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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華南師范大學a. 地理科學學院;b. 亞洲地理研究中心,廣州 510631;2. 西安大略大學地理與環境學系,倫敦N6A 3K7)
產業興旺是實現鄉村振興的基礎,“人”“地”和“業”關系的耦合協調是實現產業興旺的關鍵(陳秧分等,2019)。近年來,隨著鄉村基礎設施日漸完善,數字技術在農產品銷售、流通和信息化等領域表現突出,以數字技術為基礎的鄉村新產業發展形態日漸興起(陳成文 等,2018)。2020 年,《數字農業農村發展規劃(2019—2025 年)》正式頒布,提出農業生產經營要推進數字化轉型(農業農村部等,2020)。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指出,要推動新一代信息技術與農業生產經營的深度融合,加強鄉村數字化建設(中共中央等,2021)。換言之,數字技術將在中國未來的鄉村發展建設中發揮重要作用,而數字技術如何作為新基建力量刺激鄉村產業發展,引導鄉村空間轉型與重構,將成為未來學界研究的重點和熱點(張英男等,2019;王盈盈等,2020;高喆等,2021)。
伴隨工業化和城鎮化對中國鄉村產業空間的影響,產業結構非農化和鄉村空間商品化趨勢明顯,國內地理學者關注到鄉村農業、工業和服務業向功能多元化方向的轉變(姚娟等,2019;孫婧雯等,2020;胡曉亮等,2021)。與此同時,數字技術等現代性力量深刻改變著鄉村生產生活模式,鄉村空間正在發生深刻變革(王丹等,2019)。關于數字技術與空間重構的研究大部分集中在城市空間(Hollands,2015;鄧沁雯等,2017;Bunders et al.,2019;曹陽等,2019),有學者認為數字技術如傳感器、儀表盤和物聯網等能夠優化城市空間的日常運作(Kitchin,2019),而亦有學者譴責數字技術加劇了社會空間不平等,質疑其應對危機的能力(Viitanen et al., 2014; Zook et al., 2018)。而數字技術與鄉村空間相關研究則專注于討論城鄉之間的數字鴻溝,以及如何縮減這一差距(Roberts et al.,2017; Cowie et al., 2020)。由此可見,以往研究對數字技術介入后的鄉村空間實踐的探討有待深入,忽略了要因地制宜地考慮鄉村空間的獨特性(劉彥隨,2018)。因此,探討數字技術如何參與鄉村新產業空間的構建,將在一定程度上豐富數字技術與空間重構的研究范疇。更重要的是,現有研究大多以西方國家的數字鄉村為例(Salemink et al.,2017;R?is?nen et al.,2020),中國案例仍有待拓展。與西方鄉村實踐案例相比,中國在鄉村振興的發展戰略引導下,數字技術在精準扶貧與鄉村治理等領域存在顯著的潛力(王雨磊,2016;沈費偉等,2020)。換言之,數字技術在中國鄉村空間的布設過程,將涉及目前西方數字鄉村建設經驗之外的、更復雜的多方權力糾纏,以及更多元化的鄉村經濟、社會和文化轉向。
基于此,本文在梳理數字地理學與鄉村空間研究的理論基礎上,以廣東省紫金縣茶產業為案例,分析數字技術在鄉村權力關系網絡中的運作,著重關注數字技術如何推動地方社會和空間組織的轉變,關注不同參與者在數字化的鄉村生產和發展中可能扮演的角色,嘗試解構中國鄉村產業空間數字化運作機制。以期為推動數字鄉村政策的穩健實施和鄉村振興戰略的長期深化提供現實性意見,也為深入理解數字技術如何調節未來的鄉村空間發展提供理論參考。
