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俞茹,劉玉亭
(華南理工大學建筑學院//亞熱帶建筑科學國家重點實驗室,廣州 510641)
土地是農村發展的根本,在過去數十年間,中國農村土地制度經歷了2次變革。但變革后傳統的分散家庭經營模式逐漸呈現低效率和小規模的局限性,土地細碎化使得現代化、規模化農業生產受到限制(劉甲朋等,2003)。為深化農村土地改革,十七屆三中全會后“三權分置”政策開始實施,旨在促進農村土地活化,將零散土地資源再次整合利用,促進土地高效流轉。2009 年,中央一號文件(中共中央,2009)再次提出農村要“建立健全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市場”,這既體現了國家對農村改革與土地規劃的科學把握,也為當前農村地區的土地流轉提供了政策保障。在此背景下,勞動力和土地通過土地流轉實現分離,規模集約化的土地利用成為可能(李志剛等,2009)。
現階段,農地流轉經歷了數十年的實踐發展,農地流轉的規模不斷擴大。截至2019年,全國農村耕地流轉面積已達3 417萬hm2,較2010年的1 253萬hm2,流轉面積擴大近2.7倍,流轉比例超30%①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農村部.2019.全國農戶家庭承包耕地流轉年度變化.http://zdscxx.moa.gov.cn:8080/nyb/pc/index.jsp.;在沿海發達地區,農地流轉早已嘗試由局部走向全面推進的快車道,例如廣州市2019年農村承包農業用地流轉面積為5.36 萬hm2,內部村鎮地區平均流轉率已達51.9%②內部資料:廣州市2019年農經統計報表。,走在全國農地流轉的前列。因此,對此類地區農地流轉的分析將有助于把握未來農村地區的土地流轉方向。并且,在農地流轉規模與流轉率迅速增長的同時,農地流轉所形成的流轉空間格局如何優化?流轉后的農地生產效率如何提高?流轉后農村產業如何發展?都是值得關注的問題。
農地流轉過程是指農村生產空間通過土地集體置換的方式對現有土地空間進行重組和再造(丁峰等,2021)。已有關于土地資源再重組配置的典型標志——土地流轉空間格局的研究多聚焦農地―城市的流轉,研究視角主要集中在農地―城市流轉的時空特征(閔捷等,2008)、耕地非農化的空間過程以及空間非均衡等(高進云等,2014);研究尺度多集中在全國、區域、省域等宏觀尺度,以揭示土地流轉的整體格局差異(王亞運等,2015;王亞輝等,2018)。隨著農村內部土地流轉的活躍,對農地流轉空間格局研究亦逐步展開,但主要還是從宏觀層面探究其空間分布規律、流轉方向和集聚特征等(包宗順等,2009;金貴等,2016);并基于此分析不同流轉模式的主體特征(郝麗麗等,2015)和空間流轉驅動因素(李庚,2012)等。總體上,當下農地流轉空間格局研究多與流轉模式創新、農村經濟體制改革、鄉村振興等熱點下的農村土地發展緊密關聯,對土地流轉空間特征及其影響因素進行了積極探討,但針對農地流轉規模、流轉空間結構等方面的研究仍較為匱乏,導致在農地流轉空間優化方面缺乏相應的指引。上述研究中選取的空間自相關、核密度、空間趨勢推演算法模型等,也為流轉空間提供了科學分析手段。
農地流轉是一種配置農村土地資源的重要手段(Wang et al.,2011),而農業生產效率是測度農村土地資源利用程度的重要指標。國際上對農地流轉與生產效率的辯證研究早已開展,持積極影響正方認為自由租賃土地的土地改革有利于生產效率的提高;其中部分學者通過對21 個發達國家和22 個欠發達國家農業生產效率開展研究,證實擴大租賃規模土地可獲得潛在的效率(Hayami et al., 1985;Wang et al.,1996)。國內關于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的辯證研究也表明農地流轉會對農戶要素配置效率、農地資源配置效率等生產效率產生積極正向影響。(冒佩華等,2015;郭小琳等,2021)。與此同時,持反方學者指出農地流轉對生產效率的非積極作用,即農地流轉是無效率的,并不能對生產效率產生積極作用,甚至農地經營規模與土地產出率成“反比的關系”(Chayanov, 1986;張建 等,2017)。可見,對農地流轉與生產效率的關系仍存在較大爭議,需更多實際案例加以證實。
