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交互體驗的傳統手工藝品“趣味”性設計
——以山西上黨堆錦為例

劉孟雪 杜大龍

吉林大學藝術學院

美國心理學家內森·謝卓夫在《體驗設計》中將體驗定義為：“它是將消費者的參與融入設計中，是企業把服務作為‘舞臺’，工藝品作為‘道具’，環境作為‘布景’，使消費者在商業活動過程中感受到美好的體驗過程。”①內森·謝卓夫（Nathan Shedroff），美國心理學家、信息交互設計專家，加州藝術學院開創性的設計策略MBA的主席。代表作有《體驗設計》《設計反思——可持續設計策略與實踐》等。美國認知心理學家唐納德·諾曼在《情感化設計》中闡述了體驗的三個層次，即本能層、行為層和反思層。本能層，即視覺形式的感受和本能的反應；行為層，即性能、使用的樂趣和效率；反思層，即自我感覺，個人滿意度和體驗回憶。②唐納德·諾曼（Donald Arthur Norman，1935—），美國認知心理學家、計算機工程師、工業設計家，認知科學學會的發起人之一，關注人類社會學、行為學的研究。代表作有《設計心理學》《情感化設計》等。體驗的三個層次對應感官體驗、交互體驗和情感體驗。

傳統手工技藝凝結了人們對生產、生活方式的審美觀念和想法，具有豐富的傳統文化內涵和時代意義。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受眾的審美角度，特別是青年受眾對傳統手工藝品的欣賞角度和理解也在不斷變化，其認為傳統手工藝品在交互方面的體驗相對匱乏，在形式、內容和交互關系等方面比較單一。為了滿足現代大眾的審美需求，增強受眾與工藝品之間的交流和互動，本文從傳統工藝品的交互體驗的視角，以“以人為本”為設計理念，運用傳統文化與現代審美相結合的設計思維，分別對傳統、工藝品與體驗的三個層級之間的關系進行梳理歸納，探索出非遺工藝品體驗的“物趣”“情趣”和“意趣”三種設計思路。在傳統工藝品的體驗分類中，“物趣”是基礎體驗，“情趣”是認知升級體驗，“意趣”是精神升華體驗。［1］

一、“物趣”——增強工藝品自身的趣味性

受眾的本能反應是直接的感知，是外觀要素和第一印象形成的基礎。無論是視覺、聽覺、觸覺抑或嗅覺，比如我們聽到優美的樂曲、聞到芬芳的氣味和看到富于美感的畫作，這些都是事物的外在表現觸發的本能反應。我們的本能層先于意識和思維，當受眾看到一個充滿創意、形態新奇的事物時會忍不住駐足觀看，這就抓住了受眾的心理，使之觀看進而參與體驗。在現有堆錦的基礎上，豐富堆錦的現代題材，變化其所承載的內容和形式，擴大其“物趣”的范圍，可以使堆錦與現代審美接軌。如“趣多多餅干”的廣告設計進行了視覺與聽覺的融合處理，利用將巧克力豆撞向餅干，發出酥脆的聲音，展現出了感官體驗的魅力，讓受眾一時竟分不清是視覺的感染還是聽覺的回蕩。在這種快樂的感官體驗中，趣多多餅干那種美妙的口感仿佛已經進入了人們的味蕾，讓人品嘗到了那種酥脆的味道，令人回味無窮。