從計算機技術與遙感和測量設備的應用,到近年來大數據和機器學習的興起,數字技術在不斷介導著地理學的知識生產與再生產,重塑地理學的認識論和方法論(Gonzalez-Bailón,2013;Miller et al.,2015;Leszczynski et al.,2016)。隨著“數字地理學”作為學科分支被提出,地理學界也開始呈現“數字轉向”趨勢(Ash et al.,2016)。目前,西方的數字地理學研究側重于探討政府、市民和企業之間的互動,圍繞自上而下的發展與自下而上的參與、公共利益與私有利益、客觀現實與未來愿景等話題,針對這些話題所固有的緊張關系展開辯證性探討(S?derstr?m et al., 2014; Vanolo, 2014; Kong et al.,2018)。最近,學界開始重視從微觀視角討論人、技術和空間之間的相互關系,以揭示空間數字化愿景主導下所隱藏的發展風險(Datta,2018;Tironi et al., 2018; Masucci et al., 2019),進一步探討空間“數字轉向”背后的政治、社會和文化表征(Elwood et al.,2013;Rose,2017;Pink et al.,2018)。
隨著數字技術應用向鄉村地區拓展,鄉村數字化的社會文化討論將成為研究熱點(王盈盈等,2020;王敏等,2022)。數字地理學在鄉村空間的研究大多專注于強調如何彌合數字鴻溝(Grimes,2003;Park,2017),探討如何提高硬件方面的數字設備銜接能力,以及如何在軟性層面提升村民的數字技術知識水平(Esparcia, 2014; Philip et al.,2017)。歸因于長期對城鄉二元的刻板認知,鄉村空間常常被認為具有遠離市場中心、數字化基礎設施不足以及缺乏人力資源等短板(Naldi et al.,2015)。這些研究習慣性地將早期城市數字化空間的構建思路復制到當前的鄉村空間中,致力于讓鄉村追趕上城市數字化建設的步伐(Spicer et al.,2019; Cowie et al., 2020),不可避免地忽視了在鄉村空間構建過程中,鄉村各群體與數字技術的互動潛力(Li et al.,2020);仍將鄉村置于被動位置,忽略了鄉村日常實踐過程中不同參與者的復雜關系協商,及其創造新空間實踐的自適應能力(Lu et al.,2020)。因此,數字技術與鄉村空間的研究應更多地關注村域內不同參與者的屬性及其參與鄉村空間構建的能力(Rotz et al., 2019; Carolan, 2020),探討鄉村空間構建過程中的內生性數字技術需求,這將有助于避免城市研究視角局限下的思路固化(Young,2019)。
因此,需要厘清數字技術與空間性的關系演進過程。數字空間性的認知,經歷了從認為數字空間和現實空間是分割的混合空間(Hybrid Spaces)(De Souza e Silva, 2006),到認為數字空間是被數字技術增強的現實空間(Augmented Realities)(Graham et al.,2013),再到強調技術、人與空間共同影響的被技術中介的空間性(Mediated Spatialities)的演化過程(Ash et al.,2018)。而在后現代轉向的思潮下,鄉村性被置于“后鄉村”的框架下,呼吁采用混雜視角解讀鄉村多元的權力關系與話語實踐(呂祖宜等,2017),關注傳統鄉村社會文化在后鄉村實踐中的力量(王丹等,2019)。綜合數字地理學與“后鄉村”的核心理論,本文構建了數字技術融入鄉村性的分析框架(圖1)。在鄉村數字化進程中,數字技術不僅刺激鄉村經濟社會發展,而且深刻影響后鄉村主體性、網絡關系和意義系統的重構。首先,鄉村是多元主體相互作用的空間,一方面數字技術成為鄉村轉型的驅動力量,另一方面技術與人類主體混雜的展演實踐引導著鄉村話語結構和日常實踐轉變(Bear et al.,2015)。其次,鄉村處在關系網絡中,村域內外部互動在數字技術“時空壓縮”(Time-Space Compression)作用下增強了要素的空間流動,鄉村多元主體構成的關聯性網絡也因數字技術的介入而重構(吳昕暉等,2015)。最后,數字技術異化了鄉村日常生活實踐,在差異化的空間改造過程中,多元鄉村主體的適應與協商往往導致地方意義的(再)生產(Bear et al.,2015)。綜上,數字技術的現代性與傳統的鄉村性不可避免地產生雜糅,進而引發深刻的地方響應,反思數字技術干預下的鄉村產業空間重構有助于豐富數字地理學的理論分析維度。

圖1 數字技術與鄉村性混雜的分析框架Fig.1 An analytical framework for the hybrid of digital technology and rurality
