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硯
(1.內蒙古工業大學建筑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51;2.內蒙古自治區綠色建筑重點實驗室,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51)
河口村作為黃河上中游的分界點,是內蒙古境內頗具代表性的碼頭聚落。河口村不僅是黃河流域重要的水旱碼頭,也是“晉蒙糧油故道”的中轉樞紐,其商業在歷史上盛極一時。河口村的演變歷程曾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包括政策干預、商業發展、移民等,研究將多方作用下的河口村碼頭聚落的演變歷程劃分為生態、定型、轉型3個階段,并對其聚落形態特征進行歸納。
內蒙古自治區位于我國北部,全區涵蓋高原、山地、丘陵、沙漠、平原、湖泊、河流等地貌,境內有四大水系,即黃河水系、額爾古納河水系、嫩江水系以及西遼河水系。受自然條件影響,內蒙古地區的水運有明顯的季節性。在古代道路運輸不發達的情況下,水路運輸成為河流沿線地區的主要運輸方式。
黃河內蒙古段主要經過河套一帶,圍繞鄂爾多斯高原形成一個巨大的“幾”字形河道和天然航道。黃河干流在內蒙古境內總長843.5km,以呼和浩特市托克托縣的河口村為上游和中游的分界點。黃河水運歷史悠久,上溯到春秋戰國時期,有“秦栗輸晉,泛舟之役”的記載;唐朝為了滿足軍事需求,在黃河上展開漕運;宋元時期,內蒙古地區黃河段的漕運已具有相當規模;明末清初以后,今內蒙古地區的黃河水運發展迅猛,黃河河套地區的開發進入興盛階段,河套地區人口劇增,商業也因此發展起來,進而促進了黃河水運的進一步繁榮。
河口村早在遼、金時期就已成為重要的邊貿榷場,即貨物集散轉運場所。元代,河套地區和中原地區的大量物資流通通過黃河水運,促進了黃河漕運的發展。明初,黃河上中游陷入戰亂,致使水運路線受到影響,一度瀕臨斷航;明收復河套后水運復航,1604年,開發吉蘭泰蒙鹽分銷晉陜等地。清代作為北疆貿易主線上的著名水旱碼頭,河口村的碼頭地位形成并日益顯著。清康熙年間在河口村設立官渡,因河套地區農業發展而日益壯大,成為黃河水運的重要糧油碼頭。清嘉慶年間,河口由“村”升為“鎮”,成為官方設置的蒙鹽運銷管理口岸。
河口村早在清代前期就已成為蒙糧水路外運的唯一碼頭。清朝初期,出于軍事戰略考慮,為加強北疆軍事防御、解決駐軍糧餉,清廷在黃河口岸的湖灘和碩建造糧倉以儲糧,同時從內地招募大量民眾出塞外開荒墾殖以就地解決軍糧需求。《綏遠通志稿·倉儲》記載:“案湖灘和碩今河口鎮,在托克托城西南三里。時方征噶爾丹,建倉黃河口岸,以備糧運。”乾隆后期,后套成為糧油主要貨源地。同治光緒年間,糧油交易達到鼎盛,幾乎所有經水運的糧食都在河口匯集再轉往各地。雖然后來包頭作為“買賣城”發展起來,并成為后套糧油主要的集散地,對河口碼頭地位有所影響,但因河口處于包頭下游,貨物還需經包頭抵達河口后再轉運,故河口的重要性仍然不可小覷。
清代以來,內蒙古鹽堿被大量開發,主要面向晉陜地區銷售,河口不僅是鹽堿囤積之場,也是蒙鹽蒙堿運銷黃河水運干線上的必經口岸。乾隆年間,黃河水運吉蘭泰鹽進入全盛時期,河口作為鹽堿碼頭,來往商船數不勝數。嘉慶年間,蒙鹽禁止水運,吉鹽銷售蕭條。光緒年間,包頭鹽局成為官運總局,河口設分局,民國鹽銷禁令解除后,吉鹽運銷得到回升。
河口成為甘草碼頭是在清道光以后。清末民初,河口的甘草業達到鼎盛,成為全國最大的甘草運銷市場。除上述貨物之外,黃河上游的皮毛、紅柳,下游的山貨、水果,準格爾旗的煤炭,清水河的瓷器等琳瑯滿目的貨品都來到河口進行交易。鼎盛時期,河口可謂寸土寸金,以至于一些大商號不得不在別的碼頭另設分碼頭,繁榮景象可想而知。1923年,隨著平綏鐵路延伸至包頭,河口的碼頭地位逐漸衰落,至日寇占領綏遠黃河水運中斷后,碼頭河口便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河口村碼頭聚落的形成是在河口渡口確立基礎之上,先有河口渡口,后有河口碼頭。1697年,于黃河東岸設立兩處官渡后,河口的渡口地位正式確立。此后,河口的運輸業更加繁忙,成為重要口岸。隨著對蒙政策的變化和移民涌入,河口逐步形成聚落雛形。
