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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政府對美政策及其對當前中日關系的影響

2022-08-07 01:47:18陳友駿王星澳
日本問題研究 2022年3期

陳友駿,王星澳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 世界經濟研究所,上海 200233)

2020年8月28日,安倍晉三(Sinzo Abe)宣布因身體原因辭職。此后,自民黨經過黨內選舉,推選菅義偉(Yoshihide Suga)作為總裁任職新一任首相,這標志著安倍第二次執政的結束與“后安倍時代”的開始。盡管安倍不再擔任首相職務,但作為安倍派領袖,安倍在自民黨內及日本政壇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因而“后安倍時代”將不可避免的帶有“安倍色彩”。實際上,岸田文雄(Fumio Kishida)政府基本延續了安倍政府時期的對外政策。有鑒于此,有必要對特朗普時期(1)本文中“特朗普時期”指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任職美國第45屆總統的2017—2020年,限于篇幅限制,本文主要研究特朗普政府時期的安倍政府對美政策。的安倍政府對美政策進行回顧及梳理,在此基礎上研判岸田政府對美政策的大致框架。

本文試圖從政治、經濟、軍事三個維度出發,梳理特朗普時期安倍政府的對美政策構成,并在此基礎上探究安倍政府對美政策調整的動因,最后嘗試對“后安倍時代”的岸田政府對美政策進行前瞻性分析。

一、特朗普時期安倍政府對美政策構成

特朗普在首次國會演說中明確宣布,將以“美國優先”作為自己執政期間對外政策的行動指南。在特朗普眼中,“美國優先”包括以下基本內涵:在貿易問題方面,“自由貿易必須建立在公平貿易基礎之上”;在同盟關系方面,“我們的伙伴必須履行他們的經濟義務”“我們在北約、中東及太平洋地區的伙伴都必須在戰略和軍事行動中承擔直接和重要的職責,承擔公平的軍事開支”[1]。遵循“美國優先”的執政思路,特朗普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向日本政府施加壓力,要求日本解決日美貿易“不公平”問題、承擔更多的軍事開支等等。

面對特朗普上臺以來對日本施加的種種壓力,一方面,安倍政府頻頻展現對美合作姿態、盡量滿足特朗普政府對日要求,同時安倍本人也借助多種場合積極尋求同特朗普構建良好私人關系,試圖以“公私兼顧”方式謀求鞏固和加強日美同盟關系;另一方面,安倍政府秉持“合而不從”的底線思維,在特定問題上以“鞏固和提升日美同盟關系”作為戰略掩護,“見縫插針”地利用特朗普政府推行政策中存在的空間展現和提升自身戰略自主性[2],以靈活方式堅定地維護日本核心利益。具體而言,安倍政府在政治上,加強同特朗普及其親信溝通、迎合特朗普個人喜好,同時在國際事務積極扮演為盟友分憂的“知心伙伴”角色;在軍事上,以日美同盟為軸心進一步拓展其軍事同盟網絡,繼續加強自衛隊能力和體制建設,切實強化日本的軍事能力;經濟上,以滿足特朗普政府貿易要求并且擴大對美投資的讓利方式錨定日美同盟關系,同時利用特朗普政府“退群”行為所造成的“國際治理真空”,積極謀求自身在國際經濟治理規則改革中的主導地位。

(一)政治上迎合特朗普及其親信,扮演為美分憂的“知心”角色

第一,安倍積極加強與特朗普本人的溝通交流,希冀以此“增信釋疑”,化解雙方分歧。在2016年特朗普勝選后,安倍便急忙趕往美國與特朗普當面會談,試圖同特朗普陣營建立起溝通渠道,并且希望以此彌補在大選期間安倍政府對特朗普的怠慢[3]。安倍稱,由于當時未預料到特朗普勝選,也不了解特朗普的政治構想,因而決定先向特朗普闡明自身的印太地區政策[4]。此后安倍保持了同特朗普的高密度聯系,不斷加深雙方相互了解。日本外務省公布的外交藍皮書顯示,至2019年末,包括電話會談在內,安倍同特朗普共計進行了47次首腦會談[5](表1)。

表1 安倍晉三與特朗普主要會晤情況(2016—2019年)

第二,設法給予美國“優先”的特殊禮遇,以彰顯美國在日本對外關系中的重要性。

其一,“冷處理”特朗普對安倍政府的諸多“侮辱”,強調日美友好關系。特朗普上任后,在未與盟友日本商議的情況下單方面宣布退出TPP(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使得安倍投入巨大心血的TPP協定面臨“夭折”危機。再如,2019年4月26日,特朗普攜同夫人與訪美的安倍夫婦合影留念時,將安倍“擠出”紅毯,與同年4月11日韓國總統文在寅訪美時美韓首腦分別占據一半紅毯合影留念形成鮮明對比[6]。面對特朗普政府種種略顯羞辱意味的單邊主義行為,不論是在公開演講,還是在政治文件中,安倍政府都沒有表達任何不滿,而是選擇不斷強調日本與美國關系之“友好”。

其二,竭力維護美國政治“大國”形象。眾所周知,“政治素人”出身的特朗普在公開場合表述時缺乏傳統政治精英的嚴謹,經常“語出驚人”,發表一些不合時宜或者不符合美國總統身份的言論。而在面對特朗普的此類發言時,安倍總是表示對特朗普本人的支持,盡力維護美國的政治大國形象。例如,在2017年9月25日面對金融時報記者詢問如何評價特朗普對朝鮮的“狂論”(2)特朗普在2017年的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發言中稱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為“火箭人”(RocketMan),他表示“如果美國被迫自衛或保護盟國,那么將別無選擇,只得徹底摧毀朝鮮”。時,安倍表示“日本一貫支持美國的立場”,將會同美國保持鼎力合作,不斷向朝鮮施壓直至其改變政策[7]。

其三,恭維特朗普及其親近人士,謀求構建私人親密關系。在2017年5月的記者會上,安倍表示日本高度評價特朗普總統“所有選項都擺在桌面上”的這一堅定承諾[8]。2019年5月25日,在安倍政府的安排下,特朗普還成為日本“令和”時代到訪的首位國賓,受到了天皇給予的最高禮遇。安倍還效仿祖父岸信介,多次尋找機會陪同特朗普打高爾夫,開展所謂的“高爾夫外交”。安倍甚至還代表日本,以提名特朗普作為諾貝爾和平獎的候選者的方式迎合特朗普“好面子”的個人喜好,寄希望以此增進兩國戰略友好關系[2]。而且,由于特朗普高度信任自己的女兒伊萬卡(Ivanka Trump)及女婿庫什納(Jared Kushner),將許多重要職位托付二人,展現出鮮明的“任人唯親”的傾向,因而安倍政府除了恭維特朗普本人以外,還創造機會討好深受特朗普信任的伊萬卡·特朗普。2017年11月3日,安倍在第四屆國際女性會議(WAW!2017)的演講上表示,日本決定出資5 000萬美元支持伊萬卡提出的設立婦女創業融資倡議[9]。總而言之,在特朗普時期,安倍政府通過包括但不限于上述的多種方式迎合特朗普本人“好面子”的個人喜好,也時而借機恭維伊萬卡等特朗普“核心圈子”人士,試圖以此同特朗普陣營構建親密“私交”,從而進一步推進日美關系。

其四,凸顯美國在日美同盟中的領導地位,積極扮演日本在日美同盟中的“追隨者”角色。繼模仿里根經濟學(Reaganomics),將自己的經濟主張稱為“安倍經濟學”(Abenomics)之后,安倍又在2017年5月中旬舉行的《華爾街日報》晚宴上發表講話,模仿特朗普“美國優先”的表述,稱自己作為日本首相主張“日本優先”(Japan First)[10],以此展現對美的戰略追隨姿態。再例如,“自由且開放的印度太平洋”(Free and Open Indo-Pacific, FOIP)這一概念最早由安倍晉三于2016年8月27日在第六屆非洲開發會議(TICAD)上提出,但安倍政府并不貪圖“概念創新者”這樣的“虛名”,而是積極游說、耐心等待美國接納自身設想,直到2017年特朗普政府正式提出“印太戰略”之前,日本政府都未將“印太”的相關表述寫入官方文件之中[11]。而在“印太”概念得到特朗普政府接受之后,安倍政府便迅速在2018年版《外交藍皮書》及《防衛計劃大綱》中添加了“印太”的相關表述。