得益于中國數字化基礎設施在鄉村地區的日益完善,以電子商務為代表的數字化產業在中國鄉村地區蓬勃發展(Zhou et al.,2021)。已有研究大多以“淘寶村”為案例,主要涉及其分布特征及影響因素(Liu et al., 2020;張佳 等,2020)、發展模式(陳宏偉等,2018;Qi et al.,2019),電子商務對鄉村空間形態的影響(楊思等,2016;Lin,2019)及其對當地生產與生活空間的重構(Lin et al.,2016;張英男 等,2019;Tang et al., 2020; Wang et al.,2021)等,針對農業空間的數字技術應用案例研究還有待拓展。而農業生產作為鄉村日常運作中的核心領域,有關數字技術如何干預農業空間實踐的討論將觸及對鄉村性的反思。因而,探討在中國本土知識框架下,鄉村實踐中數字技術如何調和鄉村的空間性,數字鄉村空間是否適用于目前的數字空間性分析框架,可為國內相關研究提供一定參考。
紫金縣隸屬河源市,位于廣東省東中部,全縣總面積約為3 635.13 km2。境內氣候溫和,高山較多,屬于北回歸線上的“綠寶石”,具有發展茶葉種植的地理位置優勢(圖2)。據其縣志記載,紫金茶種植已有600多年的歷史(紫金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2013)。2014 年,深圳龍華區對口幫扶紫金縣的工作指揮部揭牌,針對紫金縣的茶產業開展了“茶品牌+電商”的產業幫扶形式,開發“物聯網+區塊鏈農產品溯源平臺”進駐企業和農場,推動紫金縣茶產業空間的數字化轉型。在政策引導與科技賦能帶動下,2020 年紫金縣入圍中國茶業百強縣。因此,數字技術日益嵌入和重構紫金縣農業空間,剖析其農業數字化空間發展模式及其潛在挑戰,對探索數字鄉村發展的良好生態和推動鄉村振興的深化具有借鑒意義。

圖2 廣東省河源市紫金縣的位置Fig.2 The location of Zijin County in Guangdong Province
主要采用實地調研和半結構式訪談的方法。于2020年8月至2021年2月,前往紫金縣紫城鎮、龍窩鎮和南嶺鎮展開調研,并收集大量官方發布的文件、地方志和媒體報道等文本作為資料輔助。
首先,選取當地5家具有代表性的且不同規模的茶葉企業進行實地考察,走訪各企業的種植園、加工廠和展示場館等,記錄紫金縣茶產業空間的日常運作場景,并圍繞數字技術應用、生產空間建設和茶產業發展等話題對8名茶企負責人開展半結構式訪談。其次,前往紫金縣農業農村局和電商服務中心了解紫金縣的茶產業發展歷程、地方產業發展現狀和數字化技術引入過程,并訪談2名工作人員。此外,對12名參與茶產業的村民,圍繞數字化茶產業空間建設、當地日常勞動、生活情景等話題展開訪談,目的在于了解當地村民的農業空間實踐在多大程度上受數字化建設的影響。最后,對受訪者進行編碼,訪談對象基本信息見表1所示。受訪者共計22 人,訪談時間為15~90 min,包含參與紫金縣茶產業建設最重要的3個群體,為剖析當地的茶產業空間轉型實踐提供較為全面的分析視角。

表1 訪談對象基本信息Table 1 Information about the interviewees
3.1.1 數字技術推動鄉村農業現代化 紫金縣在20 世紀90 年代也曾有茶葉種植熱潮,但過去以個體分散化和粗放化經營為主,產品質量參差不齊,在一定程度上導致紫金縣茶葉品牌建設較為薄弱,發展受阻。近年來,在深圳市龍華區幫扶下,紫金縣開始采用“龍頭企業+合作社+農戶+科研院校”的發展模式,設立農業發展基金,鼓勵龍頭企業聯農帶農,整合土地資源來推動規模化生產。在此過程中,數字技術的應用主要集中在茶葉種植和銷售環節,一方面通過光照度傳感器、溫濕度傳感器和高清攝像機等設備構建產品溯源系統,另一方面通過直播平臺和電商平臺拓展商品的銷售途徑。目前,各企業的電商平臺建設仍處于起步階段,而由“深圳對口幫扶河源指揮部”和深圳某科技公司合作的“物聯網+區塊鏈農產品溯源平臺”日漸成熟,有效地推動了具有溯源性智慧茶園系統的建設。該系統能夠實時采集茶園的日照度、溫度、濕度、海拔和PM2.5等數據,并同步傳送茶園的實時高清畫面。在區塊鏈技術支持下,茶葉包裝上的溯源二維碼所涵蓋的產品信息,如采收時間、生產加工過程和質量檢測等,從區塊中直接讀取,無法篡改,可靠性高。