此外,由于各國家農地政策與發展階段不同,對農地生產效率的測度往往有著不同的關注點,國外有關生產效率的測度研究開展較早,大多是從土地交易、土地租賃與土地政策的角度出發,多結合土地保有權政策、農地所有權結構、轉租雙方屬性(Udimal et al., 2021;Kowalczyk et al., 2021)等進行定性化效率論證;國內關于農地生產效率測度研究主要基于某些省份或城市的調查數據,聚焦定量測度農地生產中的經濟效率(李承政等,2015)和綜合效率(宋偉,2006;李怡,2014),其中包括用地效率、投資效率、用工效率(史清華等,2002)、資源配置效率、交易效率(包宗順 等,2015),測度指標涵蓋勞動力投入、土地產出、收入福利、產業發展等多個方面。但總體上,同時選取多個效率維度開展綜合測度的研究較少。此外,農地生產效率的測度研究多為宏觀視角,研究范圍多為國家、區域、省、市、縣等,從較大尺度考察其整體的效率水平,并比較各種模式下的農地生產效率(張雄,2013a;程樂,2021)。同時,已有研究大多采用線性模型、空間相關法、耦合協調度等數理模型(蓋慶恩等,2020)分析土地流轉與生產效率之間的關系;生產效率的測度方法大多為主成分分析法、物元評價法、數據包絡分析法(張雄等,2013b;陳章喜,2014)、模糊綜合評價法等數量經濟模型。這些方法為農地流轉與生產效率關系及生產效率測度提供了有效的度量手段,其中空間自相關對于分析面域流轉空間關聯具有突出優勢,數據包絡分析法能夠同時分析農地生產中的多投入和多產出的全要素效率,成為效率測度的重要手段。
綜上,既有研究對于理解農地流轉的空間格局與發展效率等提供了重要參考,但仍存在以下不足:1)已有研究多關注區域等宏觀尺度上的土地流轉空間規律,較少關注農地流轉基層單元即鎮村內部土地的流轉格局及多階段的流轉變化,因而對鎮村尺度的農地流轉規律認識存在不足;2)盡管已有部分研究揭示了農地生產效率的內涵,且建構了測度的效率指標,但由于區域尺度的差異化,多數測度指標難以沿用上層級指標體系,無法對鎮村層面的農地生產效率進行準確測度;3)已有關于農地流轉空間發展研究與實踐尚不充分,導致對鎮村農地流轉的實踐指導不足,無法針對農地流轉進行合理的鄉村農業產業與農地空間布局規劃。
鑒于此,本文聚焦鎮村這一農地流轉基層單元,基于廣州ZX 鎮的2010—2019年農地流轉與農業調查數據,分析農地流轉空間格局變化特征;借助超效率數據包絡分析(DEA)模型和耦合協調度模型對農地流轉率、流轉空間聚集格局、生產效率進行綜合分析,并提出ZX 鎮未來農業產業發展、流轉規模分配、流轉空間結構引導等建議,以期深化與拓展對農地流轉與生產效率的規律認識。
作為廣州市17個都市型現代農業發展先行點之一,ZX 鎮在2008 年率先進行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在土地適度規模經營上走在前列。截至2019年,全鎮累計流轉家庭承包耕地面積為469.91 hm2,占耕地總面積的50.03%,流轉面積占全區流轉面積的8.5%②,流轉水平在全市居于中位。ZX鎮具備區域內城鎮發展與農地流轉的一般性特征,因此選其作為案例對象具有代表性。
農業經濟數據來源于2011—2020年《增城區統計年鑒》(葉鴻等,2011—2020)、政府公開財政預算、農業臺賬③廣州市增城區人民政府.http://www.zc.gov.cn/等;土地流轉數據來源于2010—2019年廣州市農村(社區)集體產權流轉管理服務平臺④廣州市農村(社區)集體產權流轉管理服務平臺.http://www.jtcqlz.gov.cn/public/web-portals!index.action?dflzCode=440100,涉及ZX鎮域35個行政村共729條農地流轉信息,包含區域內農地流轉規模、具體流轉位置和流轉期限等信息。
2.2.1 農地流轉空間格局分析模型 借助測度空間全局自相關程度的Moran'sI指數和局部空間自相關程度的Getis-OrdGi*指數進行空間計量與時空演變分析。