第三,安倍政府還積極為美國“分憂”,以凸顯自身盟友價值。例如,雖然日本并未參與簽署伊核協定,在伊核問題上屬于徹底的“局外人”,但安倍仍于2019年6月前往德黑蘭,試圖調解美國與伊朗因伊核問題而激化的緊張關系,此次是自1979年伊朗革命以來日本現任首相時隔41年首次訪問伊朗[12]。安倍的伊朗之行雖然沒有達到預期效果,但是卻受到了華盛頓的肯定與支持。

綜上,安倍政府正是通過與特朗普保持高頻聯系、給予美國“優先”禮遇、堅持“美主日從”地位、主動幫助美國貫徹其戰略意志的方法,向特朗普傳達“日本尊重美國在同盟中領導地位、滿足于扮演美國追隨者角色”的鮮明信號,從而實現其強化日美同盟關系的戰略目標。

(二)軍事上渲染“安全威脅”,試圖實現更大幅度的“借船出海”

軍事方面,日本不斷強調自身“安全保障環境嚴峻”,為自身發展進攻性軍事力量提供“合理性”與“合法性”。2017年,朝鮮發射經過日本本土上空的彈道導彈以及在同年9月進行第六次核試驗的行為引起了安倍政府的強烈抗議。在2017年11月的國會演說中安倍表示,“當前日本周邊的安全保障環境處于戰后最嚴峻的狀態”,因而“需要開展積極的外交政策”[13]。不僅如此,安倍政府還以中國在東海、南海的海洋活動與朝鮮核實驗、彈道導彈問題為由頭,在“積極和平主義”的口號下,一方面尋求加強同相關國家及國際社會的合作,尤其是通過增強日美同盟關系、推進雙邊及多邊軍事同盟體制建設,以應對來自朝鮮和中國的安全威脅。另一方面,安倍政府不斷增加軍費開支、提升武器研發能力,切實推動本國軍事實力建設。憑借“安全威脅”這一絕佳“理由”,安倍政府不斷強化同美國等軍事聯系、不斷增加軍費開支以擴大軍備建設,試圖實現更大幅度的“借船出海”,完成日本防衛政策的“由守轉攻”。

第一,安倍政府進一步推進以日美同盟為核心的同盟體系建設,并以此作為軍事戰略依托。這一點主要體現在2018年版《防衛計劃大綱》(以下簡稱《大綱》)中。相較于2010、2013年版《大綱》,2018年版《大綱》更加強調在“印太構想”指導下同亞太地區國家開展合作的重要性,并且進一步擴大了防衛合作對象,這使得日本的防衛合作對象不再局限于亞太地區[11]。其中尤其令人矚目的是,日本表明將發展日美印三國聯合,體現出日本試圖聯合印度,從印度洋和南亞方向加強對華制衡的戰略意圖。可見,以日美同盟為主軸,進一步拓展其軍事合作伙伴關系,這既是特朗普時期安倍政府對美軍事政策的主線,更是安倍政府推行對華制衡政策的戰略依托。

第二,安倍政府穩步提升駐日美軍“溫馨預算”。要求盟國承擔更多的軍費負擔也是特朗普“美國優先”政策的重要內容構成。2019年3月,特朗普政府以有關國家從美國駐軍中獲得了好處為由,開始內部討論所謂的“成本+50”計劃,要求美國海外駐軍所在國承擔美國駐軍的所有費用,并額外支付50%。這意味著,部分國家的美國駐軍費用負擔可能要增加5倍以上[14]。對此,安倍政府以穩步提升在日美軍駐留經費負擔(一般被稱為“溫馨預算”)的方式,向特朗普政府展現愿積極滿足其要求的姿態。日本防衛省公布的資料顯示,2016年至2020年,日本負擔的在日美軍駐留經費負擔呈現不斷增長趨勢,并于2020年達到1 993億日元[15]。

第三,以“兩步走”方式突破“專守防衛”原則,實現防衛政策“由守轉攻”的實質性轉變。2018年12月,日本內閣通過了新《防衛計劃大綱》以及配套的《中期防衛力整備計劃》,標志著安倍政府邁出了其突破“專守防衛”原則的第一步。日本政府為表明將“貫徹專守防衛的基本方針”,在2018年版《大綱》中規避了有關發展“對敵基地攻擊能力”的表述,試圖以此緩和在野黨及國民的反對情緒、掩蓋其真實意圖。然而,2018年版《大綱》卻寫明,為了“確保自衛隊隊員安全、有效阻止對日本的攻擊”,將提升自衛隊在威脅區域外應對“嘗試侵略我國的艦艇及登陸部隊”的“防區外防御能力”(日文表述:スタンド·オフ防衛能力)[16]。換言之,日本最終仍將研發防區外對地、對艦導彈,在實質上大幅提升自身的軍事進攻能力。

2020年6月,安倍政府以中國、朝鮮導彈技術已取得大幅進步或突破,光憑“專守”及導彈防御系統不足以保障日本安全為由,決定著手修改2013年版《國家安全保障戰略》,邁出了其突破“專守防御”原則的第二步。通過修改《國家安全保障戰略》,安倍政府試圖使自衛隊獲取更為強力的進攻及反擊能力,從而獲取“對華有效戰略威懾”能力,實現日本在軍事安全問題上的“正常化”與“攻擊轉型”,從而“正面突破專守防衛國策”,最終實現日本防衛政策“由守轉攻”的實質性轉變[17]。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SIPRI)2021年3月15日公布的信息顯示,2016年至2020年日本的武器進口增加了124%[18]。可見,在安倍政府的積極推動下,日本事實上已步入“大幅擴軍”的道路。

綜上所述,安倍政府通過渲染自身“面臨嚴峻安全威脅”,為自身發展進攻性軍事力量提供“合理依據”;發展以日美同盟為核心的同盟體系作為自身戰略依托;以穩步提升“溫馨預算”方式爭取談判時間與外交空間;最終,以“兩步走”的方式,分步驟修改防衛文件。由此,安倍政府試圖實現更大幅度的“借船出海”,完成日本防衛政策“由守轉攻”的轉型。

(三)經濟上以讓利錨定日美關系,利用“經濟治理真空”提升影響力

第一,滿足特朗普“美國優先”要求,推動日美FTA(自由貿易協定)談判。安倍政府對美政策在經濟層面上主要表現為對美經濟妥協。特朗普上臺后,宣稱日本必須減少對美貿易逆差,削減農產品關稅,擴大美國對日汽車出口。為避免美國對日本產汽車增收關稅,安倍政府被迫同意與美國開展FTA談判,并于2019年10月7日正式簽署貿易協定[19]。根據協議,日本政府放開了長期實施保護的農產品市場,使得美國超過90%的對日出口農產品獲得免稅或優惠關稅。在2019年9月25日兩國簽署的初步協議中,日本宣布將對約70億美元的美國農產品開放市場,消除或大幅削減美國牛肉、豬肉、小麥、玉米、葡萄酒等農產品的關稅。美國則對約4 000萬美元的日本農產品消除或大幅削減關稅,同時對日本的機械設備、自行車、樂器等工藝品消除或大幅削減關稅[14]。值得注意的是,為減輕來自國內相關利益集團壓力,安倍政府此前“煞費苦心”地采用“貨物貿易協定”(Trade Agreement on Goods,TAG)這一新名詞來指代日美FTA,試圖借此表明該協定僅涉及貨物貿易領域而不涉及金融保險等敏感服務貿易領域[2]。但是,在特朗普政府的重重壓力下,安倍政府最終不得不“食言”,在日美貿易協議內寫入涉及兩國間約400億美元的數字貿易內容[20]95。此外,為了給特朗普連任“加分”,在安倍政府的努力下,日美雙方自2019年4月15日開始的日美貿易談判僅經歷不到6個月的時間便達成協議。安倍的這一舉措自然也受到了特朗普的高度評價[20]92。