由此可見,數字技術一方面幫助消除了由于銷售市場與農業產地之間空間隔閡,而難以實時考察產品生產質量的猜疑,另一方面推動了產地的商品價值轉換。茶葉屬于消費型農產品,產品質量與銷售成效直接掛鉤。茶樹的生長和產出會因溫度、土壤、日照等因素而各具特色,茶葉的最終成品還受采摘技術和制成技術的影響。而優質茶葉的生產地通常遠離工業化和城市化區域,受地理距離的制約,茶葉生產空間對于市場端而言常常是非具象的。在數字化平臺建設后,顧客在個人手機、電腦或紫金縣當地的銷售展廳都能即時查看茶葉的生產環境,通過直觀且可視化的數據信息,可隨時隨地親自確認產品質量。換言之,數字技術幫助打破農業生產空間的“黑箱”困境,構建更可信的交易網絡。“消費者除了可以查(這些茶葉)來自哪一批,也可以知道現在茶園的生產情況,比如土壤、空氣、溫度等。現在消費者都很注重健康安全,他能直接看到我們的情況的話,肯定是增加對我們的信任度了,所以成交率也更高。”(茶企負責人A08)
此外,數字技術還實現了茶葉生產的標準化和透明化,推動著紫金縣農業空間的現代化轉型,強化了地方品牌的構建。各種傳感設備為茶企提供了實時的茶葉生產分析數據,使其更容易判定茶園環境是否達到預期目標,實現了茶園生產的標準化和品質化經營。“這個溯源系統可以觀看到整個流程,可以查詢這批茶摘采的區域內的蟲害是怎么樣的,方便以后茶葉(生產)的更新換代。”(茶企負責人A03)
透明化的勞作監控環境還引起了農業勞動空間實踐的轉變,使得參與勞作的村民形成了新的空間感知。在茶葉集中采摘季節,大型茶企會雇傭當地有經驗的茶農進行茶葉采摘,還有一些企業會采購合作社中農戶所種植的茶葉進行統一加工。然而,紫金縣許多農戶都擁有自家的茶樹種植園,其茶葉生產以家庭式作坊為主,往往依賴于經驗式的生產技術,生產操作大多難以達到市場認證標準。因此,企業會以傳感器的數據反饋為依據來給予農戶技術指引,同時受雇傭農戶的生產實踐也因受到技術的規訓而調整自身的勞動實踐。“如果沒有那個監控他都不知道我們做了沒有,我也不放心,管工的人也不放心。老板那里有(傳感器的)顯示,他會告訴我們標準。”(村民C05)。因此,數字技術的引入正在規范當地的茶葉生產,還促成新的勞動空間感知的產生。在數字技術的調節下,紫金縣茶葉生產空間呈現現代化農業的運作邏輯。
3.1.2 數字技術激發鄉村空間新功能 數字技術介入的農業空間構建不僅體現在技術對鄉村產業空間的升級改造,而且體現在非物質性的空間氛圍營造方面,通過新的社會―經濟實踐,推動“外源性”與“內生性”網絡之間的良性互動(肖亮等,2022)。為了滿足產品溯源系統的日常運作,紫金縣在系統搭建早期就對鄉村空間進行大量的數字基礎設施投建,實現了村域地區的網絡全覆蓋,提供了產業空間數字化的基礎條件。與城市空間數字化的發展路線類似,紫金縣在硬件設施儲備的基礎上,還協助企業與相關科研院校建立合作聯系,為現代化的產業運營吸引科技型人力資源。一方面,相關專業的學生依托其所讀高校與紫金縣茶企的項目合作,近年來陸續前往紫金縣不同的企業實習。另一方面,有茶企與農學高校進一步合作于當地投建產業學院,未來將承擔相關的培訓與實踐功能,推動鄉村學習型空間的構建。“這個產業學院是跟高校合作的,這些地方是給學生和員工的。現在也有幾個20多歲的小伙子在我們這里工作,主要從事加工方面的工作。”(茶企負責人A01)
紫金縣在數字技術介入的發展模式下,不僅增強了物質性的跨空間流動,推動了農業生產空間的現代化,還以此為契機調動了村域外部的人力資源,為培育村域內部產業的新發展動力打下基礎。同時,與科研院校的合作還催生了新的鄉村空間使用功能。除了目前的教學實踐學習型空間構建,隨著數字技術應用在鄉村空間的逐漸深入,未來為了滿足技術推廣、維護及運營等方面的需求,將會刺激更多樣化的鄉村空間功能產生。
二狗伢唱罷,正得意著呢,沒想到這女子也是見過世面的,只見她不氣不惱,回頭笑道,我看是先把你的嘴殼子洗腫呢!