工藝品的外觀造型、色彩搭配、材料質感甚至它的環境氛圍無不影響著受眾的感官體驗，這就需要設計者提供強大的素材庫，讓受眾在本能層做出最直接的判斷和選擇。這樣既可以豐富作品的多樣性，也可以讓受眾有充足的選擇權。首先是造型圖案的選擇，山西上黨堆錦造型逼真寫實、材料名貴、工藝復雜，其“物趣”體現在它本身的立體感和真實感（如圖1）。隨著社會的進步，主流審美趨勢的變化，上黨堆錦的本質屬性也在發生著變化，當其具有商品屬性時，其應用環境需要適應當下的社會背景，造型形態也需要符合現代的審美取向。上黨堆錦取材多以動植物、人物、佛像或菩薩造像為主，比較端莊、素雅，新的審美趨勢會在設計圖案時加入更多的現代語言和符號，如動漫元素、抽象幾何元素，使其設計符號更加多元化，同時對新的設計元素分門別類，讓受眾有更多的選擇，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加以設計或更改。就如同在不同元素的搭配選擇上，受眾可以讓北歐的白雪公主穿上中式旗袍、韓服、英倫短裙等，讓傳統瓷器鑲嵌瑪瑙、珍珠、羽毛等不同元素，這些均可自由設計，讓受眾感受不同元素的藝術組合形式；同步還可完善圖案的色彩搭配。主流化的色彩配置是趣味性設計的關鍵點之一，其目的是建立傳統藝術形態與現實流行色的銜接與調和，便于受眾在觀察和接收工藝品形態時，不產生違和感，更容易接納吸收。在現實生活中，受眾對色彩有基本的認知想象和主觀傾向，即對色彩的聯想和喜好，這就需要我們根據現代大眾的主流審美對色彩配比做出調整，對于飽和度和純度較高的色彩可以適當地調整它的色彩關系，以適應主流社會的審美取向。［2］將不同飽和度、不同明度、不同純度的色彩進行區分搭配，有適合小清新的淡雅色，也有高貴冷艷的對比色，受眾既可以直接選擇搭配好的成套色彩，也能根據個人喜好自由搭配。與此同時，新材料、新技術的應用也可以增添上黨堆錦的“物趣”體驗，將原有的絲綢錦緞、金銀箔料、螺鈿貝殼、羽毛等名貴材料替換為性價比相對更高的聚酯纖維、合成面料等現代材料；將原有的手工織布工藝，替換為現代印染工藝；將彩繪的國畫顏料改用丙烯顏料；將堆貼時的漿糊改用白乳膠，當相關的基礎素材變得更容易獲得，受眾的體驗過程也會更加便利。新型的材料和技術不僅有效降低了生產成本、簡化了制作流程，也使工藝品更具有現代韻味，更滿足了當下受眾的感官體驗。

圖1 山西上黨堆錦（筆者拍攝）

二、“情趣”——給予參與受眾更多的主動性

當具備了良好的感官體驗，受眾自然而然會參與其中。參與體驗是人與工藝品之間的交互體驗（即體驗者充分的投入和積極的參與），包含功能、性能和可操作性等多方面的內容，強調工藝品在性能上滿足受眾的需求，在使用過程中為受眾帶來樂趣。在對工藝品進行探究時，可以通過調動受眾更多的感官來豐富他們對工藝品的理解，讓其生動、直觀地了解作品本身。在這個過程中，若交互過程設計不夠合理，導致交互過于花哨、操作步驟過于繁瑣等，就會極大地影響受眾的使用體驗。因此設計者應創設操作便捷、交互靈活、趣味互動的體驗來讓受眾主動、積極地投入其中。同時，應加強參與感，調動參與者的情感共鳴。受眾有了良好的體驗和情感的共鳴才能吸引更多用戶的目光并產生強烈的心理需求，最終達到預期目標。對于受眾來說，體驗行為的互動性越強，體驗者本身就越愿意參與其行為互動，越能夠產生難忘的行為體驗，這正是設計者所要關注的問題。如2019 年河南博物院推出的考古盲盒，打破了博物館文創工藝品以往的常規設計，依據大眾的審美取向，使用現代流行的盲盒形式讓文物“活”起來，讓受眾與文物之間產生情感交流。在體驗館里，體驗者可以戴上考古挖掘專用的手套，使用專門的“洛陽鏟”對“文物”進行探索式的挖掘，沉浸式體驗發現文物的成就感和滿足感。考古盲盒無論在參與層面還是在精神層面都滿足了消費者對文化消費的情感需求、體驗需求。同時，考古盲盒的神秘性、不確定性和未知性的特點充分迎合了現代年輕人追求驚喜、刺激的生活態度，也豐富了受眾的參與體驗和情感體驗。