第二,擴大對美投資,進一步“綁定”日美關系。早在19世紀70年代,在面對美國對日本愈演愈烈的傾銷調查時,日本企業就有過通過擴大對美投資來規避貿易摩擦負面效應的嘗試[21]。由于特朗普重視美國國內投資與就業,安倍便“投其所好”,借助訪美演講及其他公開場合積極游說日本經濟界擴大對美投資和經濟布局,以增進與特朗普的私人友誼,強化日美同盟經濟紐帶。2017年2月9日,安倍在訪問美國時提出“日美成長雇傭協議”,表示將在今后10年內向美國基礎設施建設領域投資1 500億美元,以及在美國創造70萬個就業崗位和一個市值規模達4 500億的基建市場[21]。日本貿易振興機構(JETRO)公布的數據顯示,日本在美國直接投資存量由2016年末的4 525.12億美元增長至2019年末的5 332.56億美元,增加約800億美元,年平均增長率超過5.6%[22]。安倍政府推動日本官民共同擴大對美投資的種種舉措迎合了特朗普政府“美國優先”的心理,因而受到了特朗普及華盛頓的高度評價[2]。

第三,充分利用特朗普時期形成的全球經濟治理真空,爭取日本在全球經濟治理改革過程中的主導性地位。特朗普政府上臺后,美國的FTA政策出現大幅度調整,其多邊貿易自由化政策的立場同樣發生了重大變化。清華大學鄺梅教授指出,由于美國經濟實力的相對下降,美國無法在WTO(世界貿易組織:World Trade Organization)框架下實現經濟利益最大化,因而特朗普政府宣稱,WTO損害美國經濟利益,試圖通過向WTO提出改革要求、威脅“退出WTO”等方式向WTO改革進程施壓,以期WTO施行更符合美國經濟利益的改革措施[20]95。對此安倍政府充分把握機會,試圖在與美合作的旗號下爭取自身在自由貿易規則制定領域的主導地位。在2019年1月28日的國會施政演說中安倍表示,面對貿易保護主義,日本必須高舉自由貿易的大旗,“推廣自由公正的貿易圈”,將就補貼、數據流通及電子商務等領域的規則制定問題同美歐展開合作,制定符合新時代精神的公平規則[23]。

二、安倍政府對美政策調整動因

日本位處歐亞大陸的邊緣地帶,且日本本島及其他島嶼扼守著太平洋通道。這樣的地理特征使得日本成為域外大國向東北亞投射力量的天然支點。此外,同英國類似,由于日本本身相較于歐亞大陸缺乏足夠體量,因而在面對歐亞大陸陸權強國時處于天然劣勢地位,傾向于以控制海洋通道方式保障國家安全。鑒于此,日本同美國在控制海洋通道問題上利益高度一致。日本相對美國綜合國力存在巨大差距、美國對日本依舊保持著較為有力的控制等因素也決定了日本對外政策的基本內涵是扮演美國“追隨者”的角色,并在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下參與亞太事務。特朗普時期日本對美政策的調整同樣無法脫離上述現實基礎,但由于受到安倍晉三個人的執政理念、特朗普政府政策強烈的“特朗普風格”以及近年來中國綜合國力的迅速提升等因素影響,這一時期的安倍政府對美政策又顯現出不同于以往的階段性特征,即在強化日美同盟關系的同時,充分利用乃至創造機會,拓展日本的戰略自主性并發揮日本在國際事務中的影響力。

(一)安倍晉三個性化的執政理念

安倍晉三于2013年9月26日的聯合國大會上正式提出“積極和平主義”的概念,宣稱將會“努力使日本從積極和平主義立場出發,更進一步積極地參加以聯合國維持和平行動(Peace Keeping Operation,PKO)為首的聯合國集體安全保障措施”[24]。在“積極和平主義”的口號下,安倍政府積極推動修憲、解禁集體自衛權等,試圖在“國際合作”基礎上積極發揮日本在軍事領域的國際影響力,從而為日本突破戰后國際秩序束縛、實現國家“正常化”目標創造法律及輿論基礎[25]。其實,安倍在其2006年出版的著作《建設美麗國家》中就已經詳細闡述了其鮮明的意識形態外交主張及追求日本實現“正常化”的夙愿。特朗普時期安倍政府對美政策調整的主觀因素,也正是根源于安倍個性化的執政理念。

第一,借助價值觀同盟確立日本對華的優越地位,以實現“中日和解”是安倍外交理念的核心內容。日本學者磯田道史指出,從日本歷史上看,日本的國家意識往往隨著海洋彼岸強國的出現而高漲。伴隨著中國的崛起,日本開始了注重自身獨特性、追求“獨立自主”的新一輪嘗試[26]。面對中國的崛起,安倍政府選擇“去中國化”年號、加快推動修憲等追求“獨特性”“自主性”的行為,恰恰印證了磯田道史的這一判斷。

不過,誠如廉德瑰教授所指出的那樣,安倍的價值觀外交構想,本質上就是試圖利用美國亞太戰略調整所帶來的戰略機遇,通過形成包圍中國的有利外交態勢,獲得在對華談判時的優勢地位,從而獲得外交利益[27]。安倍在追求“獨立自主”的過程中,始終不愿以平等姿態面對中國,而是選擇在維系對華政治關系的同時,積極聯合美國構建“民主自由”價值觀同盟來包圍、制衡中國。戰后日本在追求“和平與繁榮”“擺脫戰后體制”的目標過程中,將中國設定為當事國、在面對來自美國“壓迫”時,謀求對華優越的行為,實質上是福澤諭吉、丸山真男所說的日本“壓迫轉移”機制的具現[28]99。在安倍眼中,通過聯合美國構建價值觀同盟以壓制中國,日本可以在洗刷“戰敗國”的歷史自卑感的同時獲取在亞洲的領導地位[28]203,并且讓中國代替日本,成為“惡”的角色與受壓迫的對象。如此,日本便可以在國際秩序和日美同盟體系兩個層面實現地位提升。也就是說,在安倍看來,日本的“正常化”與“獨立自主”,必須建立在對華優勢的基礎之上,換言之,實現對華優勢地位既是日本追求“正常化”的目標,又是日本實現“獨立自主”的標志。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安倍設想將日美同盟改造為提供和平與穩定的國際公共產品的平臺,并且以“共同價值觀”為紐帶,通過“日美+x”的形式強化平臺力量,進而借助這一多邊機制的力量形成并維系日本對華優勢地位。而特朗普政府上臺后推行的對華強硬政策,恰恰構成安倍推行其價值觀外交構想的“戰略機遇”。

不過,在推動構建價值觀同盟包圍中國的同時,安倍政府也在嚴格管控中日沖突。據日本共同社報道,2016年安倍出于避免中日關系迅速惡化的考慮,曾叫停派遣海上自衛隊軍艦穿越中國南海的人工島附近海域的計劃[29]。在2018年美國政府宣布將對從中國進口的500億美元商品加征25%關稅[30]后,安倍政府并沒有跟隨美國在貿易問題上對華施壓,而是選擇維持和改善中日關系。2018年8月,日本海上自衛隊派遣巡邏機于南海美濟礁附近空域飛行一事遭到中方抗議后,安倍政府再次出于避免加劇中日對立的考慮,選擇對相關信息“冷處理”,要求“不要向媒體積極外宣”[31]。可見,安倍政府雖然對華有著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及敵意、希望構建包圍中國的意識形態同盟體系,但是中日關系急速惡化并朝不可控方向發展也是安倍政府不愿看到的,安倍政府更無意卷入中美對抗之中。正如蔡亮研究員所指出的那樣,盡管安倍政府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無力同中國展開綜合國力競爭,但日本卻可以利用當前亞太區域一體化進程中的窗口期,通過在制度層面確立對華優勢獲取規則收益[32]。通過確立制度的方式確立對華優勢、為日本謀求規則性利益是安倍價值觀外交構想的核心構成。