1)全局空間自相關指數
全局Moran'sI指數反映的是空間鄰接或臨近的單元區域屬性值的相互關系,可用來判斷空間集聚特征(徐濤等,2022)。基于全局空間自相關方法,選用Moran'sI指數描述區域整體的農地流轉空間集聚特征。計算公式(Getis et al.,1992)為:

式中:S2為方差;zi和zj為區域內i和j空間單元屬性值的標準化差值;Ii表示研究區域的局部空間自相關指數。
2.2.2 農地生產效率測度模型 基于生產效率的投入產出角度,借助超效率DEA模型對農用地生產效率進行測度。
1)超效率數據包絡分析(DEA)
數據包絡分析(DEA)方法主要是對決策單元(DMU)的多指標投入和多指標產出進行效率評價,旨在評價“多投入多產出”模式下決策單元間的相對有效性(Charnes et al.,1978)。為了比較決策單元的效率,選用超效率DEA模型用以分析有效的決策單元,對所有決策單元效率進行重新排序(魏權齡,2004)。依據不同的測度形式,超效率DEA 模型分為投入導向型和產出導向型。考慮到農地流轉是為了實現農業生產現代化、農地經營規模化、流轉空間整合化以及農民收益最大化,因此采用產出導向型超效率DEA模型作為農地生產效率測度的主要分析方法。計算公式為:

式中:xi=(xi1,xi2,…,xin),xi表示第i個決策單元DMUi的投入量;yi=(yi1,yi2,…,yin),yi表示第i個決策單元DMUi的產出量;x0、y0分別為決策單元的目標投入量和產出量;n為決策單元數;S-、S+分別為輸入和產出的松弛變量;λi為決策單元DMUi的組合比例。θ(0≤θ)表示決策單元DMUi的效率值,即投入產出的有效利用程度,值越大表示相對效率越高;當θ≥1時,說明該決策單元有效;當θ<1時,說明該決策單元即為無效。
2)農地生產效率測度指標
農地生產效率是一個多維度的概念,包括土地的利用效率、農業的生產效率、經濟的產出效率等(史清華 等,2002;陳章喜,2014;包宗順 等,2015)。已有研究通常將土地投入、資本投入和勞動力投入作為測度效率的主要投入要素(戚焦耳等,2015)。在具體指標選取上,首先選取農業核心的農地流轉面積(秦溪,2021)、農業用地面積(李承政等,2015)以及反映農業生產主體的農業種植面積(蓋慶恩等,2020)作為土地投入指標;其次,對于鄉鎮而言,用于病蟲害控制、農業組織化與產業化經營等的政府農林水撥款支出(程樂,2021)是農業生產過程中必不可少的投入;最后,農業從業人數(李承政等,2015)是農村土地利用的主體,是農業生產過程中不可或缺的要素,選取其作為勞動力投入的主要指標充分反映了農村土地流轉生產利用的人力情況。高效率的土地流轉能夠促進農村生產生活的穩步提升(秦溪,2021),而土地規模化經營、生產水平、資金收入、流轉空間的分布格局是衡量土地流轉后農地生產效率的重要方面,因此將規模化經營耕地面積、先進設施種植面積、規模化經營主體個數(陳章喜,2014)、農地流轉空間聚集度(秦溪,2021)、農作物產出量(戚焦耳等,2015)、農村人均收入、農業服務業產值(岳意定等,2010)等作為主要產出指標。據此構建農地生產效率測度指標體系(表1)。

表1 農用地生產效率測度指標Table 1 Index of farmland production efficiency measurement
2.2.3 耦合協調度分析模型 耦合協調度模型作為研究土地流轉與生產效率的主要數理度量模型之一,相比于其他模型,能更直觀簡潔地反映2個或多個變量相互作用、彼此影響的程度及真實的協調匹配程度。因此,借鑒物理學中容量耦合概念及容量耦合系數模型(張樂勤等,2014),構建耦合度評價模型,計算公式為:

式中:U表示農地生產效率;L表示農村農地流轉率(流轉率=農業用地流轉面積/農業用地面積);C為耦合度,耦合度C取值為[0,1],耦合度高表示變量之間的相互依賴程度越高。α、β為待定系數;D表示耦合協調度,其值介于[0,1],該值越大說明變量間協調程度越高。耦合協調度和耦合度分區標準參考自文獻(廖重斌,1999)。
