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強 呂 黛
(華北理工大學研究生學院,河北唐山 063210)
愛麗絲?沃克是美國當代著名的黑人女作家。其作品涉及文學多個領域,被認為是美國文學界一顆璀璨的“黑珍珠”。沃克童年時期對于美國南北戰爭的見證,促使其內心反抗意識得以萌發,驅使她之后加入了民權運動和女性運動的行列,一心為黑人民眾和黑人女性尋求解放。
長篇書信體小說《紫色》(The Color Purple) 作為沃克的代表作,大量運用象征手法,將當時美國社會存在的諸多社會詬病——婦女問題、黑人種族問題、文化入侵和文化身份認同問題、非洲殖民問題等醒目、深刻地展現于世人,進而詮釋黑人婦女擁有自我思想:反抗壓迫并不斷尋求男女平等之路的意義。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愛麗絲?沃克筆下的《紫色》“世界”中,書籍則鮮明地道出了黑人同胞的困苦與磨難。西莉一直在“撒旦”的庇護之下逐漸成長。她自幼失去父母,被殘忍的繼父強奸并剝奪了她受教育的權利。教育的缺失使得黑人女性對自身的地位始終處于一種無意識的狀態,她們不懂得為自身的權力抗爭,受到壓迫也毫無反抗意識。西莉順從高高在上的“繼父”和丈夫亞伯特的命令,被迫圈養在家中,接受不到知識的熏陶,被“賦予”的僅是做飯燒菜等一系列沉重的家務勞動,絲毫沒有主動操控自我行動的意識和權利。身份地位卑微低賤,性別歧視成為一種必然。
而妹妹耐蒂的到來,如同熾熱的太陽穿透黑暗將知識的光彩映射入她那暗淡的眼簾。在其幫助下,西莉嘗試學習知識,希望通過洞曉社會規則來反抗殘暴的亞伯特,獲得自由。正如“無產階級藝術的最杰出代表人物”高爾基所言:生活在我們這個世界里,不讀書就完全不可能了解人。西莉讀著《霧都孤兒》:“接下來八或十個月,奧利弗成了制度的受害者……”。她如魚得水般激動地讀著,但奧利弗的遭遇也闖進了她的生活。耐蒂的出現因威脅到了男性的權力而被無情地驅逐,姐妹被迫分離,保留下來地依舊是那沉重壓迫著黑人女性渴望知識的纖弱神經的社會制度。
小說中,書籍象征著以西莉為代表的黑人女性對自由殷切而又隱晦的向往。西莉在耐蒂離開后,偷偷而又堅忍地觸碰著這被父權社會禁止的危險品。它如同革新的事物,吸引著懷有顛覆封建制度思想的人們,同時又在無形中反映、諷刺并動搖著殘酷、專制、霸道的父權社會。
耐蒂被身為外人的亞伯特無情而又強勢地趕出了家門,被當時的男權社會硬生生地阻截了與自己姐姐血濃于水的流動紐帶。《紫色》真切地傳達出了女性同胞們的心聲。她們的世界猶如深秋一般,蕭瑟凄涼,男性的自私自利和父權的至高無上,使得她們沒有絲毫自我價值可言,無法對男性甚至是自己的親人表達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唯有整天好似提線木偶般專心于為鞏固父權地位服務。