綜上所述,安倍認為在構建以日美為核心的價值觀聯盟、確立對華優勢的基礎上,逼迫中國進行大幅讓步,實現“中日和解”,是實現日本利益最大化的“最佳選項”。也正是基于這一考量,安倍認為在確立對華優勢之前有必要維持良好的中日關系,防止中日過早“攤牌”。

第二,順應美國對日軍事要求,提升日本“安全自助”能力是安倍政府為實現“獨立自主”目標而采取的階段性策略。作為一名保守主義者,安倍的政治夙愿,便是使日本成為“正常國家”,實現日本的“真正獨立”。安倍認為,美國擁有強大國際影響力、經濟實力及軍事實力,可以為日本提供核保護傘并維持遠東地區的穩定。而且,美國同日本還有著共同的價值觀基礎。因而,從安全角度考慮,對于日本而言,與美國結盟是必須且最佳的選擇。然而,若要實現日本的“獨立自主”,就需要有“最大程度的自助努力”和“自己保護自己的國家”的決心[33],即實現日本的“安全自助”,擺脫安全上的對美依賴。鑒于此,限制日本發展軍力的和平憲法便成為安倍實現夙愿的“眼中釘”。在《建設美麗國家》一書中,安倍寫道:“隨著1951年《舊金山和約》的締結,雖然日本在形式上恢復了主權,但是從憲法到作為教育方針之根本的教育基本法,日本的戰后體制都是在被占領的時期形成的……國家的骨架只有經由日本國民親手從零搭建起來,才能夠真正恢復獨立。”[34]28-29也就是說,安倍認為,要實現日本的“獨立自主”,就要由日本人自己重新制定憲法,而這在一定程度上就意味著恢復日本的“行使武力權”。不過,日本在安全上的“獨立自主”將嚴重動搖駐日美軍存在的合理性,進而危及美國在東亞的軍事存在。這是美國所不能容忍的。事實上,在美國或明或暗的干預下,二戰以來日本歷次修憲的嘗試也均以失敗告終[28]107。也就是說,長期以來,美國構成日本實現“正常化”的主要阻力。

然而,中國的崛起深刻地改變了東西方力量對比。面對這一“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美國越來越需要借助日本的力量來維系其東亞主導地位,越來越希望日本在軍事方面承擔更多的義務以共同應對“中國挑戰”。特朗普競選期間及上臺后屢屢提及日美同盟在安保問題上“單務性”的不公平,而這恰好為安倍政府“被迫”接受美國要求、規避和平憲法限制而發展進攻性軍事力量創造了絕佳理由。在接受采訪時安倍曾解釋說,特朗普所說的日美同盟“不公平”實際上也是大多數美國人的想法,而自己改變憲法解釋、制定安保法案的初衷正是為了使日美同盟變得“公平”[4]。于是,在提升同盟“雙務性”的口號下,安倍政府出臺2018版《大綱》,推動修改《國家安全保障戰略》。從《大綱》所述的“引進遠程巡航導彈、改裝‘出云’級驅逐艦”等明顯突破“專守防衛”原則的具體規劃中不難看出,安倍政府實際上是在“掩耳盜鈴”,企圖通過該版《大綱》實質上增強日本軍事進攻能力、為自衛隊最終獲取“對敵基地攻擊能力”做準備[34]11,由此繞過憲法對日本發展進攻性軍事力量的限制,在事實上實現日本的“安全自助”。由此也可以看出,在安倍的構想中,不論是確立對華軍事優勢,還是發展自身軍力,都需要以日美同盟作為基礎。

綜上所述,安倍政府之所以不惜以近乎“卑微”姿態討好特朗普政府,接受特朗普政府種種單邊主義要求,以在政治、軍事、經濟等領域向特朗普政府“讓利”方式鞏固并加強日美同盟關系,是因為安倍希望以增強日美同盟關系的方式,實現自身“確立對華優勢”“實現安全自助”的執政追求。

(二)對特朗普“美國優先”政策不確定性的對沖

從歷史上看,外部因素深刻地影響了現代日本的外交政策制定及國內政治結構[35],這使得日本戰略文化呈現出“外壓應對式決策”的特點[36]。二戰后,美國政府精準地把握住了日本戰略文化的這一特點,通過發揮其對日本內政外交的巨大影響力,使得戰后日本最終形成了對“堅定追隨美國”這一外交政策的路徑依賴。例如,在1989年澳大利亞提議創建APEC后,日本外務省擔心他國懷疑日本試圖以此重建“大東亞共榮圈”,提出秘密應對方針,甚至向駐外公館發出“搞垮通產省APEC構想”的訓令。但是,在美國明確表態同意創建APEC后,外務省便跟隨美國轉為支持態度[37]。有學者指出,二戰后日本這種以順從姿態迎合、討好美國的做法,是導致美國轉變對日認識、調整對日占領政策的重要因素[38]。綜上所述,跟隨美國既是戰后日本外交傳統,也有著使日本獲得美國寬松的戰后政治處理并成功融入美國主導的政治經濟秩序等“積極效應”。因而,特朗普上臺后,安倍政府堅定地跟隨美國的政策選擇,實質上也可視為是日本外交傳統的延續。

不過正如前文所述,安倍政府在跟隨美國的同時,卻又展現出追求自主性的一面。這一看似矛盾的現象,是因為安倍政府試圖以加強日美同盟關系并不斷提升自身戰略自主性的方式,對沖(3)對沖(Hedging)指在面對不可控風險時,以同時進行反向操作以規避風險的行為。需要注意的是,對沖只能轉移而無法消除風險。詳細參見王玉主.對沖策略及對中國—東盟關系的意義[J].世界經濟與政治.2021(1):22-50.特朗普政府“美國優先”政策帶來的不可控風險。正如中國社科院日本研究所楊伯江教授所指出的那樣,對于特朗普政府“美國優先”政策所帶來的“莫大的不確定性”,安倍政府選擇以“堅持既定方針”與“變通靈活應對”兩重手段加以應對[39]。

一方面,安倍政府堅定地執行“跟隨美國”、加強日美同盟關系的傳統外交路線。特朗普政府在軍費分擔等問題上傷害了日美互信,使得日本“被拋棄”的擔憂逐步上升。鑒于此,安倍政府積極強化同美國的同盟關系、要求美國就釣魚島適用于《日美安保條約》第五條進行表態,逼迫美國“站隊”,再次給予日本安全承諾。此外,安倍政府還不斷通過政治文件和公開講話強調“日美同盟關系達到歷史高點”,以期消除特朗普在競選時發表的質疑日美同盟關系講話的負面影響。安倍保持同“政治素人”特朗普的高頻交流,一方面是期望以“特殊待遇”的方式迎合特朗普“美國優先主義”心理[2],另一方面則是出于加深特朗普對日本了解、增進雙方私人友誼、化解日美分歧的考慮。安倍政府通過同特朗普進行頻繁首腦交流、滿足特朗普“讓日本承擔更多同盟義務”要求的方式,向特朗普展現了日美同盟的重要性,最終獲得了美國的政治承諾,完成了日美同盟可靠性的“再確認”。同時,安倍政府還以在日美貿易談判中以向美國放開本國農產品市場等方式讓利美國,希望以此錨定日美經貿關系,避免日美關系因貿易摩擦而產生對立。也有學者指出,安倍此舉是希望引導美國保留在自由貿易框架內并向世界展現日本維護國際秩序的姿態[40]。總而言之,堅定“跟隨美國”,加強日美同盟關系是安倍政府對美對沖政策的明線。