3.2.1 數字鄉村建設的不均衡 盡管數字技術已逐漸融入紫金縣的鄉村建設話語體系,并成為其精準扶貧的成果名片,但不同主體的數字化日常實踐卻存在較大的差異,基于精準扶貧政策推動的數字化鄉村建設是不均衡的。現代化的農業生產空間建設除了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還需等待較長的回報周期。一方面,不同規模企業的資金力量差異較大;另一方面,紫金縣作為地方貧困縣,用于支持數字化建設的財政撥款有限。紫金縣目前的數字化農業空間大多在政策扶持下投建,為了規避風險和實現投資效益的最大化,扶貧資助分配會偏向于體量較大且資金雄厚的茶企,同時還會給予其土地政策和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配套。“那些基礎設施,包括硬底化道路、加工廠的自動化生產線、還有這個溯源系統,基本上都是政府鼓勵的配套政策幫忙打造的……做一個區塊鏈系統,沒有資金是做不成的。但是經費怎么解決?(如果)要地方財政撥款,這個錢花進去能不能有這么大的效果,也是一個問號。”(政府工作人員B01)
據統計,2021年紫金縣茶葉龍頭企業有20家。雖然紫金縣十分重視科技支撐和人才培養對產業發展的重要作用,但為兼顧鄉村振興系統工程的資源分配,目前數字化建設仍以試點為主。對于部分體量較小的茶企,盡管企業內部認同數字技術的潛力,想要推動產業空間的轉型,但往往受困于企業本身的資金和技術不足。因此,由于受到地方政策的強烈干預和調節,鄉村數字化空間建設往往是定點式的,在一定程度上導致鄉村空間的進一步分化。
3.2.2 數字鄉村需求的差異化 這種自上而下的數字化鄉村建設,其地方政策的實施與茶企實際的數字化需求存在一定程度的差異。
首先,目前盡管數字技術在紫金縣茶產業鏈前端的生產溯源領域應用已逐漸成熟,但茶產業鏈后端的銷售領域并未得到同步拓展。據工作人員B02所言,紫金縣電子商務公共服務中心的建設目標是將紫金縣特色農產品進行整合,采取線上與線下雙軌推廣的模式,在村域設置站點進行農產品采購并運至電商中心進行推廣。但目前該中心仍處于搭建初期,物流、冷鏈等系統還未實現規模化運作,線上銷售平臺運營也正在引進人才。因而,茶葉生產空間的優化產能并未與更廣大的銷售空間同步匹配。
其次,在物流銜接環節,由于紫金縣缺乏集中化的物流系統,物流成本難以降低,并不利于茶企在電商平臺的分散式銷售。部分企業直言,出于綜合成本考慮,并不會拓展線上銷售渠道。鄉村基礎物流系統的建設與農產品在線上平臺的可流通性密切關聯,成熟的數字平臺運作也依然受到前端實體空間資源破碎化的限制。
最后,目前紫金縣茶產業培訓集中于生產技藝,而線上銷售平臺的培訓仍停留于基礎知識,也并未設置分階段性的課程。對于生產端建設成熟的企業而言,數字化銷售空間的建設和數字技術知識授予都存在滯后性。“(物流業)非常的不好……欠缺資源統一整理。重要的是將電商平臺發展起來……(政府組織的培訓課程)教我們怎么在網上開個店鋪,(感覺就像)讓我跟一群小朋友一起重新學習。我需要的是(企業)怎么升級,銷售手段有哪些,應該注意哪些事項。”(茶企負責人A04)
由此可見,數字鄉村的地方政策實施與實際農業空間的可持續運營仍需要進一步磨合。