3.1.1 農地流轉總體呈集聚態勢,且階段性特征明顯 運用ArcGIS 10.2 對2010—2019 年ZX 鎮農地流轉空間的全局Moran'sI指數值進行計算(表2),除2010、2011年外,其他年份農地流轉空間的全局Moran'sI指數均為正值,且Z檢驗值均>1.65,說明2012—2019年ZX 鎮農地流轉在空間上存在顯著的正相關性,空間聚集現象較為明顯,即農地流轉規模較高與較低的區域在地理空間上顯著聚集。

表2 2010—2019年ZX鎮農地流轉全局空間自相關結果Table 2 Global spatial autocorrelation results of farmland circulation in ZX town from 2010 to 2019
由Moran'sI指數的逐年結果可知,2010—2019年ZX 鎮農地流轉集聚度總體呈階段性的波動上升趨勢,說明ZX 鎮農地流轉在地理空間上的集聚現象在不斷強化,農地流轉的空間布局更加集中。具體可分為3個階段:1)大幅上升階段(2010—2014年),農地流轉全局空間自相關指數總體上連續大幅上升,但增長幅度逐年下降;在此階段農地流轉受到ZX 鎮農村勞動力轉移就業扶持政策的影響,農地流轉集聚度與這一階段持續上升且上升趨勢漸減的農村全家外出人口、農村外出從業人員數量變化趨勢比較吻合。且在此期間ZX 鎮設立廣東省首家農村資金互助合作社,為農地流轉的推進提供了經濟保障。2)小幅下降階段(2015—2016年),農地流轉集聚度呈小幅下降趨勢,且于2016年見底,這主要是由于黃埔區中新知識城這一廣東省戰略發展新平臺建設與廣州北三環二期施工,建設用地需求激增,鎮域西部地區大批農地被征用,農地流轉空間集聚受到影響。3)穩步推進階段(2017—2019 年),2017 年ZX 鎮農地流轉達到空間上的集聚峰值,主要是由于鎮域東部廣州市現代農業園區的建設以及農業基地化種植的推動,農村農業開始逐步實現集約化與產業化發展。此外,2018年區級集體農業用地流轉補助獎勵政策的施行也起到積極作用。
3.1.2 農地流轉集聚高值區逐步形成,地域性特征顯著 圖1顯示,農地流轉空間聚集可分為高值聚集區、高值分散區、一般區、低值分散區與低值聚集區共5 種類型。其中,高值聚集區相對集中,主要分布在鎮域東南部村莊,且從2016年開始,鎮域東北部村莊也逐漸成為高值聚集區;高值分散區則主要分布在鎮域東部、北部,且呈多點集聚分布特征,自2012年起,鎮域南部緊鄰高值聚集區也有1 處;一般區呈散點狀分布,且隨時間的推移,分散程度越來越高;低值聚集區從南北條帶狀分布逐漸轉為團塊狀分布,且集中于鎮域中部村莊,范圍不斷縮小;低值分散區則緊鄰低值聚集區分布。總體上,2010—2019年農地流轉高值聚集區范圍進一步擴大,北部高值區范圍大幅增長,說明該地區近年農地流轉頻發;東部的高值分散區變化不大;鎮域中部長期存在低值聚集,但近年來范圍不斷縮小。整體上,ZX 鎮10年間農地流轉局部空間變化相對明顯,東南部和東北部是農地流轉主要集中區,且農地流轉空間低值聚集區不斷減少。農地總面積是流轉的基礎因素,同時ZX 鎮自身的產業發展政策和周邊的重大項目建設也是影響農地流轉局部空間聚集度的關鍵條件。目前鎮域農地流轉的空間聚類主要受北部大量農地資源本底、西部中新知識城輻射帶動、中部新舊鎮區工業發展、東部農業產業化引領等因素的多重影響,呈現地域性分布特征。

圖1 ZX鎮2010—2019年農地流轉空間聚集類型分布Fig.1 Distribution of spatial aggregation types of farmland circulation in ZX town from 2010 to 2019
基于超效率DEA模型,將ZX鎮2010—2019年農地生產效率評價指標數據輸入solver-pro5.0軟件,選擇super SBM oriented方法,測算ZX鎮10年農地生產相對效率值(表3)。

表3 2010—2019年ZX鎮農地生產效率及排名Table 3 The ZX's farmland productivity and its ranking from 2010 to 2019