另一方面,安倍政府在對外經貿及政治關系兩個層面上謀求戰略自主,以對沖美國優先政策對日美關系造成的不確定性影響。其一,對外經貿關系層面,安倍政府通過調整對外經濟戰略,謀求實現貿易合作伙伴的多元化、確立自身在區域性自由貿易談判中的主導性地位,以應對特朗普政府帶來的貿易保護主義沖擊。2017年TPP締結后,安倍政府便試圖將其作為自身未來區域貿易談判的“基準”,憑借TPP的高標準為日本在其他區域貿易談判中爭取更有利的條件[41]。在特朗普政府宣布退出TPP談判后,安倍政府利用美國缺位后日本獲得談判天然領袖地位這一“天賜良機”,迅速轉變了原有政策,牢牢把握住規則設計主導權,使得日本一躍成為推動亞太區域自由貿易的主導力量[42]。正是在安倍政府推動下,代替TPP的CPTPP(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omprehensive and Progressive Agreement for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得以最終順利簽署。此外,日本還同歐盟于2018年7月17日簽署了日歐經濟伙伴關系協定(EPA),謀求同歐盟建立更緊密的貿易合作關系。安倍在2018年1月的施政演說中表示,日本將會“繼續作為自由貿易的旗手,把基于自由與公正的21世紀經濟秩序拓展至世界”[43]。在日本外務省2018年發布的外交藍皮書中,再一次強調了日本“自由貿易旗手”的身份[44]。此后,安倍政府不斷為推動貿易自由化發聲,并且積極參與各種自由貿易安排。盡管為維系日美同盟關系,日本有時會追隨美國,在一些具體經濟問題上“非難”中國,但由于日本自身也是特朗普政府貿易戰的對象,且中日在維護世界自由貿易體系問題上存在共同利益,因而日本在經貿問題上更多地希望借助中國力量,對抗美國的單邊主義霸凌行為、緩解日美之間的經貿矛盾[45]。從受到特朗普政府的貿易保護政策影響,日本由原先的觀望姿態轉為積極推進RCEP(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協定談判并簽署一事中,也可以看出安倍政府試圖以對沖方式應對美國貿易保護主義政策不確定性的考量。其二,對外政治關系層面,安倍政府積極開展“俯瞰地球儀外交”,以對沖美國單邊主義政策給日本外交環境帶來的不確定性。特朗普政府上臺后奉行的單邊主義政策給日本帶來諸多外交壓力,使得中國成為安倍外交工作的重點對象。安倍政府以中日關系正常化45周年為契機,接連對華釋放積極信號,使得中日關系不斷回暖。在2017年的G7峰會上安倍表示,“將從大局出發,推進建立穩定的關系”,表達了改善同中國關系的意愿[46]。在2017年的第23屆國際交流會議晚餐會上,安倍轉變了以往對“一帶一路”的警戒姿態,首次展現了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歡迎態度[47]。此后雙方高層溝通頻頻,雙方關系逐步向前發展。2018年10月25日,安倍晉三訪華,實現了日本首相時隔7年的正式訪問,中日雙方就開展第三方市場合作、共同維護自由貿易、本幣互換、推動亞太經濟一體化進程等多個領域的合作達成了共識,為兩國關系向前發展夯實了基礎[48]。中日關系的回暖固然是中日發展的大勢所趨,然而安倍政府改變對華態度的背后,反映出安倍政府的深層戰略思考,即,日本無力在沒有美國明確支持情況下與華對抗,因而必須改善中日關系、避免出現日本獨自面對中國這一不利處境。

除中國外,安倍政府還積極發展同印度、印尼、澳大利亞、越南等區域大國及中等強國的外交關系,試圖拓展日本自主外交空間,塑造日本外交戰略支點[49]。其中,印度是安倍價值觀外交構想中的重要成員。為了拉攏印度參與日本“對華包圍網”,安倍政府在經濟和技術層面積極發展同印度合作,不斷增強兩國友誼與互信。在2017年9月的印度高鐵開工典禮上,安倍表示,日本將“毫無保留”地與印度分享新干線等鐵路安全知識和經驗,還將協助印度“Made in India”,即實現印度高鐵國產化[50]。此外,日本為與參與競標高鐵的法國企業競爭,給出了“超出常理的價格”[51]。安倍政府“不惜血本”地為印度提供資金技術,協助印度實現高鐵國產化,雖然也有擴大日本基建出口的考慮,但更多的是出于加強日印戰略合作關系、攜手印度對抗中國這一戰略意圖。在RCEP談判中同樣能夠看出日本“聯印抗中”的戰略考量。在印度宣布退出RCEP談判后,日本隨即宣布“不會考慮在沒有印度的情況下簽署RCEP”[52]。可見,安倍政府試圖通過支持體量與中國相近的印度,塑造“對華包圍網”在南亞的戰略支點,希望借助印度的力量來平衡中國在亞太的力量與話語權。

由此可見,安倍政府以追隨美國、加強日美同盟關系為明線,以積極拓展自身在對外經貿關系及對外政治關系中的戰略自主性為暗線,通過一明一暗的反向操作,試圖對沖特朗普政府“美國優先”政策帶來的種種不確定風險。

(三)制衡中國、防范朝鮮的現實主義需要

二戰后日本在知識界“進步派”“保守派”的論爭之中,逐漸形成了以高坂正堯為代表人物的“日本式現實主義”思潮。“日本式現實主義”認為,日本外交的價值在于和平,而這種價值正符合“和平憲法”的基本精神;其主張在維持均勢的前提下,通過創立國際法、提升聯合國權威,使得各國在維護自身理念和利益的情況下漸進地實現和平[53]。在這一思潮影響下,二戰后的日本對外政策帶有濃厚的現實主義色彩和務實傳統,但同時也展現出對價值觀等“軟實力”的高度重視(4)對于日本外交實踐中這一兼具現實主義和自由主義表征的特點,有日本學者將其稱之為“海洋現實主義”。詳情參見Takuya Matsuda. Explaining Japan’s post-Cold War security policy trajectory: maritime realism[J/OL].[2021-03-26].Australi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2020.74(6):687-703.https://doi.org/10.1080/10357718.2020.1782346.。例如,作為唯一受到核武器打擊的國家,日本民間有著強大的反對核武器的輿論,但日本政府對待核武器的態度卻十分“曖昧”。1979年3月,時任首相大平正芳就表示,日本憲法并不禁止“不超過最小限度范圍的核武器”,只是因日本政府選擇無核政策才不擁核[28]51。2021年1月22日生效的《禁止核武器條約》的締約國多為曾受核實驗傷害的國家,而曾遭受核武打擊的日本本應對參加該條約持積極態度,但日本官房長官加藤勝信卻表示日本不會簽署《禁止核武器條約》[54]。日本之所以對核武器采取較為曖昧的態度,是因為其在國家安全方面高度依賴美國的“核保護傘”,但又希望借“唯一受核武器攻擊國家”這一特殊受害者身份,坐收“和平國家”美名,不愿自主擁核[53]。總之,正是受這一思潮影響,安倍政府在理想主義的價值觀掩飾下,推行與華對抗的現實主義政策,不斷渲染中國、朝鮮“安全威脅”和“挾美抗中”,還在自由貿易談判等領域中積極與華對抗。

第一,渲染中國、朝鮮“安全威脅”,為自身發展軍力提供合理性。安倍政府長期將中國、朝鮮視為“安全威脅”,在政治軍事方面時刻保持著對中、朝的警惕。2017年朝鮮試射的ICBM級彈道導彈甚至經過日本上空,對日本構成了直接而緊迫的安全威脅。為了應對這一安全威脅,安倍政府除與其核心盟友美國就朝鮮威脅進行反復“確認”之外,安倍政府還利用一切機會,尋求同包括中國在內的國家的廣泛合作。如2018年4月15日,中日兩國外長在東京的會談上確認將在朝鮮問題上進行緊密合作。盡管如此,在朝鮮宣布停止進行核試驗,日本受到來自朝鮮的安全威脅逐漸緩和后,日本便再次回歸渲染中國威脅的老路。防衛省2019年9月27日發布的《防衛白皮書》中,相較朝鮮,進一步突出了中國對日本的安全威脅[55]。日本政府還在歷年頒布的《外交藍皮書》中不斷強調其安全環境之“嚴峻”,稱中國“大幅增加軍費”、增強軍事實力的行為“缺乏透明度”,還稱中國“單方面采取與現有國際秩序不相容的主張”,是“以武力改變現狀”[5]。安倍政府正是借助渲染來自中國及朝鮮的“安全威脅”,為自身積極拓展安全同盟,實施引進宙斯盾系統等增強軍事實力的政策選擇提供合理性支撐。

