業培訓和就業聯合會（FORMEM）專門針對殘疾人士給予專業指導，各培訓機構通過多種形式向學員提供心理幫扶、職業生涯規劃等服務。此外，各部門機構正在尋求合作，盡可能為學員提供更多更實際的咨詢服務，例如，葡萄牙就業與職業培訓研究院與教育部、里斯本大學和國家職業資格和職業教育管理局合作建立了一個職業生涯規劃咨詢平臺，旨在防止過早輟學、吸引多學生接受職業教育培訓、培養其具備就業市場所需的職業能力。職業學校的咨詢指導服務一般分為三個階段：入學前，吸引學生報名；入學中，幫助學生明確其職業專長和短板；培訓期間，幫助學生順利完成向職場的過渡。對于待業和失業者群體，葡萄牙就業與職業培訓研究院設立了職業輔導辦公室網絡（GIP），幫助該群體明確就業能力、進行職業定位、融入就業市場。以上的正式咨詢輔導服務均為免費的。此外，葡萄牙還舉辦國家級教育展會，宣傳中等和高等職業教育院校和專業，讓更多學生和家庭了解職業教育與培訓，并且開設專門的門戶網站“Worldskills Portugal”“o Qualifica”，提供職業教育信息。

四、結語

通過研究葡萄牙職業教育發展和改革的實踐，在不斷完善職業教育政策的過程中，對照中國職業教育的現實，我們可以總結出葡萄牙職業教育未來發展的趨勢。

（一）政府宏觀調控，確保職業教育的發展與國家戰略需求相符

作為國家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基礎和教育工作的戰略重點，職業教育受葡萄牙政府宏觀調控，保證了官方部門的參與力度與統籌能力，為該國職業教育發展帶來優勢。

其一，保證職業教育和培訓與國家戰略相結合。就自身定位而言，職業教育服務于國家經濟，葡萄牙的國家部署與統籌使得職業教育和培訓與國家經濟目標和戰略緊密相連，明確了該教育類型的內容與目的，賦予其生命力。同樣的，政府宏觀調控有助于帶動職業教育和培訓體系的及時調整，一定程度上緩和了國家需求與培訓內容脫節、課程設置落后于技術更新的困境，例如，葡萄牙政府宣布數字化為國家戰略目標后，便著手對職業教育和培訓體系進行改革，使其內容適應新技術，并促進相關認證評估制度的完善。

其二，提高職業教育培訓的普及規模以及資源整合。在政府的支持下，葡萄牙職業教育和培訓體系除了涵蓋義務教育階段和高等教育外，還通過各類計劃與項目將在職人群、邊緣人群以及用人單位納入其中，有效提高了該體系的覆蓋面。同時，在政府的宏觀調控下，為教育提供資金支持，為企業提供資金激勵，為學員提供各類補助，一定程度上使資源得到有效整合與分配，有助于職業教育水平的提高。

（二）加強行業多元主體參與，深化學校與就業市場間的銜接

葡萄牙的職業技術教育除依靠學校外，還注重與就業市場方面保持密切聯系，吸納企業、商會等多元主體參與。在過去數年的發展中，企業、行會等機構在葡萄牙職業教育中除了扮演教學的提供者以外，還承擔了課程內容設置者、資金來源方以及企業雇主的三重身份，參與度與重要性逐步提升。

與中國類似，職業教育在葡萄牙曾一度被視作是一條“退而求其次”的道路，受到學生群體的排斥。針對該情況，葡萄牙擴大職業教育中企業實踐教學的比例，通過優惠政策與發放補助等手段，將優質企業納入合作對象群體，為企業提供人力資本的同時，借助其資源與名氣，提高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生源質量和教學質量。除了本土企業外，葡萄牙還將國外企業納入合作對象。這些國外企業與政府職業教育體系中所呈現的普惠特質不同，往往采用精英模式，呈現“訂單式培養”的傾向，憑借理想的就業出口而備受學生青睞。葡萄牙推動當地職業教育與行業形成更為緊密的魚水關系，在加強學校與就業市場間銜接的同時，以與當地知名企業或外企的合作為抓手，提高學員選擇職業教育的積極性，起到了提升職業教育形象的作用，為當地產業輸送與其需求相匹配的人才，逐步改變職業教育是普通教育“備胎”的刻板印象。

（三）重視終身教育，擴大職業教育所面向的人群

葡萄牙不斷拓展職業教育受眾的年齡段，將終身學習作為國家戰略規劃的一部分，擴大面向成人的職業課程的規模數量，為該人群提供再學習的條件，并建立與之配套的能力評估機制和認證體系，使得公民通過非正式學習所獲得的技能與知識能夠及時獲得認證，助力其更好地執業或者再就業。例如，2021年，在疫情肆虐的背景下，葡萄牙出臺《復蘇與韌性計劃》（Plano de Recupera??o e Resiliência），為國家社會經濟復蘇制定中期戰略目標，強調了整體公民的培訓賦能，指出應當為葡萄牙公民終身學習提供條件，讓他們可以獲得能夠應對日益數字化的世界的能力，激發公民參與終身教育的積極性[18]。

（四）建立保障評估機制，確保職業教育質量

葡萄牙將質量保障視作發展職業教育和培訓的戰略重點，從培養單位資質和課程框架與內容兩個層面開展質量保障。一方面，除考察職業教育機構的基礎設施、人力資源等要素，對培訓機構的資質進行認證審核以外，還對機構的改進情況進行跟蹤監測；另一方面，監督教學活動與歐洲職業教育與培訓質量保證參考框架的對標情況。在雙重保障制度下，葡萄牙各職業教育與培訓辦學單位的資質和課程內容的質量得到持續監測，有利于構建高質量的職業教育和培訓體系，避免課程形式化[18-19]。

注釋：

①與職業課程不同，專項計劃課程主要由私立機構或聯合辦學機構提供，學校擁有自主權，以社區需求為基礎制定培養方案和課程設置。

②一項針對成年人的職業教育培訓計劃，旨在提高成年人職業水平和就業能力，在全國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培訓網絡。詳情參見Qualifica 項目官方網站：https：//www.qualifica.gov.pt.

③社會協商常設委員會 （Comiss?o Permanente de Concerta??o Social） 是葡萄牙經濟社會委員會（Conselho Económico e Social de Portugal）的下設機構，由政府和雇主聯合會、工會聯合會的代表組成，主要職能是簽署協議促成社會協商與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