上黨堆錦除了在造型、色彩、材質方面的成就之外，其立體呈現的藝術能力更是無出其右，煩瑣復雜的立體工藝效果是通過“絮棉花”實現的，這種工藝的操作性可以有效增加工藝品與受眾的互動，原有工藝中復雜的流程可以得到有效簡化，依據受眾選擇的圖案、色彩進行私人定制，將制作好的半成品交到體驗者手中，體驗者可以將貼好“飛邊”的硬紙絮上棉花，并將絮好棉花的硬紙片包上自己挑選的錦緞，從而沉浸式地體驗非遺傳承人在創作工藝品時的流程，切身體會平面作品變成立體藝術品的過程，這種親手制作出一件工藝品的成就感，能激發年輕人探索未知的好奇心，滿足當下社會生活中的復雜情感需求。除了線下體驗，也可以通過線上進行交互式體驗，利用App、小程序等互動性平臺，制作觸摸式拼圖、填彩、粘貼的流程工藝游戲，讓體驗者通過便捷方式進行錦緞拼貼練習，提高體驗者在信息流動中的主動性。

三、“意趣”——注重體驗的延展性

在參與體驗過后能夠給體驗者留下深刻印象并能不斷回味的無疑是工藝品所產生的“意趣”。情感體驗是上黨堆錦感官體驗和參與體驗的精神升華。反思層開始關注工藝品體驗使使用者產生的意識、情感等層面的感受，也就是這一感受帶給受眾的思考。［3］正如現代人玩密室逃脫，就是受反思層的影響，即使在參與游戲的過程中本能層是害怕、恐懼，但反思層所帶來的興奮感和刺激感足以和本能層進行對抗，才會讓人有一種明知會害怕，但還是想嘗試的感覺。好的設計能夠給受眾帶來良好的體驗，通過感情的傳遞，帶給參與者一種“溫馨”和“回憶”的感覺。用戶好感劇增、印象深刻，就會記住這個設計，在腦海中始終會留有對該設計的記憶，還會將體驗它的親身感受傳到周圍的人群，因為這是一種讓人難以忘記的美好回憶。［4］正如很多人會向自己的朋友、親人推薦他認為優美的風景、美味的佳肴，其實就是因為其本身已經在受眾心目中占有了很重要的位置。同理，一個好的設計總會吸引老顧客，而這個信任的基礎就是受眾不再只停留在直覺層面和行動層面，而是體驗層面和精神層面的升華，產品已經可以滿足受眾的更高需求。

傳統的上黨堆錦主題多以花、鳥、人物為主，表達了傳統的文化內涵和吉祥喜慶的美好寓意。伴隨著現代社會人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其審美取向呈現出個性化、多樣化發展趨勢，上黨堆錦的思想文化內涵也應符合主流文化審美，利用簡潔的圖形化方式呈現視覺化的意境表達，也可以嘗試融入現代卡通形象，順應當下的審美情趣，帶給消費者輕松、愉快、親切、有趣的體驗和感受，從而滿足受眾的情感需求，完成上黨堆錦的情感傳遞。［5］設計者也可以將上黨堆錦的地域文化特色與時代結合，從多學科、多文化、多情緒中去感受情感化設計，可以借助故事、文化、工藝品的特性等，給不同的圖案角色賦予故事性情節，發掘感性的文化、創設感性情境，激發體驗者積極的情感體驗。正如受眾將迪士尼的愛莎公主和傳統文化白娘子的圖案放在了同一畫面中，抑或是格林童話中的灰姑娘走進紅樓夢的大觀園的場景，將兩種或多種看似沒有任何聯系的形態組合在一起時，就會引發受眾的想象并展開故事聯想，而這種趣味性故事的解讀可以給用戶帶來美好的記憶和更好的情感體驗。

四、結語

基于交互體驗的傳統手工藝品“趣味”性設計與開發迎合了社會發展趨勢，以受眾為中心的設計思想是交互體驗設計的靈魂，用戶是體驗的中心和尺度，準確抓住受眾的情感需求更是體驗設計成功的重要因素。筆者相信，未來的交互體驗設計之路必定建立在維系人們情感的基礎之上，這種激發人們共鳴與認同的交互體驗設計，對傳統手工藝的傳播與傳承具有深遠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