第二,以讓利方式拉攏美國,“挾美抗中”。近年來中國軍事現代化進程穩步推進,使得將中國視為挑戰者的美國在亞太維持軍事存在的成本與“風險”迅速上升。在此背景下,美國開始進行“戰略收縮”,計劃將駐扎沖繩的7 800名人員中約5 000名海軍陸戰隊員轉移至關島[56]。這意味著駐扎沖繩的美軍人員將再一次大幅削減。美軍這一調動表面上是滿足了日本“減輕沖繩基地對當地負擔”的一貫要求,實際卻是因為美軍顧忌中國導彈射程,希望撤離出受威脅地區而進行的戰略收縮[57]。由于美國將其軍事存在撤出亞太意味著日本在與中國“對峙”時將失去最有力援助,因而美軍這一動向使得日本“被拋棄”(Abandoned)的恐懼迅速提升。因此,安倍政府選擇以讓利美國及增強自身軍事能力的方式,提升自身在同盟中價值、強化同盟關系,避免再次出現尼克松訪華這樣的中美“私下”達成和解、日本“被美拋棄”的“越頂外交”情形。

第三,在區域性自由貿易談判中與華對抗,爭奪貿易規則制定主導權。正如張乃麗教授所指出的那樣,安倍政府自由貿易戰略的重要目標之一,就是“向美靠攏、牽制中國”,在強化日美同盟多領域合作的同時,以簽署自貿協議方式搶占資源,獲取地緣優勢,從而實現削弱中國在亞太影響力、牽制中國發展的目標[42]。安倍政府時期日本自由貿易戰略的轉變也包含著制衡中國的戰略考量。中國經濟占東亞經濟比重的迅速上升,降低了日本在東亞的經濟地位,而中國大力推動產業結構升級等舉措也使得中日之間同質化競爭日益加劇。這些因素使得日本高度警惕東亞區域經濟合作中的中國角色[58]。因此,日本在東亞區域經濟合作中,熱衷于借助他國經濟力量制衡中國地位。例如,2019年11月,在印度政府宣布退出RCEP談判后,日本經濟產業副大臣牧原秀樹表示,日本“只考慮有印度參加的談判”,將“繼續勸說印度加入”[59]。此外,CPTPP和日歐EPA這兩大跨區域自由貿易協定均由日本主導,也都涉及國有企業、產業補貼、強制技術轉讓等針對中國的限制性條款[42]。由此可見,制衡中國始終是安倍政府自由貿易戰略中的重要考量。

三、日美關系發展前景及對華影響

2021年3月3日拜登政府發表《暫定版安全指針》,稱全球“民主體制”正遭受以中、俄為代表的敵對“威權主義勢力”(Authoritarian Power)的挑戰,為應對這一挑戰,美國將“再次確認同盟關系”;同日本、韓國、澳大利亞加強“民主主義同盟”;以印太及歐洲為重點重新部署軍力,從而“恢復美國在國際機構中的領導地位”[60]。2022年2月,拜登政府又出臺了首份《印太戰略報告》,大肆渲染中國對美國及地區國家的“威脅”。可見,加強日美同盟關系,聯合所謂“意識形態盟友”與華競爭、對抗將是拜登政府亞太政策的基本思路。對于拜登政府伸出的加強日美同盟關系、構建制衡中國的“朋友圈”這一“橄欖枝”,岸田政府欣然接受,希望利用美國調整亞太政策這一戰略機遇,進一步強化自身軍事體制及能力建設,并通過在美國主導的同盟體系框架內扮演積極角色,實現提升自身國際地位的“大國夢”。

(一)后安倍時代日美關系走勢

總體而言,岸田政府將繼續沿著安倍政府安排好的既定路線前行,即通過進一步綁定日美同盟關系并強化日本的軍事能力,提高自身在美國主導的同盟體系框架中地位,在地區乃至全球事務中發揮自主作用乃至競爭主導權[61]。

第一,岸田政府將基本繼承安倍的對美外交路徑,通過積極配合美國開展對華制衡安撫自民黨內日益強大的右翼力量,以此為落實“新資本主義”經濟構想,鞏固自身執政根基爭取時間和政治資源。由于菅義偉在2020年自民黨總裁競選中展現出全盤繼承安倍政府內外政策的姿態,因而不僅得到黨內主要派閥支持其成功獲選,也在上臺后獲得了極高的民眾支持率。此事使得岸田文雄深刻地認識到自民黨右翼勢力的強大張力,因而在2021年的總裁選舉中積極謀求安倍等右翼派閥“大佬”的支持,最終成功戰勝受到自民黨少壯派議員和國民大力支持的河野太郎當選黨總裁。然而,借助安倍等右翼派閥力量贏得政權的結果是,岸田不僅在內閣人事任命時需要“論功行賞”,為各個派閥均衡地分配黨內及政府內的重要職務,而且在進攻性能力、對華關系及修憲等敏感議題上也不得不向黨內右翼勢力大幅妥協。具體到對華關系上,盡管岸田政府多次強調構筑穩定中日關系的重要性,但卻積極跟隨美國對華制衡政策,在推動自衛隊進攻性能力建設、增加軍費開支、聯合“民主伙伴”舉行軍事演習等事宜上均表現出明顯的“制華”色彩,還不斷借助媒體及外交場合渲染“中國威脅”,扮演美國“意識形態”同盟體系的“急先鋒”。

其一,強化日美在各具體領域的深入合作,推動日美國家安全戰略對接。2021年以來,日美以首腦會談、“2+2”會談等形式,達成了一系列重要文件,使得日美同盟關系不斷朝著寬領域、多層次、深程度的方向發展。2021年4月,日美首腦會談后宣布建立“日美競爭力及韌性伙伴關系”(U.S.-Japan Competitiveness and Resilience Partnership, CoRe)及“日美氣候伙伴關系”,表示將就技術創新、新冠疫情、氣候問題和人員交流進行深入合作。除了強化具體領域的合作外,日美在安全戰略上的合作進程更為引人注目。2022年5月發布的日美首腦共同聲明表示,兩國將共同推進“基于規則的國際秩序”,攜手應對任何對這一國際秩序的挑戰,推進“自由開放的印太”。為此,兩國將強化日美同盟的遏止能力,推進整合兩國的戰略目標,開展強化供應鏈等經濟安全保障合作[62]。實際上,岸田政府執政初始就宣布推進“自由開放的印太”構想,捍衛“普世價值觀”是其“新時代現實主義外交”構想的三大支柱之一[63]。而且,自民黨也就安全保障戰略的制定向日本政府提出建議,要求參照美國防衛文件體系修改防衛文件名稱[64],方便對接美國的安全戰略文件。可見,岸田政府已經將強化日美印太戰略合作視作其外交政策主線,兩國將進一步統一在安全戰略上的一致性。

其二,積極配合美國強化QUAD(美日印澳四國)機制,試圖將其發展為制華“小北約”,以此提升自身在美國同盟體系及全球治理體系兩個層面的自主性及地位。提升戰略自主性、實現國際地位的提升是戰后日本保守主義勢力的政治夙愿。拜登上臺后實施聯合盟友制衡中國的戰略,使得美國對日本的戰略需求進一步提升,這給岸田政府提升戰略自主、實現日本地位提升帶來了戰略機遇。2021年3月12日,QUAD舉行首腦視頻會議,宣布將就疫苗生產、氣候變化、海洋安全保障等議題,在醫療、科學、金融、制造等領域加強合作[65]。此外,四國還表示將在供應鏈調整問題,尤其是稀土和半導體供應問題上展開合作,旨在降低對中國進口的依賴程度[66]。2022年2月11日,QUAD外長峰會發表共同聲明,稱將推進“自由開放的印太”,反對國家的壓迫性行為,表示四國將在疫苗、自然災害、航行及飛越自由、恐怖主義、網絡安全、多邊貿易、清潔能源等領域開展合作。盡管四國首腦一再表示該會議并無針對中國之意,但QUAD會議的議題設置卻處處針對中國。同時,日本希望將QUAD框架發展為制華聯盟的意圖也是欲蓋彌彰。日本政府對美國的高度配合,最終換來了拜登政府對日本大幅發展軍事力量和擔任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支持[67]。