2010—2019 年,ZX 鎮農地生產效率呈先上升后下降再上升的趨勢,即農地生產相對效率值(EP)由2010年的0.665 1上升為2012年的0.981 3,繼而下降至2014 年的0.835 3,隨后又上升到2019年的1.130 9,效率均值為0.932 1,仍存在6.8%的上升空間。最高與最低生產效率年份的相對效率之差為0.465 8,這是由于隨著城鎮化進程和農地流轉的不斷推進,ZX 鎮農地生產投入與農地流轉量逐年增加,因而農業產出也在增加。但不同年份投入與產出的增長速度存在差異,因而不同年份農地生產效率的相對值存在較大差異。其中,生產效率有效(DEA 相對效率值>1) 的年份共5 年,占比50%;在農地流轉過程中,由于各類農業生產與流轉空間格局未能得到有效配置,導致部分年份農地生產效率未能達到有效值。
基于ZX 鎮農地流轉生產效率、農地流轉率、農地流轉空間聚集度(Moran'sI指數)的分析數據以及耦合協調度模型,測度ZX 鎮2010—2019年農地生產效率與流轉率、農地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空間集聚度的耦合度及耦合協調度(圖2)。
3.3.1 農地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率的耦合關系 由圖2-a可知,除2016、2018年有小幅下降外,ZX鎮2010―2019年其余年間農地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率耦合度總體上呈持續上升趨勢。其中,2010年耦合度<0.5,屬于拮抗狀態;2010—2019 年,耦合度的均值為0.818 2,處于中高度耦合的基本穩定狀態,這得益于2016—2019年的高度協調狀態,此階段內農地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率高度依賴且互相促進,農地的流轉高效可為農地生產效率賦能;觀察耦合協調度的變化,其值由2010年的0.100提高到2019 年的0.995,總體呈上升趨勢,年均增長率為8.95%。2013—2019 年,耦合協調度從瀕臨失調逐漸提高到優質協調,這主要是因為2013年后ZX鎮農地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率都較高,并且高數值水平上生產效率與流轉率可相互促進,這種促進關系進一步提升了耦合協調度。

圖2 ZX鎮農地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率(a)、農地流轉空間集聚度(b)的耦合關系Fig.2 Coupling relationship between farmland production efficiency and farmland turnover rate(a),farmland circulation spatial agglomeration(b)in the ZX Town
3.3.2 農地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空間集聚度的耦合關系 由圖2-b 可知,ZX 鎮2010—2019 年農地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空間集聚度的耦合度、耦合協調度呈現同步波段上升狀態,其中耦合度均值為0.816 7,耦合協調度均值為0.677 7;10年間兩者總體呈良好的中高度協調狀態,且表現為較強的相互作用穩定態。具體地,2010、2011年農地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空間集聚度的耦合度、耦合協調度均屬于拮抗的弱相互作用不穩定狀態,這主要是因為布局分散和單元空間不相關狀態下的農地流轉,以及低水平農地流轉空間集聚度的提高均不會對農地生產效率產生促進作用,且兩者關系難以保持穩定。2012年以后,鎮域農地流轉Moran'sI指數值明顯提高,流轉農地空間的集聚性也明顯提高,因而農地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空間集聚度的耦合度隨之大幅提高。