3.2.3 數字鄉村認知的多元化 鄉村中不同身份角色對農業空間數字化的認知存在差異。一方面,由于紫金縣以山地丘陵為主的地形限制,當地茶葉品種采摘的精度又要求較高,采摘環節難以實現機械化和自動化。大部分茶企無論是采購農戶種植的茶葉還是雇傭農戶采茶,都依賴于當地有經驗的茶農穩定而有限的勞動力供給。因此,紫金縣目前引入的數字技術無法直接干預到以人力為中心的茶葉種植空間,數字技術應用對于個體茶農的日常勞動影響甚微。另一方面,紫金縣的數字技術培訓目前主要針對企業開展,茶農普遍缺乏機會了解產業數字化的相關知識。茶農的勞作實踐仍是基于歷代傳承的技藝和日常實踐積累的主觀經驗展開。而數字技術往往僅停留于生產鏈中后端由企業所主導的加工、銷售和管理等環節的應用,并未滲透到生產鏈最前端的農戶日常勞作生產中。茶農普遍對數字技術在茶產業空間的引入存在一定質疑。“我去看了一次針對(采摘)茶葉的機器,挺不錯的,就是沒有一樣符合的……一套機器很昂貴,如果在階梯那里摔下去就很不值了。”(茶企負責人A02)“(這邊)采茶的都是本地人。種茶的過程也沒什么啊,拉條水管過去,茶葉不能放藥。傳感器?(我們)也不用去搞什么濕度溫度,山上本來樹多,濕度不會影響質量的。(產品包裝二維碼)我覺得沒必要搞。”(村民C03)
歸因于身份角色的異質性,茶企負責人與茶農在日常生產實踐中對數字技術形成了多元的認知,因而目前傳統的生產規范依然富有彈性。盡管數字技術的引入在逐漸異化原有的鄉村日常生活實踐,但更長期的農業空間數字化運營與更下沉的數字技術推廣仍受鄉村空間性與社會文化經驗的制約。換言之,數字鄉村建設不僅需要協調數字技術與空間資源的相應配套,還要協同村域內多方權力主體間的身份關系,以充分激發鄉村人力資源的潛力。
在精準扶貧與鄉村振興背景下,數字技術在鄉村空間的運作邏輯大體上依然遵循政府、企業和村民的三主體框架,并呈現自上而下的治理主導路線較強、自下而上的能動反饋路徑較弱的特征。治理主體由幫扶機構、地方政府和產學研機構聯合組成,為鄉村企業提供硬件數字技術和軟性政策支持。鄉村企業作為數字化農業的主要實施方,承擔了產業數字化建設與推廣數字技術知識的角色。而個體村民則將其傳統勞作經驗置于勞動組團中,與鄉村企業的數字化農業實踐形成反饋式互動。基于數字技術在茶產業的傳導過程進行分析,治理主體、大型茶企和技術人員之間形成了較為完整的運作循環;相比之下,小型茶企的技術傳導循環總體上較為薄弱。此外,個體村民和勞動組團無論是與治理主體還是技術人員之間,并未建立起直接的數字技術傳導回路(圖3)。

圖3 數字技術介入的紫金縣農業空間運作機制Fig.3 The mechanism of the agricultural space mediated by digital technology in Zijin
盡管數字技術未深入參與到基層村民個體的日常時空實踐中,但紫金縣的鄉村性依然呈現“數字”轉向。若將數字技術調解的鄉村性放置于后鄉村語境下,首先,以產品溯源平臺為代表的數字技術成為促進產業發展的新興力量,也引起了農業生產實踐的轉變。一方面,地方企業將數字技術視為一種地方力量,并將其表征到空間資源的博弈上;另一方面,茶農的身體實踐成為可管理的對象,數字技術從處于被動地位逐漸轉為塑造農業空間實踐的能動主體。其次,村域內圍繞農業數字化建設的投入推動了鄉村社會關系網絡的重構。在鄉村振興和農業數字化轉型背景下,數字技術參與了地方物質、制度和文化的流動,并與機構、消費者、技術人員等外部行動者和地方政府、企業、村民等內部行動者,共同塑造了一個受到數字技術調和的后鄉村關聯性網絡。此外,數字技術正在引導鄉村意義的再生產。在數字技術的影響下,傳統農業空間被賦予了更多樣化和現代化的功能,重構了鄉村的傳統地方想象。