其三,鼓勵日本人出任國際機構高級官員,試圖以此獲取國際規則制定主導權并抗衡中國影響力。隨著全球化的不斷發展,跨國、跨區域乃至全球性問題不斷涌現,國際社會愈來愈需要借助國際組織開展全球治理。然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因民粹主義、貿易保護主義思潮泛起,不愿承擔應負義務,使得全球治理出現嚴重赤字。作為負責任大國,中國在各類國際組織中積極發出中國聲音,提出中國方案,為全球治理注入了澎湃“正能量”。但是,日本政府卻將中國的貢獻污名化為“擴大影響力”,并試圖推舉日本政商界精英參與各類國際組織職員選任,希望以此主導各領域的國際規則制定,并“抗衡中國影響力”[68]。

其四,配合歐美實施對俄制裁,展現積極捍衛美國主導國際秩序的鮮明姿態。菅義偉政府時期基本繼承了日本保守政治家所一貫主張的“戰后外交總結算”(5)“戰后外交總決算”是安倍內閣于2018年10月出臺的外交方針,旨在徹底“清算”與中國、朝鮮、俄羅斯等國家的“歷史遺留問題”,改革基于“冷戰結構”的“戰后體制”,使日本成為“沒有歷史包袱的政治大國”。同俄羅斯就“北方四島”(俄羅斯稱“南千島群島”)問題進行領土談判是“戰后外交總決算”的重要內容。詳情參見呂耀東.國際變局下安倍“戰后外交總決算”的政策動向[M]//楊伯江.日本研究報告(2019)國際大變局:日本的選擇與應對.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102-119.,但由于美國長期將俄羅斯視為競爭對手及安全威脅,因而菅義偉政府在上臺后采取了更為強硬的對俄態度以同美國保持對外政策上的一致,這使得日俄之間的領土談判再次陷入僵局[69]。岸田政府在對俄問題上采取了類似的對美協調政策。2022年俄烏沖突爆發后,岸田政府一改克里米亞危機時期日本政府對俄象征性制裁的姿態,對俄羅斯實施了嚴厲的政治及經濟制裁措施。除驅逐俄羅斯外交官、對俄實施嚴格的進出口管制措施外,岸田政府還配合歐美國家將俄羅斯排除在SWIFT結算體系之外,凍結了俄羅斯的在日資產等。岸田政府不惜以日俄關系為代價跟隨美國,可見其參與美國為核心的同盟體系意愿之強烈。綜上所述,岸田政府已經下定決心追隨美國“印太戰略”,試圖以QUAD為自身戰略依托,通過參與美國對中、俄的全面制衡來進一步強化日美關系,由此爭取時間和政治資源以落實“新資本主義”經濟構想,鞏固自身的執政基礎。

第二,岸田政府將利用美國對華制衡政策需要,大力發展進攻性軍事力量,試圖從根本上推動日本防衛政策“由守轉攻”的戰略轉型。日本政府不斷追求發展自身軍事力量有著多重原因。由于美國在保衛日本問題上表態模糊且對日保衛承諾時常反復,因而日本對美國保衛日本承諾存在嚴重不信任。此外,中國軍事現代化的發展受到日本的歪曲解讀,成為右翼勢力不斷發展軍力的“合理依據”。然而,這些都無法掩蓋日本保守主義勢力試圖通過發展武力,在事實上“奪回”被和平憲法“剝奪”的“戰爭權”、實現日本“正常化”的深層意圖。綜合實力的相對衰弱使得美國在維持亞太主導地位時感到“力不從心”,因而愈發依賴日本力量以提高自身面對中國時的地位。安倍政府精準把握了美國這一戰略需求,因而在美國“要求”之下大力發展軍事力量,試圖在事實上完成防衛政策“由守轉攻”的轉型,為日本成為“正常國家”奠定基礎。因而不難理解,岸田政府上臺后,將接過安倍政府既定的突破“專守防御”的接力棒,繼續發展軍事進攻能力,大幅提升軍備開支,推動日本戰爭能力革新發展。

其一,大幅加速“對敵基地攻擊能力”發展。早在安倍政府時期,日本政府就已經著手討論發展“對敵基地攻擊能力”的可能性。菅義偉出任首相后,受到國內阻力影響最終放棄將“對敵基地攻擊能力”相關表述寫入《防衛計劃大綱》中[70],但菅義偉政府采取“迂回戰術”,選擇以發展“防區外導彈”、獲取可從對方射程外發動攻擊的“防區外攻擊能力”方式,為最終獲取“對敵基地攻擊能力”開辟道路[71]。岸田政府執政后則宣布將再度討論“對敵基地攻擊能力”[72]。2022年4月26日,自民黨向岸田政府提交了關于安全保障戰略相關建議,將“反擊能力”作為日本安全保障的一大重點工作,還將打擊范圍拓展至“對方國家的指揮控制系統”。此處自民黨所指的“反擊能力”,實際上就是“對敵基地攻擊能力”。該建議還稱,應當考慮國際形勢和科學技術發展等條件而決定專守防衛的“必要最小程度的自衛能力”[64]10。可見,自民黨已經基本決定將允許自衛隊獲取“對敵基地攻擊”能力,而且試圖為日本政府靈活解釋“專守防衛”原則開拓更大的空間,岸田政府將大幅加速“對敵基地攻擊能力”的發展。

其二,大幅增加軍事預算。2022年,日本防衛相關預算總計高達6.17萬億日元[73],大幅突破了長期以來日本政府所遵守的“防衛經費不超過GDP比重1%”的紅線,引起了周邊國家的警惕和關注。然而,從岸田政府的長期目標來看,此次防衛經費增長不過是日本防衛預算激增的開端。2022年自民黨向岸田政府提出,要求日本政府對標北約,在5年內大幅增加防衛費用,將防衛經費提升至占GDP 2%的程度[64]。這實際上是要求撤底放棄此前“防衛經費不超過GDP比重1%”的政治慣例,為日本擴軍備戰提供充足的資金保障。因此不難預見,岸田政府將進一步增加防衛相關預算,直至達到甚至超過GDP比重2%的水平。

其三,不斷突破“專守防衛”原則束縛。岸田政府還將在一些具體防衛政策上采取“切香腸”策略,試圖漸進地突破“專守防衛”原則。在核政策方面,自民黨要求岸田政府繼續持允許核武在緊急事態下停靠日本港口的立場,還要求討論美國向日本提供核保護傘的可能性。防衛裝備轉移方面,自民黨要求岸田政府修改防衛裝備轉移三原則,允許向其他國家出口或援助各種類型的武器裝備,以此強化軍事影響力,強化國防產業基礎[64]。自民黨的上述建議對日本的“無核三原則”“防衛裝備轉移三原則”的精神構成嚴重挑戰,將大幅削弱日本“專守防衛”原則的政治效力。由此,岸田政府將逐步突破“專守防衛”原則的實質性束縛。

(二)后安倍時代日美關系發展的對華影響

2021年3月14日,美國國務院發布了題為《重申日美同盟牢不可破》的文件,稱“美國絕對會參與對日防衛”,表示日美將共同“對抗中國在亞洲及世界各地的挑釁”,展示了進一步深化日美同盟,對抗中國的意愿[74]。對此,岸田政府積極配合,在經濟層面以強化“戰略自主性”“戰略不可欠缺性”為由,出臺《經濟安保推進法案》,積極參加拜登政府的“印太經濟框架”(Indo-Pacific Economic Framework, IPEF),試圖構建排除中國的供應鏈體系;外交層面,不斷炒作“中國威脅”,以此“合理地”參與美國“對華制衡朋友圈”;軍事層面,加強同美國及部分北約國家軍事合作,在亞太頻頻開展“聯合軍事演習”。日本政府從這三方面入手,在配合美國對華制衡戰略的道路上愈行愈遠。盡管如此,日本政府的對美政策在經濟、外交和軍事領域都存在一定的困境。