而耐蒂作為沃克筆下一獨立、堅強的重要女性,其與父權斗爭的信念無比堅定。這一信念源于她對父權制的痛恨,對民族和女性解放的渴望。她被趕走時,對亞伯特怒斥道:“為什么?為什么?唯有死亡才能讓我們分開!”她用強烈的話語和行動捍衛著自己和西莉之間深厚的姐妹情誼,宣泄著父權社會冷漠的意識思想。她走后,沒有一刻不思念著自己的姐姐。她給西莉寫信。她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以及心中的牽掛向西莉傾訴、噴吐。信件,這小小的紙張,成了親人好友之間濃厚情感得以維系的唯一渠道。而亞伯特卻因自己的私欲報復耐蒂,將所有象征著兩姐妹情感的信件全部私藏。女性的情感維系與男性自身利益、欲望、地位相比不值一提。他們的冷漠傲慢,使得兩姐妹互以為對方已離開人世。耐蒂是西莉的精神支柱,而男權社會的殘暴專制,使得西莉將自己對耐蒂的無限思念掩埋心底。她獨自望著窗外昏黃的景色,留下了淚水。淚水中凝結著女性之間的深切情誼和她們的自我觀念,而這些在寂寥的世界中被無情地吹散,杳無音訊。
好在耐蒂的堅持不懈,使得西莉最終翻出了這多年來的情感羈絆,她頓時感到生活再一次充滿了陽光和希望。那一封封枯黃殘舊的信件,寄予著黑人女性彼此間的牽絆,也投射出父權社會冷酷無情的罪惡身影,揭開了父權社會的“高尚面具”,直逼其背后的丑惡嘴臉。西莉深刻地意識到自己與耐蒂那僅存的姐妹之情在以亞伯特為代表的男性“同胞”眼中是多么的卑賤可笑,知曉了連這毫無生命體征的物件也一直被男性長期操控的社會現實。愛麗絲?沃克借此來警醒那些依舊委曲求全于父權社會的卑微女性,使她們及時醒悟,意識到男性自私無情、道貌岸然的真面目,呼吁黑人女性要團結一心、匯聚合力,爭取獨立和解放。小說中,信件寄予著黑人女性的彼此牽絆,也投射出父權社會冷酷無情的罪惡身影。它激起了西莉內心死寂多年的波濤,成為她最終決心反抗以自己丈夫為代表的父權社會,爭取獨立和解放的關鍵力量。
善良、純真是生命存在、得以平安的一份保單。也許二者的存在無法實現與安寧、幸福生活的等價交換,但拋棄它們,丟失的卻是整個靈魂,是生命的根本要義。
西莉和耐蒂身為貧苦的黑人女性,飽受父權社會的種種壓迫和來自白人的多方歧視與唾棄。利欲熏心、無情喪德的繼父“驕傲地”霸占了西莉的家產和貞潔,將其命運篡奪、私自掌握,對其嚴酷毆打辱罵。在這些專制統治者眼中,黑人婦女是微不足道的塵埃,是卑賤粗鄙的奴仆、玩偶,是沒有資格掌握自我命運的螻蟻。她們是如此的不堪一擊,脆弱卑微。然而,她們又是那么的堅忍頑強。耐蒂通過哼唱童謠,全力守護著西莉那似白雪般天真善良而又岌岌可危,隨時消亡的品性。她們相互慰藉,給予鼓勵。質樸童謠,小心包裹著悲慘婦女的純潔品質。它支撐西莉度過漫長的黑暗歲月,維持對美好生活的希冀。
后來,西莉被圏禁在婚姻的牢籠。亞伯特作為她的丈夫,對她進行多方欺凌和羞辱。而西莉身為父權社會的受害者,沒有反抗自己丈夫、繼父甚至是整個父權社會所固有的意識形態的權力。男性被視為掌管一切的英雄,是被天生賦予重要使命的領袖,而女性唯有對她們俯首稱臣,言聽計從。故而,西莉默默忍受和順從著丈夫無理的打罵和命令。而耐蒂作為有思想,獨立自主的女性人物,因無法忍受繼父的殘暴和親情的思念,投奔到姐姐的住所。她們再次拍手唱歌,彼此交心,似曇花般在這個黑暗、喧囂、令人飽受煎熬的社會中綻放。
然而,耐蒂因拒絕服從父權社會的欲望驅使,而被排擠、流浪在外。她臨走前依舊對西莉哼唱著那首童謠,彼此哀戚、留戀不舍。曲調傷感蕭條,凄慘地吐露著黑人婦女面對生活挫折仍要繼續保持積極向上的勇氣和對生活美好的堅信與憧憬。它獨自徘徊于空中,直到尾音消散、淡忘于黑暗。