然而,這種后鄉村性的“數字”轉向仍未形成穩定的轉化路徑,需要審視鄉村數字化構建過程的局限性與隱藏的風險。在自上而下的數字化建設路徑下,權力關系、營建需求和文化認知層面的主體差異成為制約當地推廣和實施數字技術的重要因素,各主體往往未能充分參與到鄉村的數字化進程中。因此,未來的數字鄉村建設要深化自下而上的數字化營建參與,形成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良性互動的數字化實踐路徑。換言之,當地茶產業的數字化構建需要整合更多元的主體參與其中,適當兼顧不同主體,將數字技術的推廣覆蓋到更廣泛的個體。
以廣東省紫金縣茶產業的數字技術應用為例,探討了農業空間數字化構建的影響,分析了鄉村不同權力主體在日常實踐中與數字技術交互的差異性,并探討了數字化農業空間的運作機制,研究發現:
1)紫金縣茶產業的數字技術引入實現了生產空間的實時監測,打破了鄉村生產空間與銷售空間由于物理隔離而產生的“黑箱”困境,推動農業現代化運作邏輯的構建。為了支持技術平臺的日常運作,對數字化基礎設施的投建和對技術型人力資源的引進,刺激了新的鄉村空間功能的產生。
2)鄉村不同主體與數字技術的空間實踐呈現不均衡性與差異性。首先,數字化農業空間的投建往往是定點式的,不同規模的鄉村企業呈現資源分配的不均衡性,加劇了鄉村空間構建的異化。其次,由自上而下主導的鄉村數字化建設,治理主體的實施策略與地方企業的實際需求存在一定的差異,尤其在數字化農業運營過程中的基礎空間資源整合和分級化技術知識授予方面。此外,茶農對數字技術的認知不充分,難以參與到日常的數字鄉村話語體系建設中。
3)數字技術正在引導鄉村性的轉向,即在農業空間構建過程中呈現出數字介入的特征。在精準扶貧和鄉村振興背景下,以自上而下的建設路徑為主導,紫金縣的數字鄉村運作邏輯圍繞政府、企業和村民的三主體框架展開。政府聯合相關機構,提供技術與政策支持,企業是數字化實踐的主體,村民則是踐行技術改造并影響數字化成效的基層群體。在數字技術的介入下,多元主體混雜、網絡混雜和意義混雜正在引導著鄉村的結構性轉變。未來的數字鄉村建設需要深化自下而上的參與式傳導路徑,引導更多元鄉村主體的參與,以進一步拓展數字技術推動鄉村地區發展的效用。
數字技術正在引發更深層次的鄉村空間性重構。在中國鄉村本土文化背景下,一方面,數字技術通過引導鄉村社會和空間組織方式的轉變,推動著鄉村空間轉型和重構;另一方面,受制于鄉村多元主體的差異性,目前自上而下式的鄉村數字技術下沉模式未能充分發揮潛能。因此,審視鄉村數字化構建中的局限性和潛在風險,如何引導鄉村中小型企業和村民的參與,推動現代性與鄉土性的融合等問題值得進一步關注。在此意義上,本研究反映數字技術正介入后鄉村混雜性生產,顯示了數字鄉村建設實踐的社會文化維度,可為中國數字鄉村研究提供參考。此外,隨著數字技術介導的空間實踐和微觀權力動態日益受到關注,從微觀尺度考慮鄉村韌性和技術包容(Roberts et al.,2017),也將成為未來數字鄉村研究的重要話題。最后,本文建議既要推進硬性設施的投建,也應重視政策實施的普惠性,調動多元治理主體的積極性,實現鄉村的全面振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