關帝廟為河口鎮修建最早的廟宇,其次是村北口的龍王廟。根據廟宇修建時間推測,關帝廟、廟灘一帶和龍王廟、賈圪卜一帶極可能為早期的村民聚居地。因為西南、東南側靠近黃河海口處,船運極為便利,符合該時期河口渡口的形成條件,且這一帶聚居的多為漁民和打工者,而村北口賈圪卜一帶居住的也是漁民,且賈圪卜位于河口與托克托的接口處,人員流動較為頻繁。此外,河口村聚落形成初期多受到移民和開荒墾殖的影響,因此前來生產生活的人大部分以從事農業耕作為主,而河口村農民租賃的土地主要來自廣寧寺的香火地和蒙古人的戶口地。廣寧寺所屬的香火地集中位于河口村的東南和東部地帶,也就是廟灘一帶;而蒙民的戶口地則是在村北的哈拉板升村一帶以及村里的本土蒙古族先人的戶口地。由此可見,河口村聚落在形成初期是依托于其優越的交通區位優勢,加之政策影響和移民涌入,聚落呈現點狀分布的特征,且就近位于便于水路運輸和生產生活的地方。
托克托城、河口臨黃、黑二河,城西有順水壩一條。此壩北起托城北,沿黑河東岸曲折南行,經河口鎮西,復折而東,至皮條溝村東梁,全長5km,高丈余,寬5尺,純用土筑。據民間傳說,康熙年間,清政府按來款銀,由河口鎮薛姓大戶承包,用“二餅子”牛車拉土,32人打夯,一年僅打2尺高。大壩筑成后,又沿壩植柳樹千余株,河口界內之樹則植于咸豐初年。1904年,黃河決口,托克托城與河口遭受嚴重災害,于是在次年(1905年)將該壩壩頂展筑加寬,年年進行修筑以抵御水患。有史料記載以來,河口碼頭聚落的主要街道有4條,分別是頭道街、二道街、三道街和后街,以禹王廟為中心,呈“X”交叉狀分別向西北、西南、東南和東北向輻射展開。
進入光緒年間,河口村的聚落形態格局呈現穩定的發展趨勢。1907年,河口有鋪戶92家,伙計2 832人,超過托克托城,商業發展呈現空前繁榮的景象。清末時期,河口商業發展達到極盛,全鎮居民共計920戶,人口數量達6 260人。1908年,河口以甘草和糧錢兩行最為興盛,至民國初年達到頂峰。其中,草行商號有公義昌、榮升昌、慶和成、慶隆店、裕隆店、德順厚、同義公等;錢行有義和永、德成厚、德和昌、復恒益、義德錢莊、清寧當、公代當、玉隆泰等;糧行有雙和店、寶隆元、德義成、世興店、德成厚、復興厚等。各業商號大多開設于同治、光緒年間。
河口鎮內商業大街共有4條,以禹王廟為中心成“X”形交叉。西北向為頭道街,東南向為三道街,東北向為后街,西南向為二道街。每街長2 500m,兩側商號林立,均為磚木結構的古建筑,內連寬敞大院。鎮各街布列商號如表1所示。

表1 河口主要街道商號分布
在此期間,河口村修建了禹王廟、財神廟、真武廟等,并設立了學堂,河口的學堂最初設立在財神廟內。廟宇作為河口村聚落的核心點,在聚落形態演變的歷程中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河口村的廟宇分布由最開始的村南、北兩端逐漸向聚落中心延伸,最后連接成一條清晰的線性脈絡,村民聚居點也由最開始的分散布局逐步向集中化靠攏。禹王廟作為整個聚落的核心點,地處前街、后街、二道街和三道街4條主街的交叉點,是河口聚落的中心。在此期間形成的大大小小的商鋪則是沿著4條主要街道沿街布置,同樣呈現線性發展的趨勢。
民國以后,河口村聚落進入轉型階段。1916年1月6日,盧占魁匪徒3 000余人進入河口鎮內,裹挾縣警百余人,在鎮內大肆搶掠,河口鋪戶、民居遭到匪徒侵占,百姓受難,河口的商業因此受到嚴重打擊,致使錢、糧行業以及其他各行業商號鋪戶多數倒閉。1923年,平綏鐵路(北平至綏遠)延伸至包頭,河口甘草碼頭西遷,水運碼頭業隨之遷至包頭南海子,不少商家也隨之離開河口,到包頭發展。至此,河口各商號呈現出蕭條的景象,工商業開始衰落,河口的碼頭地位也開始衰落。1937年,日寇占領綏遠、托克托與包頭,成立偽西北水運公司,組成一支50人的護路武裝,巡防于綏遠境內的黃河沿岸和渡口碼頭,嚴禁任何物資出境過河,借此截斷河套、寧夏等國防區與陜北、晉西北八路軍抗日根據地的物資運輸,至此,黃河水運被徹底禁絕。
伴隨著碼頭地位的衰落和商業的蕭條,許多商家、居民背井離鄉,致使店鋪關閉,百業凋零。煌煌200多年的碼頭重鎮,就此結束了水旱碼頭的生涯。至此,托克托成為農業縣,河口村居民以農業為生。
后河口沿河順水壩被拆除,龍王廟北端改為魚塘,切斷了河口北面通往托城的道路,只留下東北側的村口通往托克托城。20世紀50年代,河口廟宇均被逐漸拆毀,之前的臨街商鋪也變為村民各家各戶的院門。
通過對河口村聚落的形成與變遷歷程進行分析,對其聚落形態的演變及特征進行了總結歸納。在河口聚落從生長到定型的歷程中,商業活動日漸繁榮,鎮內居民不斷增多,分散的聚居點逐步連成線、聚成面,圍繞聚落內商業街的核心區進行延伸。在演變歷程中,不變的是聚落形態的發展一直都跟隨著黃河沿岸進行擴展,這點與河口商業發展受黃河水運的巨大影響不謀而合。故而在民國年間隨著鐵路的建設和碼頭的遷移,河口的商業受到重大打擊,以至于最后成為現如今以農業生產為主的農業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