由此可見,低水平的農地流轉和分散化的農地流轉空間在某種程度上并不能明顯提高農地流轉后農地的生產效率;但隨著流轉農地投入加大、流轉空間集聚強化,可規模化經營的農地面積增加,高水平的農地流轉規模與高質量的流轉空間格局將使農地生產效率的增幅明顯增大,且能達到較高水平的協調狀態。結合村鎮地區的發展實際,農地流轉在前期階段主要是為了初步改善由原有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所導致的農村地區土地分散化和細碎化現象,在此階段農地生產效率隨來回奔波農戶與零散邊角農地的減少而緩慢增加;當流轉農地達到一定規模,分散農地初步集中化后,大型現代化農業基礎設施得到推廣,加之交易收益效應與邊際產出拉平效應,農地交易率通過廣泛的交易實踐得以提高,農地流轉的邊際轉移潛移默化推動資源配置的優化,流轉空間集聚度也隨農地數量累積得以強化,從而促使農地生產效率大幅提升。
1)村域農地本底是奠定流轉空間格局的基礎。農地總面積是流轉的根本因素,村域農地總面積越多,后續可整合利用的規模農地就越多,這減少了農地轉入方與村集體整合細碎農地的流程與時間成本,也增加了轉出方農戶的流轉收益。低難度整合、規模流轉收益是各方的共同訴求,因此農地流轉更傾向發生在農地資源更多的村域地區。
2)農地流轉的交易慣性與帶動作用是加強集聚效應的動力。慣性即已有流動行為積累的經驗顯著影響后續決策和行為的再發生(林潔等,2022)。農地的流轉交易同樣也存在這種慣性,轉出方與轉入方會參考過去的流轉經驗并作出決策,例如初次流轉發生后,農戶從流轉中獲取更多農地投資價值與其他價值,則其進行流轉的積極性更高,即更傾向再次進行流轉;而農戶間的帶動作用也使得區域流轉的集聚效應逐漸加強,即流轉交易農戶之間就流轉農地進行交流和評論,將流轉的有關信息傳遞給其他農戶,從而影響區域內其他農戶的流轉決策,正向促進流轉發生。
3)當地與周邊產業發展是促成農地流轉的重要因素。在ZX 鎮的鎮域農地流轉中,除上述因素以外,產業發展政策也是促使部分村域農地流轉格局發生顯著變化的重要原因。鎮域西部、中部農地流轉集聚度較分散,這與鎮域西部毗鄰知識經濟與高端產業發展重點園區建設,以及中部新老鎮區工業發展的產業發展路徑相契合;東部逐漸集聚的流轉農地也與東部的農業產業化發展相對應。由此可見,產業政策顯著地影響了農地流轉格局的形成。
在超效率DEA模型中,根據投影定理,可對該決策單元原有的投入產出進行調整,使決策單元投影到生產效率前沿面上,進而達到DEA 有效。據此,借助超效率DEA模型中的松馳變量S-、S+,分析農地生產效率的投入冗余與產出不足狀況,從而得到效率導向下的農業產業發展、農地流轉規模、流轉空間格局等方面的優化方案(表4)。
1)農業產業優化升級,增產增效
根據表4,農地生產效率導向下的農業產業發展優化主要聚焦農業種植面積、農業從業人數、農林水支出、農作物產出量、農村人均收入與農業服務業產值6個方面。ZX鎮農業種植面積的投入冗余率在2013—2016 年從5.4%增長到8.7%,農業從業人數的投入冗余率從2010年的3.2%增長到2016年的6.3%,農林水支出也面臨持續的投入冗余;而產出指標中的農作物產出量、農村人均收入、農業服務業產值也亟待大幅提高。因此,生產效率的優化需雙向并行,即減少無效投入的同時增大產出。這需要在現有基礎上,提高農地的利用效率,進一步優化升級鎮域農業產業:提高農作物產出量,積極發展現代農業,培育優質品種;開展高附加值的、低勞動力投入的高科技機械化精耕細作,從而提高收入與產值。

表4 2010—2019年ZX鎮農地流轉生產效率優化方案Table 4 Optimization scheme of production efficiency of farmland circulation in the ZX Town from 2010 to 2019
2)擴大農地流轉規模,集約經營