童謠的空響回蕩側面反映了社會主流人士的內心冷漠與骯臟。他們失去了生命賴以存在、支撐的動力源,喪失了生命存在所應懷抱的敬畏之心,并在不知不覺中為其自身爭得了一份生命的強力腐蝕劑,助長其肆無忌憚地對欲望的放縱。而那些悲慘的婦女,她們的善良單純是沒有價值的附屬廢品,可以被以亞伯特為首的男性無情撕毀與踐踏。愛麗絲?沃克對當時社會的冷酷、邪惡進行尖銳的批判,希望通過這即將消逝于人世的童謠來喚醒被利益禁錮于夢魘中的人們,使其重拾丟失已久的最初樸素與善良。
西莉最終在莎格的幫助下,反抗這猖狂、殘暴的社會,成功走向獨立自強的林蔭大道并由此得以與失聯多年的耐蒂再次重逢。她們相擁而泣,互訴衷腸,再次哼唱起那久違的童謠。這歌謠裝載著西莉與耐蒂的美好回憶,既是兩姐妹相親相愛的心靈暗語,又是表達她們內心喜悅的一個象征。它帶給黑人婦女面對一切的勇氣和動力,挑戰著專制、蠻橫的父權,喧鬧著、熾熱著那個孤寂、陰寒的時代,傳遞著黑人女性的純真秉性——她們善良純樸,不應該承受著煉獄般的磨難,理應得以重視,自由地沐浴在和諧、美好的陽光之下。
西莉身為黑人女性,長期在底層社會中掙扎著。她暗自忍受著白人的種族歧視和黑人男性的虐待與折磨。這些屈辱、痛苦她無法肆意地向外傾吐,將之發泄,只能通過給上帝寫信來換取心靈的安慰和自我的解脫。久而久之,她習慣了這樣看不見天日,飽受煎熬的生活。而作為一位不為父權意識所羈絆,個性獨立、自信的黑人女歌手——莎格,在經過西莉的悉心照顧后,創作了一首《西莉小姐之歌》以表感謝。該歌曲情真意切,孕育著黑人女性的自我意識。它如同一根強有力的針劑,深深扎進了那個身處父權社會和白人階級的雙重迫害下心智早已麻木的黑人女性西莉的心里,使得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身的存在價值。她意識到:女性完全可以掙脫父權的桎梏,自由追求理想的生活。而所謂神圣、尊貴的上帝不過是男性的上帝,他的光輝始終依存在男性的周圍,遮掩去他們對女性實施的種種罪行,卻從未賜予過這些生活在苦難中的“可憐蟲”任何力量,也從未真正為她們謀求幸福。
在莎格的鼓舞和引導下,西莉最終成了一位擁有獨立人格、自立自強的新女性。同樣,史姬克也在莎格音樂的影響下覺醒了自我意識,打破了男性的話語霸權,開始自由地表達女性的心聲——她要求人們用其真實姓名瑪莉?艾格納斯稱呼她,并最終決定跟隨西莉、莎格一同反抗這不公的社會。
莎格的歌曲成功喚醒了以西莉為代表的黑人婦女,使得她們認識到宗教的虛偽,并呼吁她們起身打破這擾人心智的巫咒,真正為自己尋求光明。同時,莎格的歌曲也傳遞出愛麗絲?沃克作為人權斗士,對那些企圖控制人民精神領域的宗教的批判與嘲諷。莎格的父親,身為宗教牧師,因自己的女兒質疑自己的職業和所宣揚的教義觀念而心生芥蒂。最后,莎格通過激情澎湃的歌曲,使得無數的人們找到了自我思想,而她的黑人父親也從這震撼人心的歌曲中清楚地看到了那一直壓抑在人們內心深處的自我意識,感悟到“罪人”也有靈魂的真相。他及時醒悟,與自己的女兒冰釋前嫌,熱淚擁抱。
這看似短小的歌曲,實則凝聚著黑人女性的夢想。它領導黑人婦女成功擺脫男人的操縱、束縛,實現在經濟上獨立自主,使其重新獲得作為人的尊嚴、價值以及在新生活中展現自我的機會。
小說《紫色》中的書籍、信件、童謠、歌曲等蘊含著作者對于當時黑暗社會下層人民物質生活以及精神世界的深刻思考。通過這些象征手法的運用,得以窺探到20世紀專制統治的男權社會對于單純善良的黑人女性的身心的殘暴迫害以及對她們命運的無情占有與操控,從而更加深刻地領悟到沃克宣揚女性自由獨立,男女平等互助的女權主義思想的重要內涵。