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華
看見你了,靜靜的云湖,
白茫茫的天空。
一棵樹緊挨著你生長,
每片樹葉都幸運。
細微的水珠在蛛網上閃著光,
風在你身上自由來去。
風吹著你,風唱著樹葉,
鳥,一度活過風。
是天空,湖,樹,蛛網,風,
是鳥,將你帶進現世。
他坐在椅子上,
他同時坐在兩把椅子上。
但沒人告訴他,他就在他身邊。
“他就是他。”
鏡子被他打碎,只剩下
一把椅子。
從椅子上起來,
他轉身看見自己消失。
──更多莫名的情愁
留在椅子上。
一聲應答,我來到白地三影,
豆大的雨點落在身后。
遇見就是相遇,
坦白地說,這是相逢。
石槽里的水扎著銅錢草的綠,
水,是六里河的水。
就一次,曾經的一次──
“還不夠你消瘦?”
就這一次,三間舊瓦房,
讓你想起了母親。
在家待久了,驅車五十里
去南北湖尋訪。
就這么一點向往──
看山上草木,見湖上蓮荷。
還有湖南岸的千年魚鱗石塘,
海呀,也忍不住想看。
湖中之鰱也悶得慌,
它們翕動嘴巴探出水面張望。
“浮生只是經過。”
誰把山水和靈魂放在一起?
晨風。蟲鳴。
白水塘橋上俯瞰混濁的河水。
昨晚狂風,暴雨夾著十年
未遇的冰雹。
碗口粗的銀杏樹倒伏在綠道上,
樹上青果像冰雹那么大。
草地上散落著幾顆青果,
“但它們不會像冰雹那樣融化。”
我想看見的天空,
是一棵銀杏樹的天空。
南北湖,
鷹巢頂上的佛堂依然虛空。
一無所懼的草木
是時間的另一種根蒂。
仿佛風抓住了雙手,
湖水中有小小的,小小驚恐。
裸露的夏天,草木
如同母親。
淋著雨,湖水滿漲──
這大自然的墨水。
如果你愿意,我們一起去南北湖
看湖光山色。
“你又能呼吸了。”
像蘆葦、鳥、魚蝦一樣。
但我愿意,更愿意拿它們的
自由,與你分享。
自由和你,和我,和它們
親如手足。
爬上鷹巢頂,我們如此
安然,月印日心。
在南北湖,
有一座湖無法容納的山。
水鳥在蘆葦蕩筑巢,
飛進山林。
“湖光隨苦草漂浮。”
山色呢,是否要和湖光共乳?
每一次在場,曾經時光的
所在:風聲,鳥聲,雨聲……
被圍墾的魚鱗石塘
已無潮聲──
慵懶的湖水,
漂浮的,開紫色花的水浮蓮。
杭嘉湖平原的蟬,知了,
小小的樹疤。
真的,梓樹,風,石頭,蚯蚓,
都長著耳朵、嘴巴。
日月長著眼睛,
它們不在乎天空是什么顏色。
那一幕,何時發生──
“讓我的身體成為仲裁。”
風,把你帶到樹林──
你在那兒等待孩子。
已經很久了,
你預料今夜會下雨。
月亮,你的女友,
你沐浴著她的,她的虹膜。
你呀,想誰呢?
你把頭輕輕靠在樹上。
就這樣靠著,直到風
跟你談起樹林、雨。
她的虹膜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