鎮域農地流轉規模的優化可從農業用地流轉面積、規模化經營耕地面積、先進設施種植面積、規模化經營主體個數3 個指標加以考慮。2010—2019年ZX 鎮農地流轉面積均無明顯投入冗余,說明目前的農地流轉尚未達到峰值,存在一定的發展空間。結合前文,高水平的農地流轉可顯著促進生產效率的提高,因此未來ZX 鎮仍需加大農地流轉的推進力度。在產出方面,規模化經營耕地面積仍有較大需求,至2016 年,需求面積已達67.19 hm2;先進設施種植面積的產出不足率連年增加,且缺口較大;規模化經營主體個數4年產出不足,未來仍需增加1~2個。綜上,未來應持續強化規模經營生產模式,形成合作社和規模經營主體聯動、農業先進種植企業基地+農戶聯動、規模化經營和設施化經營聯動的適度規模化發展模式,提高現有流轉農地的規模化水平。
3)農地流轉空間協調布局,持續提升集聚度
在優化農業產業發展與農地流轉規模的基礎上,產業升級的空間落實以及流轉農地的空間協調布局是進一步提高農地生產效率的關鍵。首先,農地流轉空間的布局直接影響農地生產的產出量,現代化的農業生產需要一定規模可整合的農地空間,高集聚性農地流轉空間格局為農業適度規模集約生產提供了可能。其次,今后相當長一段時期內,在諸多農業生產結構性因素影響下,結合疫情下的農業財政沖擊,先進種植設施推廣、規模化經營主體培育、農業服務業產值提升陷入瓶頸,在此階段,為提高租賃收入、增加非農就業機會,農地流轉成為農戶的主流選擇,因此,其流轉空間格局也成為提高農地生產效率的突破口,并將帶動規模化經營耕地面積與農村人均收入2個產出指標的提升。除2014、2017年外,農地流轉空間集聚度產出不足率年均17.31%(見表4),不足率雖逐年降低,但仍有較大幅度的提升空間,因此農地流轉空間的布局應成為當前農村生產效率提升工作的重心,應當持續推動農地流轉集聚度提升,組織鎮域各行政村形成合理的流轉布局結構。
基于現有鎮域農地流轉空間格局,可將鎮域總體范圍內的各行政村視為一個整體的系統,在效率提升的導向下,強化地理空間上的集聚效應,形成“流轉空間集聚+流轉效應擴散”的整體格局。同時,各個行政村需在內在流轉邏輯規律的引導下,結合生產效率優化方案,對應現有本底資源、交易數量、效率投入產出指標與產業政策形成一個統一與有組織的流轉結構(圖3)。

圖3 ZX鎮現狀2019年(a)和未來規劃(b)農地流轉空間格局引導Fig.3 The land circulation spatial pattern in 2019(a)and the guide map of its future planning(b)in the ZX Town
1)高值聚集區:鎮域東南部坑貝、蓮塘、慈嶺與鎮域東北部新圍、聯安等村可進一步激發農戶流轉交易積極性,加大農地流轉程度;同時引導五聯、三星等高值分散區村莊向聚集區靠攏,整合擴大農地空間規模,形成鎮域北部、南部、東部3大高值聚集組團,以增大效率產出為提高生產效率的著手點。以豐富農地資源與現有農業為基礎,發展綠色農業基地或特色種植產業,通過“農業先進種植企業基地+農戶”“規模化流轉+設施化經營”方式,提升農戶種植積極性,促進特色農業產業園加快建成,擴展農業體驗旅游,促進農地流轉后的產業升級;同時立足鎮域農地流轉中的主導地位,逐漸帶動周邊地區的發展。
2)高值分散區:三星、五聯、池嶺等村可以流轉政策為引導形成流轉慣性,推動農地流轉,吸收高值聚集區擴散出的技術、資本與發展模式;發展現代農業,將合作社和規模經營主體聯動,培育絲苗米、番石榴等特色化農產品種植基地;開展特色化和差異化的生產經營,逐步形成農產品生產的比較優勢,從而獲取更高的市場報酬和生產效益,借此提高生產效率。同時不斷納入合益、安良等周邊一般區村莊,形成鎮域東部流轉高值聚類帶。
3)一般區:一般區可承托高值區產業基礎,同步推進安良、烏石等村向高值分散區轉移以及簡塘、大安等村從低值分散區向一般區邁進,在縣域高值區與低值區交界處形成一般區組團,實現高值區的承接與低值區的托底。在農地流轉的基礎上,整合農地資源,借力拓展休閑旅游空間,以農業休閑小鎮模式發展;同時發揮個體農戶主動性,開辦各類莊園、農莊等,形成從觀光參觀點、農家餐飲到田園小鎮一站式體驗消費;進行農業基礎服務產業建設,其中,烏石、合益等村可發揮村內文化資源優勢,進行鄉村公社、農業旅游集散中心、鄉村旅游廊道等農業設施升級,從增大農業服務業產值角度促進農地生產效率提升。