第一,經濟層面,日美在經濟問題上的對華敵視態度使得日美“對華脫鉤”風險凸顯。盡管拜登在正式就職總統前稱自己對懲罰性關稅措施持否定態度,然而拜登政府在執政后卻基本延續了特朗普政府的對華關稅,試圖利用特朗普政府關稅制裁政策所展現出的負面效應,以維持對華制裁性關稅作為籌碼,迫使中國在貿易談判等議題上對美進行更大讓步。然而,受到持續高漲的通脹影響,美國國內不斷出現要求拜登政府取消對華加征關稅的呼聲。受此壓力影響,拜登政府也緩和了在關稅問題上的強硬姿態,稱將重新評估對中國實施的限制性關稅。不過,拜登政府于2021年10月提出的“印太經濟框架”更值得中國警惕。這一并不涉及相互降低關稅的經濟框架具有極強的意識形態色彩和對華針對性,鼓勵成員國在供應鏈上對華“脫鉤”[75]。岸田政府考慮到對美協調等因素,最終表示將加入這一缺乏經濟效應的“政治安排”。然而,在經濟相互依賴相互加深的當下,日美執意構建排除中國的供應鏈體系必將導致其生產成本的上升,最終損害包括日美在內的各國的經濟利益。

第二,外交層面,美國試圖拉攏的“制華伙伴”對于制衡中國一事態度不一,難以真正形成“對華包圍網”。拜登政府上臺以來,以維護“自由且開放的印度太平洋”為由,試圖聯合日本、印度、澳大利亞、韓國等“擁有共同價值觀”的國家參與對華制衡,還頻頻在東亞與盟友舉行聯合軍事演習,試圖以武力威懾中國,逼迫中國讓步。美國對華制衡的種種舉措得到日本政府大力支持,兩國政府發布的聯合聲明等政治文件也頻頻“點名”中國,毫不掩飾其對華敵意。但是,日美極力試圖拉攏的韓國、印度卻無意參與對華軍事對峙。與日美的態度不同,2021年美韓“2+2”會議后的聯合聲明中并未點名中國,并且韓國外長鄭義溶在會后明確表示,“讓韓國在中美兩國之間選擇一方根本不可能,也不可取”[76]。印度雖然參加了QUAD,但是出于保持自身戰略自主性考慮,也不愿參與對華軍事制衡。由此可見,日美大力兜售的建立“制華同盟”主張在一定程度上難以使其他國家產生共鳴,構建“亞太小北約”的設想還存在較大的現實困難。

第三,軍事層面,日美頻頻開展的軍事演習反而暴露其跨國軍事合作的“限度”。2021年3月初,日本海上自衛隊宣布,日本護衛艦于關島周邊海域同西班牙、美國海軍開展了軍事訓練[77],試圖以此向世界展示繼英國、法國、德國之后,西班牙也已加入“對華軍事包圍網”。然而事實上,西班牙參與此次演習的僅是一艘于1927年下水的海軍訓練帆船[78]。由此可見,西班牙政府根本無意加入“制華同盟”,只是顧慮到同日、美兩國的關系,才不得已派遣一艘“無戰斗力”艦船參加演習。日美聯合北約國家舉行的軍事演習反而暴露了其軍事合作的“限度”,反映了日美試圖聯合其他國家“圍堵中國”的行為不符合世界和平發展之大流,不得各國有識之士的人心。

(三)中國的可行性應對之策

日本以“中國威脅”為由配合美國制衡中國、不斷強化進攻性軍事能力等行為均大幅增加了中日政治關系的不確定性。而且,岸田政府大力推動“經濟安全保障”政策,試圖配合美國構建排除中國的供應鏈體系,收緊對華出口及技術管控,限制中國資本的對日投資的行為將嚴重傷害中日的經濟關系。因此,未來的中日關系很可能再度呈現“政冷經涼”的特征。更加值得擔憂的是,受到部分媒體對香港“修例風波”的歪曲報道以及日本政府渲染“中國威脅”的影響,日本民眾對華親近感持續低迷。日本內閣府2021年2月公布的輿論調查顯示,81.8%的日本民眾認為中日關系“并不良好”,77.3%的日本民眾表示對中國“沒有親近感”[79]。中日在政治、經濟和民間關系的全面轉冷是中日關系史上罕見的一幕,這對中國的對日工作提出了極大的挑戰。不過,正如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2021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所指出的那樣,中國應當同所有國家在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基礎上和平共處、共同發展,中國應同世界各國攜手,共同應對全球性挑戰,為世界和平與繁榮作出自身貢獻[80]。中國應當“迎難而上”,在新冠疫情形勢依舊嚴峻、全球經濟增長動能不足的背景下,尋找可以同日本攜手合作的潛在領域,充分發揮表率作用。有美國學者指出,盡管中美在政治、技術等領域的博弈或將加劇,但中美在氣候、貿易等領域仍存在一定的合作空間[81]。中日之間同樣如此。中國可以在推動社會綠色轉型等貼近民眾生活領域積極同日本開展合作,由此改善中日友好的民意基礎。此外,中國還可以以知識產權保護問題為抓手,推動就中國加入CPTPP談判的中日合作,強化中日的經濟紐帶。

首先,中日政府都公布了“脫碳計劃”,且在脫碳及新能源方面均有著良好的技術基礎,因而在綠色轉型領域,中日存在廣泛合作空間。2020年9月22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第75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上的講話中宣布:“中國將提高國家自主貢獻力度,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二氧化碳排放力爭于2030年前達到峰值,努力爭取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82]繼中國之后,日本、韓國、加拿大等國也紛紛宣布了其碳中和計劃。2020年底,日本經產省公布了“碳中和路線圖”,宣布日本將加速推進低碳社會建設,并計劃于2050年實現碳中和[83]。由此,在加快社會綠色轉型、發展清潔能源、推動碳排放市場建設等領域,中日之間存在廣泛的共同利益,也需要加強在脫碳技術等領域的合作。

其次,中國還可以以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為抓手,推動在中國申請加入CPTPP問題上的中日合作。中國申請加入的CPTPP協議中,知識產權保護相關內容是日本等締約國的重要關切,而加強對知識產權的保護也是中國進一步深化改革開放,建設創新型國家的必由之路。在中國“十四五”規劃中,明確指出要實施知識產權強國戰略,完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推進知識產權保護立法建設[84]。同發達國家相比,中國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面存在不足,但在RCEP簽署前后,中國對知識產權保護力度明顯增強。這充分表明了中國對標多邊自由貿易安排強化國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的國家意志。實際上,中日在知識產權保護問題上存在廣泛合作空間。比如說,2019年4月23日中國商標法修正案獲得通過,詳細規定了對惡意申請商標注冊及商標侵權行為的處罰措施[85]。此后,日本企業借助法律手段維護知識產權的事例時有發生。如京都茶葉協會向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提出的宣告“京都宇治”商標無效的請求于2021年1月下旬獲得批準[86]。據日媒報道,日本政府已經著手對擅自以日本著名地標等名稱在中國注冊商標的行為羅列清單[87]。可見,中日可以在惡意申請注冊商標等知識產權保護等問題上加強合作,并以此類合作為抓手,推動在中國加入CPTPP談判問題上的中日合作。

結 語

繼特朗普政府之后,“對華制衡”同樣成為拜登政府對華政策的核心內容。再看日本,菅義偉政府和岸田文雄政府也基本繼承了其前任安倍政府的對美政策路線,試圖借由強化日美合作以提升日本的國際政治、經濟地位與戰略自主性,并進一步強化日本的軍事能力建設。盡管對日本而言在中美間保持相對平衡是最優選擇[88],但在中美博弈進一步加劇的大背景下,中日關系不確定性持續上升的趨勢難以逆轉,日本徹底倒向美國的可能性也逐步凸顯。政治方面,岸田政府將依托日美同盟及QUAD等雙、多邊機制,追隨并協助美國的對華戰略;經濟方面,岸田政府或許將更為積極地配合拜登政府,聯合其他主要國家構建排除中國的芯片及半導體等尖端技術產品供應鏈體系;軍事方面,岸田政府將繼續渲染所謂的“中國威脅”,進一步強化進攻性軍事能力的建設。鑒于此,中日關系可能再度呈現“政冷經涼”的局面,而中國應如何妥善處理對日、對美關系,需要進一步的關注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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