4)低值分散區:簡塘、大安、集豐、九和等村應努力擺脫分散格局,而新安、永興、山美等村由于毗鄰中新知識城這一廣東省戰略發展新平臺,受到知識型產業發展的輻射帶動,未來重點發展新型服務業,因此暫不推進農地流轉;未來可在知識型經濟的帶動下,探索出規模化生產+現代網絡銷售的重要模式,推動該區糧食果蔬等種植業由基礎化種植向設施化方向轉變,從效率產出角度努力提升先進設施種植面積,促進作物高效生產;同時包裝推廣新鮮、綠色、健康農產品,形成區域堅實的農業供應底層節點。
5)低值聚集區:可向低值分散區轉出有一定農業基礎和流轉條件的三逕村,利用其荔枝產業優勢與鎮中心1 h 生活圈地理優勢,發展形成鎮域荔枝產業生產運輸中心節點,形成“物流+基地+農戶”的利益聯結方式,增加農作物產出規模,提升農戶兼業收入;對于低值聚集區內其他建設用地基礎較好但農地流轉基礎不佳、推動困難的村莊,如老中心鎮區周邊的官塘、泮霞等村,應當因地制宜,從生產效率投入角度發力,在維持現有流轉規模穩定的同時,適當減少農業種植面積與農業從業人數,利用鎮域中部農地流轉空白核心地帶,發展農業后端產業、農業保障產業與農業服務產業,主要對接市場需求,拓展非物質供給功能,以“研+銷”為導向,建成種業研發、農產品加工、銷售、倉儲、物流項目,以少人力、精用地的方式提升農地生產效率。
以廣州市ZX 鎮農地流轉與農業調查數據為基礎,從整體、局部2個空間尺度綜合分析該鎮2010―2019年農地流轉空間格局特征,并結合農地生產效率的測算、農地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率和空間格局特征之間的耦合度和耦合協調度分析,討論了村鎮農地流轉的空間格局及背后成因。得到的主要結論有:
1)ZX鎮農地流轉在空間上存在顯著的正相關性,鎮域農地流轉總體格局呈集聚態勢且不斷增強,具體表現為農地流轉規模較高與較低的區域在地理空間上顯著聚集,鎮域內部農地流轉聚類空間地域差異性顯著;2)農地生產效率數值總體呈波動上升趨勢,農地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率、農地流轉空間集聚度存在積極的相互作用,前期耦合協調態勢緩慢上升,后期由于交易收益效應與邊際產出拉平效應,農地流轉空間的集聚度隨農地數量累積得以強化;3)農地流轉的空間格局是影響ZX鎮農地生產效率的主要因素,村域農地本底和農地流轉的交易慣性與帶動作用是奠定流轉空間格局、強化集聚效應的基礎動力,當地及周邊產業發展政策則是促成農地流轉的重要推手。
在此基礎上,提出了生產效率導向下的農地流轉空間格局綜合優化策略:增強高值聚集區的農地流轉空間集聚效應,提升高值分散區的農地流轉程度,發揮高值區輻射周邊的擴散作用,以擴大產出的方式提升生產效率;擴張一般區的流轉密度,提升低值分散區的流轉規模,穩固低值聚集區的流轉面積,以精簡投入的方式提升低值區生產效率;加之全鎮域特色化的農業產業發展引導,以形成全鎮域村莊群落在產業、用地布局等方面相互協調、結構優化、效率提升的鄉村農業發展綜合體。
本文系統分析了農地流轉在鎮域尺度上的空間格局特征,嘗試從農地生產效率提升角度對流轉空間格局進行優化。在當前農地流轉背景下,村域農地本底、流轉交易慣性與信息傳遞帶動作用、產業發展政策將持續增強鎮域農地流轉聚類空間的地域差異性,因此本文提出了不同于現有農地流轉空間格局分類(金貴等,2016)的農地流轉聚集類型作為空間格局優化的分類標準,具有一定現實價值;同時,本文生產效率與農地流轉、流轉空間集聚度的耦合結果也驗證并呼應了已有研究(冒佩華等,2015;郭小琳等,2021),并發現不同階段的農地流轉、流轉空間格局對生產效率有不同程度的促進作用。與以往研究相比,本研究創新性地以農地流轉的基層單元——鎮村為研究對象,并結合ZX 鎮這一高流轉地區的鎮村,探討其農地流轉規律,并在生產效率導向下,分類引導農地流轉空間格局,本研究可為同等地區及其他低流轉地區未來鎮域鄉村產業發展及流轉空間布局優化提供參考。然而,受限于數據的可獲取性,農地生產效率的測度指標局限于農業生產的期望產出,對生態影響等非期望產出有待后續深入挖掘;另外,尚未深入討論ZX鎮農地流轉空間格局演變成因的具體影響指標和驅動力,未來需持續探究農地流轉的內在機制,以進一步完善農地流轉空間格局優化策略,助推鄉村產業發展與實現農地資源高效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